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

只需要这三个字,周酩远不动声色地扬起唇角。

看来这场婚姻里舒鹞确实有些目的。

但与周氏成员之间争名夺利这些事没什么关系。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周酩远觉得也不必再问了。

这么多年他身边也只剩一个白栩,要找志同道合的朋友太难。

只要不是敌方,其他的她想要什么周酩远都不太在意。

毕竟舒鹞这姑娘小心翼翼捂着马甲的样子,也算是乏味生活里的一方调味剂。

电梯里有种消毒液蒸腾的味道,闷得人难受。

对面的周酩远迟迟没说话,舒鹞又看不清他的神情,片刻后,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不算明显的笑声。

周酩远在笑?

揪住她一点点小马脚就这么愉快吗?

舒鹞翻了个白眼,把周酩远那件风衣团了团,一屁股坐上去:“周酩远,你不觉得你很幸运么?”

“怎么说?”

“我今天要是不来,搞不好被关在电梯里只有你一个人,”舒鹞伸出手指,也看不清人,随手往周酩远的方向戳了戳,“你想想,自己一个人关在这里,哪有跟我一起有意思。”

这一点周酩远倒是没有否认。

舒鹞的确是个有趣的人。

在他的世界里,有钱有权、有相貌有才华哪一种都不少,唯独有趣的人,真的是太少太少了。

少到上一次遇见还是很多年前。

门外迟迟没有动静,在这种恶劣的环境里舒鹞还能自娱自乐。

她从链条小包包里翻出手机:“来点音乐,音量不大又不按亮屏幕的情况下,能放7、8个小时,到时候你那个助理要是还没来,我们就等着缺氧殉情吧。”

舒鹞手机里都是些舞曲,节奏快曲风酷,周酩远这种常年不听音乐的人,被吵得脑仁隐隐作痛。

罪魁祸首浑然不觉,跟着节奏哼得挺来劲。

要不是空间狭小,周酩远感觉她都要随着节拍跳起来了。

舒鹞的活泼把狭小的电梯厢划分成两个世界。

一个世界热闹璀璨,而周酩远是另一个世界,那里城堡倾颓,杂草丛生,静得落针可闻。

周酩远靠在电梯壁上,按着眉心。

一个人沉寂得久了,年复一年,身边来来回回无非也就是些功名利禄这样的事,账户里的数字多了或者少了,好像也不值得乐上一乐。

时间一久,再也有没什么值得好奇、值得感兴趣的事。

仔细想想,最近的些许好奇心,居然是因为眼前的舒鹞。

这个充满谜团的女人带着某种目的接近他,同他联姻,眼里却没沾染上丝毫商场上的名利事故。

哪怕现在,被关在电梯里明知道是被他连累的,这姑娘依然会唱着歌,还会在唱错词时灿烂一笑。

周酩远阖着眼睑,难得起了意思兴致,也没了平时的严肃,居然带了些京腔:“困在这儿,一点儿不怕?”

大概是他的语气里并没有试探,舒鹞没再带着她那些不正经的防备,说了几句真心话:“以前也经历过类似的情景,比现在凶险多了,算是在情绪上攒了些经验吧。”

哪有人把遇见危险说成经验的。

周酩远无声地弯了弯唇角。

“那次是真的害怕过,但我遇见了一个人……”

后面的话舒鹞就没再说了,听起来像是沉浸在什么回忆里,连语气都带着怀念。

莫名的,周酩远觉得这段对话索然无味,不太令人舒适。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你遇见的,是一个男人?”

“嗯。”

更无味了。

两人谁都没再开口,电梯厢里只剩下舒鹞手机里传出来的爵士舞曲。

“小周总!周酩远!你在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栩的声音终于从电梯外面传来。

周酩远沉稳应声:“白栩,叫救援,电梯出了故障。”

其实舒鹞猜测过,如果周酩远那位助理不来呢?

如果那位叫白栩的助理只是有心人故意安插在周酩远身边的呢?那他们是不是就要无声无息地死在这栋楼里?

