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舒鹞是这样性格的人, 大概是从小都人和她商量过任何事,总在任凭摆布,摆脱了舒家之后, 她有意无意地把自己惯得有些任性,做事只凭自己心意。

想做就去做了。

所以这一吻印在周酩远眸上后, 她才从“一意孤行”中回过神, 后知后觉地发慌。

她是喜欢周酩远。

可是……周酩远喜不喜欢他呢?

周酩远的睫毛长得密,质地又偏硬, 那种被小刷子扫过的触感就残留在舒鹞唇间,搅得她说话都有些哆嗦。

“没事儿, 我就是验证一下, 自己是不是会你心动。”

她性格这就样, 一旦开口,后面的话也绷不住了,直接就要问:“也想知道你……唔……”

周酩远捏住舒鹞的唇,笑了笑:“剩下的让我说。”

他拉着舒鹞,轻轻一推, 两人的位置互换。

舒鹞坐在沙发上,周酩远弓着背,温热气息就在她面前,他的目光直视她:“舒鹞, 我可以成为那个和你白首的人么?”

沙发后面有一排忽明忽暗的小灯带, 还是去年圣诞时Healer和冯凌子他们拿来的,灯带的光都散落在周酩远那双深邃的眼眸里。

像是寒潭, 忽然散尽雾霭,映岀星光。

舒鹞私心里,更希望他的眸色是被自己的吻点燃的。

被周酩远这样深深地看着, 她几乎什么都没思考,轻轻点了点头。

周酩远像是松了口气,突然轻笑:“让我一辈子爱你陪在你身边?”

舒鹞依然点头。

她的目光落在周酩远唇上,其实有些后悔,刚才鼓起那么大的勇气,怎么就只亲了亲他的眼睛呢。

应该尝一下他那双薄唇才对。

可能是舒鹞的目光毫不加掩饰,周酩远也意识到了什么,含笑问她:“想接吻么?”

舒鹞有种被人戳破心事的窘态,一把推开周酩远,恶人先告状:“你流氓!你一辈子陪在我身边就是为了接吻?那我不答应了,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乌七八糟的!”

周酩远乐了,直接坐在舒鹞身边,往她那侧倾了倾身,指着自己的眼睑:“刚才先动嘴的人,好像不是我?”

舒鹞捂着耳朵:“听不见听不见!我什么都听不见!”

“走吧,先吃饭,粥凉了对胃不好。”

舒鹞腾地起身,却听见某个曾经是冰山的人,笑得开怀:“哎,这不是能听见么?”

“周酩远!”

用小企鹅抱枕把商场上叱诧风云的小周总揍了一顿后,舒鹞才坐到餐桌旁,和周酩远一起分食一锅粥。

窗外是北方的寒风凌冽,银灰色的锅却一直冒着热气。

粥里放了好多豆类和花生红枣,还有红糖的味道,很像那种腊八节喝的八宝粥,豆子软烂,入口醇香。

舒鹞喝着粥的时候,瞥了眼周酩远的方向:“周酩远,你是不是17岁开始,就觊觎我的美貌?”

周酩远抬眸看着舒鹞,没说话。

还是舒鹞自己回忆起来,发现自己这话说的不对。

当时那个状况,她画了一脸非常逼真且入戏的小丑妆,连红鼻尖都让同学涂了不止一层的颜料,几天不洗脸,后来又哭过,肯定惨不忍睹。

让周酩远一见倾心估计是不可能了,丑得令人难忘也许还靠谱些。

小破屋着火后山下的村民上来救援,舒鹞记得救援队的那位领头人看见自己的脸,吓得连着退后了三步,用带着地方口音的法语说,吓死了。

舒鹞端着小勺子默了默,眼尖地看见周酩远唇角又要向上翘,用勺子指着他,警告:“你不许笑!”

为了扳回面子,舒鹞想了想:“那后来呢,在英国那次,你肯定不是随便给谁都递手帕吧?是不是觉得我美若天仙?连哭起来都梨花带雨让人心动?”

周酩远咽下粥,实话实说:“也不算是,现在提起来心情很复杂。”

舒鹞瞪过去:“周酩远,你要是敢说后悔递手帕,你就死定了。”

“其实是很遗憾。”

遗憾在成长过程中,舒鹞更快一步地摆脱了困境,比他更先一步拥抱了生活,所以她的彷徨,她的落泪,周酩远都没有参与到其中。

这些遗憾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弥补,只想有以后对她更好更好。

周酩远说这些时微微皱着眉,是真真切切地在觉得惋惜,舒鹞却在想别的。

她的目光落到周酩远的唇上,脑子里还在想,刚才为什么就没亲一下呢。

“舒鹞。”

“嗯?”

“先别吃了。”

“怎么了?”

周酩远伸手,连人带椅子一起拉到面前。

“嗞啦——”,木质座椅和地板相摩擦,划出一道刺耳的尖利声音,舒鹞没来得及反应,只看见周酩远微微歪着头靠过来。

她连眼睛都没闭,感觉到一片温热的、柔软的唇,轻轻贴在了她的唇上。

周酩远笑着:“别看了,都是你的。”

-

周憬找到周酩远时是第二天早晨,确切地说,是在凌晨。

能把周憬这种永远不动声色的上位者逼得凌晨了还未入睡,还要装着和气地给周酩远发来信息,说祖孙俩好久没有一起喝茶了,周酩远也算是能耐。

周酩远拎着一个牛皮纸色的袋子,里面是一块茶饼。

他走过周家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厅,迈上楼梯,站在周憬的书房外敲了敲门。

“进来。”

这两个字周酩远听过无数次。

他小的时候很恐惧这扇门,每次抬手敲门,都要鼓起很大的勇气,门里有他不想面对的全部,令人窒息。

周酩远推门进去,把茶饼递给周憬:“祖父。”

“还知道叫祖父?我看你叫你小叔的名字时顺口得很,是不是也快要对着我直呼大名了?”

