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帝都市的第一天晚上, 周酩远没回东槿住。

第二天舒鹞也没有像去南非之前那样,欢快地跑来金融大厦。

之前说好的形影不离,不知道算是谁先开了个头, 突然就不再履行了。

金融大厦里安静得让人发闷。

处理公务时不觉得,等挂断视频会议, 周酩远靠在柔软的皮椅里, 眉心忽然拧起。

这间办公室的装修风格是白栩按照他的喜好做的,现在看过去, 浅灰色调,冷清。

好像窗外呼啸的秋风都刮进来, 染进寥寥寒气。

周酩远皱眉呆了一会儿, 忽然拿着手机, 点开网页搜出岑月白的微博。

他自己也说不上这个举动是为什么。

仔细琢磨的话,也许是他对昨天晚上披在舒鹞肩上的那件男士外套,以及岑月白递过去那碗热腾腾的汤,有些耿耿于怀吧。

岑月白的微博确实有更新,昨天凌晨发了一条动态。

什么配文都没有, 只有一张照片。

几万条评论估计都是小姑娘,成串的感叹性字样堆在下面,周酩远从评论里拼凑出来一些信息:

昨天晚上舒鹞参加的聚会,是和两个流量顶流的男团在一起。

不少人都是带图评论, 周酩远看到不少粉丝从其他明星那边搬运过来的照片, 别人发的都是合影或者闹着玩的丑照,也有酒瓶和食物的照片。

这么一比, 岑月白的照片显得有些不合热闹的岁月静好。

岑月白只照了一张灯光下的影子:

橘色灯光,把轰趴烧烤天台上的花草轮廓拓在红砖墙上,看着确实挺安逸的。

粉丝们看不懂, 在下面狂吹岑月白的彩虹屁。

周酩远却盯着照片一角,眉心挤成“川”字纹。

那是个不起眼的角落,在花草疏影里混杂着一小截手腕的影子。

别人认不出来,周酩远是知道的。

他不但知道那截手腕凸起的小巧骨胳是什么样的弧度,还知道手腕的主人指尖总是凉凉的,眼底一颗朱砂痣,笑起来比骄阳灿烂。

周酩远心烦意乱,盯着照片的角落看了不知道多久。

白栩一进办公室就发现周酩远不对劲,平时小周总工作时确实也是这样心无旁骛,白栩进来或者出去也不抬一下眼皮。

但今天不一样,他那双眼睛怎么看上去,还挺饱含深情的?

白栩踮着脚尖靠近,往周酩远电脑屏上一瞄。

嚯。

这不岑月白的微博么。

看来舒鹞说得没错,小周总还真挺喜欢岑月白。

是人家的铁粉!

于是白栩蹑手蹑脚,把收起来的相框悄悄拿出来,哈了一口气,用衬衫袖口把照片上腹肌的部分擦得锃亮,放回到周酩远桌上。

周酩远盯着电脑屏,脑子里思绪一直在转。

舒鹞不喜欢他。

也不需要靠着跟他结婚摆脱芭蕾。

她长大了,不像十多年前那么冲动了,是把所有的事情都规划好才逃出来找他的。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担心周酩远过得不开心,以难友的身份来陪伴他,支持他。

这场婚姻是扶贫呢。

被扶贫的人居然还是周酩远。

想到舒鹞谋划这些时候的小心思,周酩远短暂地扬起嘴角。

她是来帮他的。

但只是帮忙的话,没必要把自己的婚姻也牺牲进来。

周酩远刚扬起一丝弧度的唇角蓦地垂下,抿成一条直线。

不如,让她去找自己的幸福吧?

离得远一些,他也好收了自己的妄念。

“白栩。”

“怎么了小周总?”

白栩扭头,周酩远按着额角,看起来居然有些疲惫。

周酩远沉默了片刻,还是开口:“那份离婚协议拿出来,离婚补偿里再加一些,把我湖中那套别墅也加进去。”

白栩愣了愣。

舒鹞和小周总看上去关系那么好,为什么还要离婚?

而且,小周总不像前些年那么位高权重,私人资产大多数都投在南非那边,帝都市穷得只剩下两套别墅。

东槿那套,之前拟赔偿协议时就已经转赠给了舒鹞。

剩下这套湖中别墅也给舒鹞的话,周酩远自己连一套房子都不剩了。

“你和舒鹞吵架了?”

白栩试探着问,“舒鹞上午给我发过信息,说今天去公司带学生了,不过来,不是有意不来的……”

“嗯。”

周酩远按着额角,声音稍微有些发哑:“补偿协议快些改,下午你在这儿盯着,我要出去一趟。”

白栩点头:“好。”

“另外,把舒鹞的公司地址给我。”

白栩有些奇怪地睇周酩远一眼。

只是想要离婚的话,有必要这么急?非要去人家公司堵人?