过个三天五天的,变成一对尸体,再被人发现。

好像也没什么,只不过是这栋楼的鬼故事又多了一桩。

不过白栩一来,舒鹞算是知道自己想多了。

这位白助理比他们两个当事人都急,隔着厚厚的电梯门都能感觉到他上蹿下跳的急切。

打电话叫了救援后,白栩甚至从楼上搬下来一台氧气机,用一种不知名的小细管子顺着电梯门的缝隙把氧气输送进来。

也算是被困在医疗机械公司的好处吧,吸氧机是不缺的。

“小周总,10点的电话会议我帮您延期到下午1点了。”

“11点与杜总的见面也延期到了下午。”

“下午原定的原材料研讨会推迟到晚上,加班通知已经发下去了。”

……

舒鹞关掉手机里的音乐,背景音立刻被白栩源源不断的工作安排填满。

被困在电梯里闷热难受,刚才坠下来的时候虽然没受什么大伤,也摔得浑身骨头像要散架了似的,舒鹞现在只想回家拉上她的遮光窗帘睡一觉。

同样受难的周酩远就没这么轻松了,时间被安排得满满当当。

“白栩。”

“小周总您说。”

“晚上你不要安排事,原材料研讨会后,南非那边的进度需要你跟进。”

“好的。”

舒鹞懒洋洋地靠在电梯壁上,听着都累,脱口而出:“周酩远你是机器人吗?不需要休息?”

电梯外面的白栩愣了愣,却很认同舒鹞的话。

员工都在工作时小周总在工作,员工都休息的时候小周总还在工作。

周酩远根本就没有节假日,他早就被周家剥夺了所有私人生活,变成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

时间久了,连白栩都有些习惯了,刚才甚至没想过给周酩远安排出一些休息时间。

而周酩远本人,显然更没有休息的概念。

终于有人愿意关心小周总了。

白栩竖着耳朵,期待周酩远说一句“好,那我休息一下”。

结果他们小周总是说话了,说的是什么狗屁!

他这样的就不该让他有老婆!

周酩远有些淡的声音传出来:“不用。”

救援队到达瑞美恩乐办公楼后,紧张的气氛彻底消失了。

其实也只有白栩紧张,里面被困的两位都不慌不忙的。

好在电梯没有悬在半空,是落在一楼的,不用担心抢修过程中会有掉落事件发生,也不用走那些排查故障之类的程序,直接把门撬开就可以拯救被困人员。

一片嘈杂和混乱中,电梯门被打开。

长时间困在黑暗的环境,一时间适应不了外界的光线。

舒鹞还坐在周酩远的风衣上,眯缝着眼睛,把手伸向周酩远:“帮个忙,站不起来了。”

周酩远没什么表情地把手递过去,瞄了一眼,看见白净的小手搭上来。

舒鹞借力的同时,轻轻“嘶”了一声。

周酩远本来是在同白栩交代工作,听到声音,敏感地偏过头,目光落在舒鹞微微肿起的脚踝上。

他几乎是没有犹豫,转身把舒鹞抱起来,丢给白栩一句:“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

这个公主抱来得突然,舒鹞在周酩远怀里,抬眼就能看见他刀削似的五官,和没什么情绪的眸子。

换个女孩,被这位帅哥抱一下,没准儿会心花怒放,觉得周酩远对自己有意思。

舒鹞却没什么感觉。

周酩远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做出判断,认定她与瑞美恩乐和电梯事件没有关系。

大概是把她连累进来还受了伤,觉得过意不去,才会有现在这个举动。

估计换了那位姓白的助理在同样的情况下受伤,他也能面无表情地把人公主抱着塞进车里。

身后隐约能听见有救援人员窃窃:

“这是周氏的小周总和小周太太吗?”

“这两位感情真好。”

“原来小周太太是这样的?”

“有些像江南美人,看着好温柔。”

舒鹞扭头看了眼身后的几个人,玩心大起,干脆搂上周酩远的脖子:“酩远哥哥我jiojio痛,我们快点回家啵。”

周酩远的目光自上而下睨过来,对上舒鹞笑眯眯的眼睛,压低声音:“好玩吗?”

舒鹞挂着一脸灿烂的笑容,重重点头,把手拢在嘴边,也小声开口:“可太好玩了。”

周酩远把舒鹞塞进车子,一只手拄着车顶:“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离婚,你也看见了,跟着我,无论是不是形婚,都很危险。”

他说的危险不是假的。

今天是白栩刚好有电话会议,他们才能不疾不徐地等着救援,如果白栩恰巧在南非没在国内呢?

舒鹞坐在车子后座,微微扬起头,同周酩远对视。

脱离了黑暗的电梯厢,舒鹞和周酩远也脱离了“难友”关系,之前短暂的和平不复存在。

周酩远身后是半隐在树荫里的瑞美恩乐办公楼,灰白色的古罗马风建筑楼体被阳光照得有些晃眼,他背对阳光,眉宇间淤积着严肃。

两人对视三秒,同时开口:

“跟着我这么危险,舒小姐要不要考虑一下离婚?”

“跟着你这么危险,酩远哥哥要不要考虑一下贴身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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