第413章 往事如烟

二十三年前,邹玥带着自己的西麓大军,按照命令，往西边转移。

邹玥带着爱妻,以及还不满一岁的小邹良,随着大军一起转移。这本来只是一次相当简单的行动,大军也不用走太远,更不用打仗,换个地方安营扎寨就可以了。然而,谁都没想到,这一次简单的迁移,却将这十万大军,送上了不归路。

那天夜里,风不大,大漠异常的平静，云开月明，非常适合夜行。

邹玥骑在马上，身后是马车，车中他夫人正抱着已经睡熟的幼子。

就当大部队沿着鬼海边沿行军的时候，忽然，一些将士开始骚动，还有些驻足观看，望的都是鬼海的方向。

邹玥叫停了人马，顺着众人望着的地方看过去，就被眼前的情景给震慑住了。

在鬼海之中，出现了一座城市！

那座城市雄伟异常，城中灯光点点，四周围似乎有水波，还有船？

然而，就在邹玥研究那城市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只是海市蜃楼的时候……忽然，一阵风过。大风将厚重的云雾吹拢。城市瞬间消失……

这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那座城几乎是一出现，立刻就消失了。

邹玥觉得不可思议。他虽然是个武将，但是对地理和西夏的风土志十分的了解，他曾经听一些当地的老者说过，这鬼海里头十分凶险，不止有黄沙，还有别的。

虽然邹玥很好奇，但是军令在身，更何况他现在还拖家带口，于是也没动进去冒险的主意，下令将士们继续前行。

可走了一段，忽然有几个士兵来报告，说，“高副将擅自带着几百人，跑进鬼海去了。”

邹玥就是一愣。

这个高副将真名叫高天，此人性格十分古怪，参军之前原本是个江湖术士，别说，他还的确是知道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另外，他功夫也不错，就是有些阴郁，平日寡言少语。

高天在行军的时候擅离职守，带着手下不通禀一声就擅自离开，这简直是可以杀头的死罪。邹玥觉得有些蹊跷，于是就下令大军先停下，不要往前走，找来高天营中比较熟悉的人来询问。

高天营中几个将官表示，高天带走的，都是他得亲信。

邹玥更加奇怪，“他是进去了就不准备出来了还是什么意思？”

最后，有一个曾经跟高天是同乡的士兵告诉邹玥，高天当年曾经干过盗墓这一行。他记得有一次，高天跟他喝酒的时候说起过，鬼海里边又宝贝，而且还是了不得的宝贝。

邹玥听得皱眉——原来高天是盗墓贼出生，不用问，刚才那鬼海里出现的城池，他估计知道什么。于是起了歪念。

高天毕竟带走了一百多人，这都是他军中将士，邹玥必须得有所交代。然而鬼海地形复杂，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

邹玥正在为难之际，忽然，有个士兵逃了出来。

那是个小兵，浑身血，像是受了重伤，他磕磕绊绊跑出来，被其他士兵带来见邹玥。

那小兵是高天的手下，说是高天他们刚进鬼海没多久就被袭击了。袭击他们的是一群黑色的怪物……求邹玥派兵去救高天。

邹玥原本不想答应，但是那士兵苦苦哀求，毕竟其他兵将无罪，并且根据那小兵说得，他们在鬼海的边缘就受到了袭击。

这时，有几个副将来请命，说愿意进去救高天。

邹玥只好答应了，让他们带上联络用的响箭，同时他们会在外围点上联络用的烟雾，以免他们迷失方向。

之后，三个副将带了五千精兵进入了鬼海。

可邹玥他们在外边等了又等——没有一个人出来。

这下子，邹玥有些坐不住了，这三个副将官职都不算低，而且五千精兵不是小数目，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回去怎么交代

邹玥于是带上部下，又带了一万人进入鬼海，寻找那些部下。

进入鬼海之后，邹玥他们被狂风吹散，之后又受到了黑色怪物的袭击。

然而，邹玥在与几只黑色怪物交战的时候，发现他们竟然穿着宋军的服装，而且其中一个虽然已经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但他一眼认出来，就是高天！

高天整个人像是已经变成了鬼魅，叫也叫不醒。

这时，有一个受伤的士兵过来帮邹玥，正是之前进来的一个副将，他挡住邹玥，“将军快走！别被那些怪物咬到，咬到了会变成跟他们一样！”

邹玥一愣，猛然想起了刚才那个跑出去到了军营之中求救的士兵。

邹玥预感到外围等候的军营可能会出事，就想赶紧出去，但是鬼海之中方向混乱四处流沙坑多，天色又暗。也亏得邹玥久经沙场又比较冷静，他也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少时间分辨清楚了方向，找到了鬼海边沿那联络用得烟雾，迅速带着残余的人马跑了出去。

