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想要吓唬周酩远的,结果自己被区区一个中央空调吓得不行。

舒鹞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还有些丢脸。

幸好电梯门在这时候开了,舒鹞拍着脸颊走进去。

周酩远跟进来,站在门边,伸手按下“1L”的按钮。

按钮被按下去后,呈现出一圈红色的灯光。

瑞美恩乐毕竟是好多年前的建筑了,电梯间不算大,四面的金属壁都像镜子一样能照出人影。

舒鹞就靠在电梯壁上,不动声色地打量里面映出来的周酩远。

这人昨晚应该是熬过夜的,眉宇间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疲惫,显得整个面容更加淡淡。

也只是淡,没有任何其他情绪。

接手这么个鬼楼,粗略算算,每年光是赔钱就要搭进去几百上千万,换做旁人要么气疯,要么愁死。

周酩远却不甚在意,还有心情将计就计地吓唬她。

舒鹞正想着,电梯一顿。

明明没人按过“2L”的按钮,电梯降到2层却突然停了。

电梯门慢悠悠向两侧打开,舒鹞感觉头皮发麻,下意识往周酩远身后躲,用他高大的身形挡住视线。

这种情况让舒鹞想起小说里“百鬼夜行”、“阴兵借道”之类的恐怖场景。

电梯门只开到一半,像是程序错乱,又自己慢悠悠地关上了。

嵌在电梯壁上的广告屏幕里,主持人说话的声音变得机器人一样,扭曲了两秒,干脆黑屏。

非常有鬼片开场即视感。

周酩远蹙着眉退后半步,眼底闪过一丝戾气。

他这个后退的动作让舒鹞更害怕了。

不是,你突然后退个什么劲儿啊!

感觉像是有什么白衣阿飘进来,你给让了个位似的。

可是,等一下……

那个自杀的老板是男人吧,男人变成阿飘后会穿白色睡裙么……

电梯重新开始下降时有些奇怪,总伴随着一点像是机械不够润滑的卡顿感。

是年久失修?

就在舒鹞思维发散着胡思乱想之际,周酩远突然拉住她的手臂。

与此同时,电梯灯忽然熄灭,整个梯厢陷入黑暗中。电梯猛地停下,舒鹞脚下有些踉跄,还好周酩远拉着她才没摔倒。

周酩远松开手,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舒鹞,靠墙站好,屈膝,抱头。”

突发状况下周酩远并没有慌乱,他按下电梯里的急救铃,没有反应,只能走到舒鹞身边站好,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果然没有信号。

周酩远把手机放回衣兜里,手臂无意间触碰到身旁的舒鹞,只是一瞬,但也感觉到身旁的人在发抖。

周酩远动作稍顿。

白栩说舒鹞比他小三岁,今年25,三年前和他结婚时也才22岁。

这姑娘牙尖嘴利了些,毕竟是个女孩,遇见这种事难免害怕。

黑暗里看不清她的样子,凭印象,不说话时的舒鹞又瘦又娇气,连蛋糕都不能吃。

周酩远靠在电梯壁旁,蹙着眉心拧巴片刻,尝试着开口:“离一楼最多两米的距离,摔下去也不会有事。现在是9点半,10点我跟白栩有个电话会议,最多半小时,联系不上我他会找过来。”

他的语气很平静,波澜不惊,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但舒鹞只发出一个“嗯”的回应。

听声音,有些像逞强着憋出来的,气息都不太稳。

周酩远这种性子,淡惯了,冷不丁要他出口宽慰人他也不知道怎么说。

他舔了舔唇,生硬地挤出一句:“所以,别怕,不会有事。”

舒鹞憋着笑出声:“……我没有怕,不用安慰我。”

“你在笑。”

尽管周酩远吐出的是个陈述句,但他确实是疑惑的。

她是憋笑憋得发抖?

刚才不还害怕呢么,怎么就笑上了?

“周、周铭远,我真的哈……我真的挺想用手机照一下你现在的样子。”

因为嘴里闷着笑,舒鹞的话说出口不算清晰,周酩远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电梯并没落到一楼,悬在至少离地2米的地方。

为了防止受伤,两人都是屈膝抱头的样子,用手机照一照肯定是毫无美感可言。

周酩远冷哼。

为了看他出糗,鬼都不怕了,真厉害。

反正电梯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也看不见周酩远脸色沉成什么样,舒鹞自娱自乐地笑过,才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电梯突然这样,会是人为的吗?”

其实电梯黑下来的时候舒鹞是害怕过的,但周酩远冷静地发声让她靠墙站好时,舒鹞浸泡在恐怖故事里的理智终于回来了。

鬼有什么可怕的。

最可怕的难道不是心怀鬼胎的人么?

