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萧瑶嘴上说拿定了主意, 但心中却是浮浮沉沉, 还在摇摆。这可是五年并非五天,万一修炼中途再出什么岔子,恐怕时间还会更久。对修者而言五年、十年不过眨眼。但对凡人来说, 五年变数太大,她又怎能放心?

另一方面正如鸿蒙所言:自己重修速度太过缓慢, 三年过去才修到炼气期二层,若真亦步亦趋按每日五六个时辰来修炼, 百年之内要想筑基真的很玄, 若要成道闭关乃无可避免。

想来自己下定决心不愿摒弃情感,修那无情大道时,也料到接下来的路肯定会比他人更蜿蜒崎岖百倍。只是没想竟这么快便要面临第一道考验, 自古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凡事须有舍才能有得,纵使再多不甘, 亦是自己做出取舍之时了。

“夫人准备要闭关五年?”

当她告知楚寻自己想法时, 他虽未有任何埋怨或责备,但眼中转瞬即逝的一抹讶异与失落,还是被萧瑶给捕捉到了。

她心微疼,顿时烦恼徒增,自己既不想伤害阿寻亦不想放弃筑基的机会, 竟是矛盾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夫人已经下定决心了,不悔?”他眉间微拧,语调虽是悠悠, 但却是在拷问其内心真假。

“我……”萧瑶语塞了,她垂下眸反复咀嚼内心的苦涩,并质问自己:真的能狠下心来分别五年吗?可一想到自己只要筑基便会有几十年空余的时间来陪伴家人,亦有能力弄到养身续命的丹药,只要五年的分离便可换来更大的利益,她还是一咬牙点了点头,

“阿寻,如果不闭关,我修道之路这辈子恐怕都难有所成,你等我五年好么?”

“扑哧”,静默的空气中,忽然响起轻笑声,萧瑶错愕的看着自家夫君,她在这纠结痛苦半天,准备接受他责怪,没想却是等来了一声闷笑。

只见他眉头不再拧着,眼舒展开来,眉眼都在带笑,“不过是五年而已,夫人怎么弄得一副要生离死别的模样。方才我只不过是看看夫人求道的意念有几分罢了。现在看来我家夫人道心坚稳,将来必有所大成,为夫又怎会反对?”

说着他狡黠的朝她眨了眨眼,并继续道:“说来也巧,这几年布坊里的生意也越来越好,我正有想法在省城里再开家店,扩展生意。如此一来可能要再省城那边长住个几年,如今你说要闭关,倒是正好,否者我还不知要如何与夫人开口呢。”

“真的?”萧瑶有些狐疑的望着他。

“自然,这事我前段时间还与阿一及张掌柜商量过,夫人若是不信,可以去问他们,”他边笑边将她搂入怀中,下巴搁在她颈窝间,“别担心,你好好修炼便是,为夫可还等着你为我延年益寿呢。”

“阿寻……谢谢。”她低喃,将手覆上那环住自己的双臂,感受着彼此之间传递的暖意,有些话不必言传便可意会。想来她萧瑶何其有幸,遇见并嫁与这般睿智温柔的男子,从此一生再无遗憾。

“夫妻之间还需要这般客套作何?”楚寻笑道:“不过夫人既然准备闭关五年,那接下来几日是否该好好陪陪为夫,提前补偿为夫五年的相思之苦?”

“当然,这几日我就在阿寻身旁,阿寻在哪我便在哪。”这一闭关便是五年,她亦早就想要先要好好陪伴阿寻一段时光。

“好,那明日夫人准备准备,陪为夫去一个地方。”

次日,萧瑶听楚寻吩咐,带上些衣物,和月儿与阿一一同出了趟远门。

赶了将近半月多的路程,一行四人来到一处风景秀丽的山水福地,当楚寻将萧瑶带到一片山间深处的竹林时,呈现在她眼前的乃是一间别致的竹屋,竹屋后乃是一池碧绿潭水,山石上有娟娟泉水流入形成一道美丽的小瀑布,四周能看到绵延不绝的山脉,空灵飘渺,幽静宜人。

萧瑶只看一眼便喜欢上这静谧的福地,再楚寻唇角处带着浅浅笑意,她不由好奇,“阿寻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一次外出,偶然经过此地,便被这里景色所吸引。再想起一般修道者,似乎十分讲究天地精气多寡,遂动了念头在此处建一座小屋,送与夫人,想必修道必能事半功倍。”