然而，到了鬼海边沿看到的景象，让邹玥惊呆了。

就见他的整个军营已经大乱，黑色的怪物正在乱窜，士兵们乱作一团，有被杀死的，也有在和怪物作战的，更多的是被咬到之后跑去咬人的，一时间整个军营就好像人间炼狱一样。

邹玥一路冲入营盘，找到他夫人的马车，但是车里除了有血迹，已经空无一人。

邹玥发疯一样寻找……最后在不远处，靠近鬼海边沿的地方找到了他夫人的尸体，孩子却是不见了。

邹玥一路找邹良，一路就看到军营之中已经乱套，最后不知道谁在军营之中放了火……奇怪的是，火光一起，那些黑色的怪物都像是受了惊吓一样，疯狂地冲入了鬼海之中，很快，消失不见。

邹玥清点了一下剩下的人数，发现死伤过半，剩下的一大半都变成了怪物跑进了鬼海里。能够活下来的，基本都是功夫特别好的将官，只有不到两万人。

此时几乎全军覆没，邹玥丧妻失子，伤心欲绝，已经无颜面再回军营。其他的将官也知道就算这样子回去，多半是重罪。

另外，军营之中大多都是情同手足的兄弟，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或者变成鬼了，回去怎么跟那些家属交代？有仇不报非君子，那些黑色的怪物究竟是什么？会不会出来袭击其他人？

最后，剩下的人马商量了一下，决定进去鬼海，查个究竟。

将士们把营盘收拾妥当，为的是不留下任何线索。

当时剩下的人分成两派，一派是以邹玥为代表的，想进去查清楚之后，回去请罪。

另一派是不想死的，觉得自己根本没做错什么，如果进了鬼海还能出来，就悄悄逃走，希望邹玥不要告发他们，让他们可以保住性命。

于是，众人把军帐、马车等等所有东西，都一起推进了鬼海，就这样……这一整支西麓大军，就这么消失了。

邹玥进入鬼海之后，经历的和之前的差不多，他们见到黑色的怪物就杀，绝不留情。

邹玥再一次找到了变成怪物的高天，将他杀死之后，从他身上找到了一些东西，就是一份鬼海的地图。

邹玥按照地图上的路线，带着自己的人马，将军营之中剩下的最后一些物资全部带上，穿过“暴风带”，进入了“迷城”的地界。

迷城的整体结构，与他们在外边看到的那座城市相仿，然而迷城之中与外界日夜颠倒，并且整座城市也不像在外围看得那么漂亮，到处都是残垣断壁，还有一大片沙海，那些沙子踩上去感觉很像海水，脚面甚至可以感受到波浪，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

随着他们的深入，碰到的黑色怪物也越来越多，这里很多都曾经是他们的手足兄弟。

同时、水和食物也越来越少，大漠天气日夜温差极大，早晨炎热，晚上又寒冷，不少人都病倒了。邹玥一方面思念妻儿、伤心过度再加上精神恍惚，最终也病了。他开始产生幻觉，时常听到孩子的啼哭声音，而跟随在他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千把人。

就在他们经历无数战斗，终于穿过那一片沙海，筋疲力尽走到迷城内部的时候，却发现里边也在经历着一场严酷的战争。

那些黑色的怪物，和一些红色的人，在交战。

邹玥他们进入迷城的时候，就看到十几个红发红衣的人被一群怪物包围住了，邹玥于是带着人，帮助了那群红衣人。

邹玥杀红了眼，等将最后一个怪物砍杀之后，他病重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邹玥醒过来，他又听到了婴孩儿的啼哭声。

邹玥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是他的手下。

“将军，你看啊！”一个手下见邹玥醒了，赶紧将手中一个婴儿递给他看。

邹玥一愣，“霍”地就从床上弹了起来，什么病都好了，那个部下手中抱着的，正是他丢失的孩子——邹良！

邹玥抱住了完好无损的儿子，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详细问了一下，部下告诉他，是那些红衣人，救了他们。

这时，几个红衣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首领会说汉语，其他人叽里咕噜都不知道说的什么，邹玥听不懂。

那个红衣首领告诉邹玥，他们都是沙妖族的，是迷城最后的守门人，而那些袭击他们的黑色怪物，是沙贵族。沙妖族和沙鬼族已经在鬼海里厮杀了近百年了。本来沙鬼是可以杀绝的，但是不断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进来，一旦被沙鬼咬过，就变成了沙鬼一员，所以怎么灭都灭不干净。