对于这一类言语,周酩远从来都是当听不见的。

周憬那双狼一样犀利的眸子盯着他,他也就回以一个同样的眼神,反正周酩远是被他带大的,周憬会的,他也不是不会。

祖孙两个僵持片刻,周憬抬手拿过装了茶饼的袋子。

只需要打开袋子稍微闻一闻,他就知道这茶是冰岛古树普洱,树龄至少在300年,价格便宜不了。

周憬偏爱周冉之,但周酩远是他带大的,他知道周酩远的能力有多强,也知道周酩远在经商上胜过周冉之太多。

周冉之是他的私生子,没有根基。

周憬希望周酩远能当成周冉之的探路石,把所有困境扫除,让周冉之得以青云直上。

还没榨干周酩远的利用价值,周憬不会和他撕破脸皮。

忽略掉周憬眼底的精光,他笑得几乎慈祥:“酩远啊,我说喝茶,你连茶都要自己带,还带一块十几万块的茶饼给我,怎么像是在和我和周家撇清关系?”

周憬这台阶给得够缓和了,周酩远没踩,淡声说:“嗯。”

周憬像是没听见,还在试探周酩远。

并且话里话外蕴藏的意思,都是想要周酩远接手瑞美恩乐和普斯昕乐。

周家能力出众的人真的不算多。

周憬是白手起家的富一代,年轻时候只顾着在商场上厮拼,等他年过半百,到了知命之年,才恍然大悟,发现他的几个儿子居然连一个能承住家业的都没有。

幸好有周酩远在。

他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给周家赚钱的机器。

周憬对周酩远唯一的不满意,就是他太过冷漠,尤其是对周冉之。

在周憬眼里,周酩远像个冷血的怪物,连祖母去世都不会流泪。

可他忘了,周酩远小时候摔倒,是他站在旁边冷眼旁观,冷声说:“自己起来,哭什么哭,男孩子不许掉眼泪,像个废物。”

周憬说了半天,周酩远始终垂着眸子。

“酩远,眼下正是发展医疗器械的大好时机,瑞美恩乐和普斯昕乐两家公司,还是要你来监管的,你一定能……”

周酩远忽然出声:“我不能。”

周憬厉声说:“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能。”

周酩远起身,俯视周憬,“在南非项目之前,我带起来的伯斯瑞安项目,为什么最后没有成为国内的专利?为什么现在国人用药还要付进口费用?”

周憬皱眉:“我们是商人。”

“我不做这样的商人。”

这是周酩远第一次在周憬面前表明自己的想法,他欠了欠身:“茶您自己喝吧。”

“周酩远,我有没有教过你,没有完全准备,不要上战场。”

周憬重重地拍下桌子,“你现在名下只有南非的项目和两栋房子,其他的股份和资产都寄存在周家名下,你用什么和我谈‘愿意不愿意’?”

周酩远的步子停了一瞬。

周憬勾起嘴角:“你做不成平凡人,祖父不愿意看你只守着两套破房子过完下辈子,你也不想那么狼狈吧?过来,坐下。”

周酩远只是沉默地站在棕木色调的书房里。

他的沉默其实是在走神,因为他忽然想起舒鹞昨晚睡前说的话——晚安周酩远,突然有了我这么好的人陪你共度一生,还准备和你白首,你晚上睡觉偷着乐的时候要小点声哦。

周酩远背对着周憬,无声地笑了笑。

周憬却以为周酩远对他说的话动心了。

在周憬的意识里,没有哪个周家人在享受过财富和地位之后,还能安然放弃拥有的一切的。

呵,才28岁,年轻人,还想和他斗。

周憬露出一种近似胜利者的微笑,语气慢悠悠:“听说你在找‘B-T天使’项目的主治医生啊。”

周酩远果然猛地回过头。

“你对舒家那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倒是挺好。”

周憬招了招手,桌面上摆了一张名片,他的指尖轻轻敲在桌面上,准备把周酩远的傲气踩在脚下,让他知道,人本来就是该自私的。

“接手瑞美和普斯,享受周家带来的权利和地位,”

周憬用苍老的手夹起那张名片,“或者,离开周家,只带走这张写了主治医生电话的名片。”

周憬知道,周酩远一定会选择留下。

这世界上总不会真的有傻子,相信爱情这种不靠谱的东西。

周酩远终于转身,周憬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大。

却听见周酩远说:“谢了,我正需要这个。”

周酩远从他的指间抽走了那张名片,笑了笑,大步流星地离开周家。

舒鹞给周酩远打电话的时候,周酩远正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透过窗子,俯视百层楼下连成片的商业街和楼房。

他身后的办公桌上摆着一个纸箱。

其实需要收走的东西很少,除了两个薄薄的文件夹,居然只有一盆舒鹞带来的绿植和那张岑月白的相框。

舒鹞在电话里,捏着嗓子,语气调侃:“我发现有些人哦,真的是很过分,昨天才亲过,今天就连个电话都不给打了。”

周酩远看着楼下被阳光晃得波光灿灿的河:“下班了?”

“少转移话题,周酩远,你在干什么呢?”

周酩远把目光落在很远的地方,笑着说:“我在用你吻过的眼睛看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周酩远:你最最最重要!

(女团语气,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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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啦,祝我的北鼻们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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