萧瑶这才发觉此处虽不是灵脉,但灵气亦比红尘世俗中要浓郁不少,但这竟是为了自己才建造的?!她只觉眼眶一热,再也控制不住那心中奔流的感念,狠狠环住了阿寻的腰,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双手紧了又紧死死环住,方能表达出自己那已刻入灵骨的情感。

奈何楚寻几次想要抽出双手拥住她,都被扣得死死,只得好笑道:“夫人,你力气那么大,勒得为夫就快喘不过气了。”

可萧瑶依旧不放手,她只是看着他的眉,他的眼,他每一处轮廓仿佛要将他的所有都刻入记忆,刻入灵肉,好让自己永远都不会遗忘。

“阿寻,等我。”她祈求着。

“恩,我等你。”他笑着回应。

“保重好身体,别……”那个字,她怎么都说不出口。

“乱想什么,不会的,说过等你便等你,我不会消失。”他郑重陈诺。

如此抱着好一会,萧瑶心中才略微好受一些。她又将手抚上他的脸颊,慢慢一点点的描绘,这便是她的阿寻,或许他很平凡,但他一定是最温暖,最能触动自己心弦,携带自己进步,可以为自己指明方向的那一人,是她独一无二的存在。

几日之后,萧瑶便开始为期五年的闭关,她并未回楚府,而是选择在此处就地进入虚空。

她记得进屋前最后看阿寻时,他是笑着的,一如既往漫不经心,有些吊儿郎当的姿态,但凝眸深处却是止不住的温柔。

她最后在心中默念一遍他的名:阿寻,便毅然踏入竹屋。

她亦不敢去想待阿寻再度打开折扇们时,面对空荡荡的屋子,该会如何的失落。

再多千言万语亦只能化成一句:等我……

虚空之中,萧瑶冷眼看着鸿蒙道:“记住你的保证,说好五年便是五年,届时就算我未能筑基,你亦要将我唤醒!”

那鸿蒙似乎有些烦躁,光亮一闪一闪回道:“有时间??拢?共蝗缱ソ羰奔湫蘖叮》判睦献踊峄叫涯愕模 ?br>

得它保证,萧瑶这才摒弃杂念,闭眼开始枯燥艰难的修行。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心无旁骛进入了忘我境界,不知时间流逝的贪婪从虚空以及仙器上汲取灵气,壮大自己的丹田。坚持不懈之下,终有一日,她丹田之内混沌初成,一团星云在丹田内自行运转,无论神识还是经脉都扩大了几千甚至万倍,身体更轻盈,气色更为饱满。

“我筑基成功了!”张开双目哪一刻,她惊喜万分喊道。并站起来仔细内视了自己周身脉络,发觉自己体内气的运行要比第一次筑基时要更为浑厚精炼。

不过她亦来不及细查,便先迫不及待朝一旁光团道:“快打开虚空,让我回去!”

她要告诉阿寻这个好消息,五年的修炼再她看来就像百年一样长,又怎能不想怎能不念?

鸿蒙虽然动作上略有迟缓,看样子似乎有些不太乐意,还不停嘀咕着:“急什么急。”

就在萧瑶踏到外界这一刻,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如此美好,特别是一旦筑基成功自己便可以不依靠飞行法宝,踏空飞行。

如今出现的地方离汤池镇并不是很远,飞过去则更快,一想到马上便能见到阿寻,她便加速化作一道长虹飞去,自然也不会注意到跟在她身后不远有些畏畏缩缩的鸿蒙。

来到汤池镇上空,萧瑶差点认不出这个小镇,想不到不过短短五年,汤池镇的竟扩大到一个省城的规模,也不知是被哪个皇亲贵族看中了,有了这般突飞猛进。

按着记忆中的路线,她熟门熟路的来到楚府大门前,正准备要给大家一个惊喜,却在这时猛的发现,眼前的府邸不止所有都焕然一新,甚至脸高挂在上方的额扁亦都变成了“王府”二字!

这是怎么回事?!萧瑶顿时心猛的一沉,难道阿寻出了什么事情?!