邹玥问起邹良的事情，那首领告诉他，孩子是掉进了流沙眼里，最后被沙妖族的人捡到，带回来的。正好，首领的妻子生了一个儿子，所以两个一起养了。

沙妖族的首领向邹良打听了他们进入鬼海的前因后果。邹玥原来有十万大军，死了许多，保守估计变成沙鬼的士兵起码有三四万，而经过他们这些天的清剿，双方各有死伤，最后他们几乎全军覆没，就剩下千把人，沙鬼的数量，估计还得有万把个呢。

于是，杀妖族的首领跟邹玥提出了彼此合作的建议。

双方各有所长，沙妖族有个好处，就是不怕被咬，而且医术高明，但是功夫一般。

邹玥的人马怕被咬，但是功夫都很好，沙妖族又熟悉地形，双方合作，杀光那些沙鬼，以免再出现他们害人的情况。

就这样，邹玥决定和沙妖族合作。

然而，就在双方决定联手的当天，沙鬼对沙妖族发动了一次攻击，双方混战的时候，邹玥受了重伤，邹良和沙妖首领的孩子，都被沙鬼抢走。关键时刻，邹玥射出一箭，射中首领孩子的襁褓，箭带着孩子落入了流沙坑。

而抢走邹良的沙鬼也被沙妖族的人杀死，邹良滚进了另外一个流沙坑。就这样，两个孩子都消失不见了。

一场混战之后，沙鬼隐遁入鬼海之中，暂时销声匿迹。邹玥和沙妖族寻找两个孩子未果。捡着两个孩子，一个是邹良，另外一个，就是霖夜火。

之后，邹玥和沙妖族一直生活在鬼海之中。邹玥早前是以为邹良已经死了，因此生无可恋，就想杀光沙鬼给妻儿和那些将士报仇。

几年之后，邹玥适应了鬼海之中的生活，也学会了辨别方向，熟悉了鬼海的地形，在沙妖族的帮助下，他成功地出了鬼海。

邹玥曾经悄悄潜回军营，但此时距离他失踪，已经过去了七八年。

然而，让邹玥惊喜的是，他发现了邹良还活着，并且被好兄弟收养，健康成长着。

同时沙妖族也有好消息传来，沙妖首领的孩子也活着，被高僧无沙大师收养了，取名霖夜火，活的也很好。

于是，原本几乎已经心死的邹玥，开始考重新开始。

邹玥回到了鬼海，此时，沙妖族首领的妻子刚刚产下一个女儿，却因为难产病逝。沙妖族十分情长，首领郁郁寡欢，没多久也病死了。

临死前，沙妖首领托孤邹玥，请求他养育小沙妖，并教她汉人语言。

沙妖族的命运十分凄惨，要一直生活在鬼海守护这座死气成成的迷城。沙妖首领不希望女儿日后继续这样生活，他请求邹玥杀光所有沙鬼之后，把他女儿交给长大成人的霖夜火，让哥哥照顾妹妹，从此远离鬼海，过正常人的生活。等女儿成人后，找个正常人繁衍后代，把沙妖族的血脉断掉，从此不用再被命运所苦。

邹玥答应了他的要求，之后，他成了沙妖族和还生活在迷城里的原部下的首领，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在追杀沙鬼。沙鬼是个相当神秘的存在，当数量少于一定量的时候，它们会出去袭击别人，增添自己的人数。你说它们是怪物没智慧吧？但又似乎不是，可有智慧吧？又几乎完全无法沟通。

这二十多年，邹玥其实一直有关注霖夜火和邹良的成长，对两人得到的成就甚是欣慰。同时，在迷城之中长达二十年的生活，也让邹玥知道了很多很多古老的，又鲜为人知的秘密。

以上，就是邹玥简单地向众人讲述的，自己的遭遇，以及当年西麓大军的失踪之谜，还有霖夜火和邹良的身世。

说完之后，邹玥十分抱歉地跟霖夜火说，“你爹娘过世，多多少少跟我有些关系……”

霖夜火倒是十分坦然，“这是沙妖族的命运，跟你有什么关系？没你估计我也在沙漠里打怪兽，本来命不由人，倒是你的出现却改变了沙妖族的命！是转机也是天意。”

众人都点头，霖夜火不愧是无沙大师的高徒，通透豁达。

赵普摸着下巴，问邹玥，“那里边现在还有多少沙鬼？”

“不超过二十个！它们已经穷途末路！”邹玥十分肯定地说。

“可是，现在应该不止了。”展昭却是开口。

众人都皱眉。

白玉堂点了点头，“是啊，西夏和辽，刚刚给它们送了几百个人进去。”

赵普扶额，“这帮孙子就会添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