“陆欣、大琛、张士泽,停,其他人原地休息,你们三个跟着我的节拍再走一遍,我看看。”

舒鹞手里打着拍子,眼睛盯着三个人的动作。

“陆欣表情管理不对,自己调整一下。”

“大琛你动作跳得太用力了,肩稍微放松一些,对就是这样。”

“张士泽腿上动作不到位。”

舒鹞绷着脸,扭头看了一圈,目光停在岑月白身上:“月白,你来跳一下,示范给张士泽看。”

被点到的岑月白起身,自己哼着调子,打节拍跳了一遍。

“就是这样,照着月白这个度练就可以。”

舒鹞带头给岑月白鼓了鼓掌,又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先休息一下吧,15分钟之后再练。”

陆欣摘下鸭舌帽,用手撸了一把自己被汗水浸湿的头发,笑道:“我发现月白哥特别有乖学生的感觉,舒老师一来,他跳舞都比平时好几倍,就等着被夸呢。”

“哈哈哈哈我也发现了,”金明轩坐到地板上,伸长胳膊摸过来一条毛巾,胡乱擦着脸上的汗,“舒老师不给月白发个小红花?”

只要不是练习时间,舒鹞都很好说话。

她随意地坐在练舞室的地板上,从包里拿了根发圈把头发束成高高的马尾,笑着:“想要么?过来排队,舒老师用口红挨个给你们脑门上画一个?”

“不要吧!”

“哈哈哈好傻的!”

“我怎么觉得还挺好玩。”

“煞笔,那你让舒老师给你画一个吧!”

……

一群大男生闹完,又想起正事。

这次的几首曲子都是新歌,舞蹈也是新的,他们练了好多天了,但还是觉得不太对,不然也不会特地请了舒鹞来指导。

岑月白擦过汗,认真地问:“舒老师,我们是不是跳得还不够好?”

舒鹞想了想:“感觉不太对,这么跳也不是不行,比新人强,但做为顶团,还是不够惊艳,看你们是想靠脸吃饭,还是想做实力唱跳歌手了。”

这话戳得众人一时哑然。

顶团有顶团的压力,Healer已经将近一年没有出过大红的歌了,只靠着消费粉丝肯定是不行的。

上一次的新曲发行,被很多路人粉群嘲,说Healer江郎才尽,顶流位置只靠脸。

看着他们沉默,舒鹞笑着拍了拍手:“这话我说出来你们听着都不舒服,就别给别人说出这种话的机会啦,你们又不是没有实力,努力练练没问题的。”

她起身:“我给你们跳一遍,你们找找感觉。”

舒鹞吃得少,体力也不算好,教舞步的时候也就是个别动作,也是放慢的。

6个大男生都知道,他们舒老师从来不完整跳一首歌。

她忽然这样说,Healer的男生们打起精神。

舒鹞脱掉长款风衣,里面是利落的蕾丝吊带和短裤,她转身从柜子上拿了一抹白纱,别在腰间,再回眸时,神情气质都变了。

音乐响起,舒鹞随着节奏而动,舞姿时而刚劲,时而曼妙,每一个动作都标准到极致。

Healer的6个大男生看得很安静。

舒鹞所展现出来的确实和他们跳的的确不一样。

周酩远迈进舒鹞的公司,他这是第一次来,走到6层开始,墙上挂了很多张合影,舒鹞站在每一张照片C位的位置,一看就知道舒鹞很受欢迎。

而岑月白,不知道是不是刻意,总是在舒鹞不远不近的位置。

周酩远手里拿着离婚协议和补偿协议,一路走到练舞室外。

练舞室的玻璃是单向的,站在外面的周酩远能看见里面,但里面的人看过来只能看见一整面墙的镜子。

6个年轻男人围坐在地板上,舒鹞正在跳舞。

和她跳芭蕾时那种优雅舒缓的动作不同,她很有力度,又帅又飒,舞动时腰间的白纱随动作摆动。

最后舒鹞摘掉腰间白纱,借着惯性跪在地板上滑行了一段距离,手里的白纱被她一扬手臂,高高抛起。

小巧的下颌扬起来,怎么说呢,那一刻她那张柔美的东方面孔上,展现出一种突破气质的酷。

站在舞蹈教室外的周酩远紧盯着舒鹞的身影。

音乐停下。

几个小鲜肉团团围过去吹彩虹屁。

“舒老师你太帅了!”

“我以为我看见了天仙下凡!”

“舒老师跟我们跳得确定是同一只舞?”

“真的帅到炸裂!”

……

周酩远倚在练舞室外,看着舒鹞笑得灿烂的样子,忽然觉得手里的离婚协议有些烫手。

且有种“掩耳盗铃”的感觉。

他以为自己是在深思熟虑地做决定。

可其实,他也许只是想要找个借口,来见见舒鹞。

看见她,周酩远积淤了不知道多久的烦闷,忽然散去。

一路都压在心里那句烦躁的“离婚吧”,突然就很想变成“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舒鹞,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餐。

只有你和我。

练舞室里只有岑月白,盯着地板愣愣出神。

周酩远看见他弯下腰,捡起一枚钻戒。

岑月白把钻戒拿到舒鹞面前,还没开口,陆欣先“呀”了一声,好奇地问道:“舒老师,你结婚了?”

舒鹞扭头看了眼,拿起钻戒随意丢回包里,擦了擦额角的汗:“我丧夫。”

周酩远:“……”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二更在11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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