她顾不得任何礼节路上随手拦下一个路人便道:“这里原来的楚府去哪里了?!为何会变成王府?!”

那被拦下之人,见她脸色十分阴沉难看,当下便被怔住,吞吐回答道:“这……这里本来就是王老爷的府邸啊,都在这里好几十年了,哪里有过什么楚府。”

萧瑶只觉晴空霹雳,当下更是惊恐不已拉起那人的衣襟:“什么好几十年?!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那人又惧又怕,心中认为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肯定是疯了,“这位姑娘,我真的没有骗你啊,我从出生到现在二十多年了,这王府打从我出娘胎就一直在这里,真的没有什么楚府。”

因两人拉幅度太大,顿时引来了不少围观者,就在这些围观者中,忽然有个腰都快直不起的老头插话道:“姑娘说的可是很久以前一家布坊店姓楚的老板?”

萧瑶放下手中那人,双目毫无焦距的看着那老头,轻轻的点点头,身上是止不住的颤抖,

“哦,这是七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连老朽当初亦还是个五六岁的娃娃,那年轻人不知道也不奇怪。姑娘你还是别找了,那楚家人早就搬了。”

“老人家,他们搬哪里去了,您知道吗?”她努力保持自己声音的平稳,轻轻问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听说这家人和镇上的人关系并不是很好,所以也没人知道他们后来都搬哪了,姑娘你到别的省城再去打听打听吧。”

人流逐渐散去,独留萧瑶一人失魂落魄,在陌生的巷道里漫无目的行走了,很快她便出了汤池镇,来到荒郊一片树林之中。

“出来!”她声音冰冷并带着一股绝望愤怒。

但树影摩挲,无人应答。

“我再说一次,滚出来!鸿蒙!”她的愤怒滔天。

这次,一个小小光团从旁窜了出来。

“为什么骗我?”

她声音虽然很平静,但里面蕴含的风暴,令鸿蒙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想来真是可笑,它堂堂一真仙界凶兽,竟也会有被震慑住的一瞬,而这种东西就叫心虚。

但它还是嘴硬道:“老子要是不骗你,你又怎么可能在百年内筑基?”

“轰隆”一声惊雷,萧瑶竟是直接放出一道雷法,狠狠的劈向它,“既然如此,那你便去死吧!”

“靠!”鸿蒙连忙狼狈躲避,并边躲边喊:“若真杀了老子你从此也不要再妄想重新修道!如今你我乃是一体,为了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你竟要杀老子,断送自己仙途!”

萧瑶眉头一皱,手上动作依旧不止,数道灵力激发继续轰击向它,“你又怎知我亦步亦趋,就无注定无法筑基成功?!为何五年之期你不叫我!!”

这女人绝对是疯了!鸿蒙此刻精神紧绷,左躲右闪。待下一息,见她竟然想要燃烧灵气,终于也安奈不住大吼:“呸!老子骗你个毛?!你是猪呀!修炼那么久老子给你的功法如何你会不知?!虚空中仙气本来就稀少,你的修炼注定缓慢!五年便能筑基莫要说你信了,这话就连刚修道的黄毛小儿都知道是假,你会不明?”

“萧瑶!你还是正视自己内心吧!你想要修仙,想要成道,潜意识里根本就是你自己在两者中做出了选择!如今你却要来怪老子,未免也太过虚伪可笑了!”

最后这句它乃是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声音震得萧瑶识海深疼。亦是这一句,就像一个禁锢,让她硬生生的定在当场,意识全盘崩溃。

是啊,是她,当初做这个决定的是她,没有谁逼迫。她亦从未真正信过鸿蒙,那又何来欺骗而言,原来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么?

你难道就不曾想过你的不幸也许只是源于你自身,他人毫无干系?阿寻的话再次回荡在她脑海中,这因是她选的,自然这果亦得要她来承担。

萧瑶就像失去了目标,再度陷入了混沌,什么都看不清,世界一片模糊,只能一步一步走着,亦不知要去向何处。

鸿蒙见罢当场也被吓到了,它连忙紧跟在后方。现在她这个模样就像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更不用说还有没有心思修道。

它宁可其发怒杀人,甚至摧毁一切,亦不希望对方变成行?谱呷庖话?它虽然是兽,但亦懂人修一念崩溃是多么严重之事,它还得依靠对方修炼才有机会返回真仙界,这下可如何是好?