“百分之八十吧。”周酩远说。

“我想到一个好主意,要不我踩在你肩膀上,电梯上面那个防护网是不是能打开啊,我爬上去?”

电影里不是都这么演的么,主角英勇无比,撬开头顶的防护网和电梯门,成功逃脱困境。

好像也有没逃成的……

呃,夹在电梯门里被突然启动的电梯扯成两半的好像也有?

不知道哪里来的默契,周酩远明显也想到这儿,丢下一句:“嗯,爬吧,等救援人员来了,我会让他们把两部分你都收好的。”

周酩远话音刚落,电梯突然动了。

梯厢在黑暗中迅速下坠,那种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十分不好受,像是被人推进无尽深渊。

也不是完全无尽,其实下坠只发生了一瞬间。

“轰隆——”,电梯厢砸在一楼。

电梯里的舒鹞身形一晃,被周酩远伸手拉住,两人同时跌坐在电梯里。

这一下摔得不轻,但整个过程中舒鹞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周酩远眉头紧蹙:“舒鹞,有伤到吗?”

“没有。”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周酩远才发现,舒鹞和别的女人确实不太一样。

面对虚无缥缈的鬼故事会怕。

真的遇到意外反而很镇定。

其实那一刻周酩远是有些佩服她的,但这种佩服只是一晃而过,更多的是怀疑。

同他结婚本来就没有幸福可言,舒鹞如果一哭二闹反而让人放心些,就是她这种淡定才让人更加起疑。

整栋办公楼的电源应该都被断掉了,电梯里的空调从陷入黑暗开始就失去作用,金属梯厢变成了巨大的蒸笼。

闷热、密闭又漆黑的环境里,唯一的好消息是电梯已经落到一楼,他们不用再屈膝抱头做出防御的姿势,也不用担心掉下去摔成肉饼。

舒鹞和周酩远并肩坐在地上,不知道白栩什么时候会发现周酩远失联,也不知道救援什么时候会来。

这种坐在昏暗环境中等待各种未知的场景似曾相识,有种时光倒流很多年的感觉。

大概是预判的坠落没造成实质性伤害,舒鹞稍微放松了些,警惕性也就松懈了,随口问上一句:“是什么人要害你?”

问完她想抬手给自己一巴掌。

她和周酩远还没熟到,能随意畅谈周家错综复杂的势力关系的状态。

而且,谁要害他?

现下最大的嫌疑人不就是她么。

周酩远会在周憬的寿辰上离席是因为她。

而接受瑞美恩乐公司的直接原因就是周憬不满周酩远提前离席。

刚才提出要参观办公楼的也是她。

舒鹞怎么想都觉得,自己确实不太能从这事儿里把自己摘出去。

周酩远没有回答,舒鹞能感觉到他站起来,随后狭小的空间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这种微小的布料摩擦的声音……

舒鹞没忍住:“你在干什么?”

“脱衣服。”

没有了空调,电梯里越来越热,脱个衣服也正常。

但舒鹞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片刻后,那些细微的动静止住,周酩远的皮鞋踩在电梯的金属地面上,发出一声轻响。

他在靠近。

失去视觉时,听觉和嗅觉好像变得更加敏感。

周酩远身上淡淡的男士香水味越来越清晰,甚至,他温热的呼吸都轻拂而来。

舒鹞想要用手挡一下,黑乎乎的又看不清,只感觉手掌搭在了一处凸起又温热的皮肤上。

“干什么。”

周酩远声音淡淡,被舒鹞手掌覆住的喉结随他说话的动作,发出轻细的震动。

舒鹞收回手:“感觉到酩远哥哥靠近,人家好害羞的。”

这边话音刚落,一个带着些硬度的布料劈头盖脸照在舒鹞头上,是周酩远的风衣。

“地上凉,垫着坐。”

“哇哦,酩远哥哥好贴心,我好喜欢。”

“舒鹞。”

“舒鹞在,酩远哥哥有什么吩咐?”

周酩远大概是蹲在了她面前,他说:“你不觉得,你的嫌疑最大?”

“是有点,但你不该怀疑我。”

“相信你可以,给我个不怀疑你的理由。”

“我超爱你呀。”

周酩远嗤笑:“换一个。”

电梯厢里太热,热得人心烦气躁,舒鹞连插科打诨的兴致都没有了。

她一把拍开周酩远的手,揪着他的衣领凑近:“周酩远你怀疑个屁,就算所有巧合都因我而起,就算所有证据都指向我,我也没有做过,我是来——”

舒鹞及时闭上嘴,把后半句话咽回去。

差点把真话说出来。

周酩远诈她!

舒鹞手一松,变脸比翻书还快,嗲兮兮地找补:“——我是来爱你的!酩远哥哥,人家辣么爱你,不会害你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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