“喂,你要去哪?”

它问她,但她还是继续行走,好似恍然未闻。

“糟糕!这女人封闭了五感,靠,这下怎么办?!”

萧瑶在什么都看不到的世界里缓慢行走,忽然有人与她并肩而行,声音温柔,

“萧瑶是不一样的。”他这样说,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

“萧瑶,我许你这一世,一世里我能走多久便陪你多久,不离不弃可好?”

“你我能做的不过是一切随心意,且行且珍惜罢了。”

……

之后她每走一步,他的话语都会在耳畔不断萦绕,在苍白的世界里画出一道道的色彩。

“萧瑶,不要埋怨自己。”

……

“萧瑶,你为何会想要修仙?”

终于她黯淡的眸子涌入了一丝亮光,眼前的景色亦逐渐变得清晰,她记得她说,要追寻一片广阔的天地,无所拘束的自由自在,我意逍遥,心随意动。

这一刻萧瑶双眼总算恢复了清明,同时胸中一股难以言喻的绞痛,阵阵袭来。

苦涩感在唇角处慢慢扩散,原来痛失挚爱会是如此痛苦。幸而他的音容笑貌她从不曾忘,他赠她的一缕清明如今已经生根发芽。

她环顾四周一圈,努力平复下心绪,虽然疼痛犹在,理智却已回归。想来方才可谓艰险,若是自己再继续自暴自弃下去,很有可能便会意志崩溃,刚建起的道心全毁。

将闭关至如今的事情再一一回想过来,她脑海中闪过那最后离开的竹屋,猛的一个激灵,立刻驭空飞起。这一举动再次把鸿蒙吓了一跳,紧紧跟上。

来到竹林深处,萧瑶看到依旧还在的竹屋,多少慰藉了她冰凉的心。当她屏住呼吸,推开竹子门,令人失望的是里面并没有那抹熟悉的身影。这里看样子多年未曾有人住过已经积上了厚厚一层灰与蜘蛛网。

不过在屋内桌上放着一个从未见过的墨绿色匣子,他果然留有东西给她。萧瑶深吸口气打开匣子,发现里面乃是一用兽皮书写的家信。

萧瑶吾妻:

见信如见吾,想来今日汝见到此封书信,吾该是早已陷入沉睡,可能数载亦可数千载,不可定也。不过汝亦不必担忧,吾并非消逝,乃获得机缘重修淬炼,祛除顽疾指日可待。但其中经过琐碎离奇,短短书信难以言明。吾恐汝不信,特留此仙家匣子一枚以作证。吾至爱汝,望汝勿念,勿悲,它日定有重逢之时。

此书信不过短短一段话,却是给了萧瑶带来了一线曙光,她轻轻把玩着手中匣子,确定这般材质绝非凡物,阿寻是遇上了高人么?

这时她又想起那鸿蒙曾说过,阿寻危险,有什么轮回法则,身份可能不凡,莫不是有哪位高人来寻他了?

“鸿蒙!”她叫它,“那日,你所言阿寻身份有异可是真话?”

“当然,老子的感觉不会出错的。”这个时候鸿蒙自是不敢耍什么花招,何况事已至此它也没有再说谎的必要。

萧瑶听罢将匣子紧紧握在手中,心中渐渐回暖,只要有一丝可能,她边愿意去相信!

阿寻,这次换我等你了。

接下来往事一幕幕回放,她重新再返仙羽门,师傅摒除万难将她留在门下,同时她亦因萧雨荷流言以及鸿蒙的秘密与师父日渐疏远。尽管同门嘲讽讥笑,但她却觉得比起碎丹之前要更活得轻松自在。

再往后一切逐渐模糊,待一阵白光闪过,萧瑶归神时,入眼的便是剑齿豹那毛茸茸的尾巴和屁股。

“鸿蒙!”

她忽然高喝一声,豹子转过脑袋,目光满是错愕,“……你方才被驴踢到脑袋了?!”

话音刚落,它脑袋上立刻被敲上三记爆栗。

看着豹子吃瘪恼怒的模样,她泛起笑容,“谁叫你骗我!”

心中温暖又酸涩,往事匆匆过眼,再回首已是二千多载。

心中但问一句:阿寻,你可还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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