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将近快下西山, 显然丹朱宴进行到了尾声。

可眼前峰回路转一幕,根本就没有结尾的意思。

此时的众人,表情说震惊也不算多震惊, 但要说没有震惊定然也是不对。

众人眼神流转在宣采薇, 承启先生和莫承学三人身上。

显然, 宣采薇和莫承学表情都有讶异。

只是两人讶异事情不一样。

宣采薇眨巴了下眼,脑海里再次重复了一遍承启先生话。

“宣三小姐,不知你可愿拜我为师?”

跟遇楼那位老者同样的声音。

宣采薇眸子骤然发亮, 她找到了!

同她约定伯乐。

只是这“伯乐”身份地位过于崇高, 让宣采薇一时半会还未反应过来。

宣采薇回神后, 刚想点头, 完成两人持续了好几个月约定。

耳边就听不到莫承学难得带有几分情绪的声音。

“承启先生为何选她?”

“承学自诩不比宣三小姐差分毫。”

况且,他诚意比宣采薇足太多了。

想到自己方才放下宣言, 莫承学白皙手, 青筋越发显露。

宣采薇闻言, 想点头动作一顿, 眼神朝着承启先生看去。

事实上,她也是看过莫承学对弈。

就她观测而言,莫承学棋力应该是在场参赛者中最高,比苍玲珑还厉害。

那般随心欲的下法, 好似棋子不是棋子,而是他玩伴一般。

踏入他棋盘, 就像是踏入了他领域世界, 只能任由他宰杀。

宣采薇光看一眼,便皱了眉,直觉是个极为棘手难缠人物。

而且,他还这么年轻, 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最后也是最重要一点,莫承学是男子,即使宣采薇骄傲,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

就目前世间棋坛形态而论,一位男棋手未来比一位女棋手未来显然更加锦绣。

思及此,宣采薇心里不对劲感越发强烈。

承启先生闻言,转头看向神情激动却不乏诚恳的莫承学,略微思索了下。

“今日,老夫本是为宣三小姐而来。”

一句话,在场大能皆为哗然。

前头,因为承启先生一直不出现,大能们还以为自己被承启先生骗着玩,倒是忘了此行一开始目的——

想看看承启先生究竟想收什么弟子。

刚刚承启先生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但这又同众人预想的不一样,他们原本以为承启先生是看了宣采薇今日的表现,才决定收她为徒,但承启先生话里意思是他早就起了收徒之意。

这件事,其实早有风声流传。

譬如公孙笑柳以及琼酥都是知道。

承启先生想要收徒。

对于遇楼那位贩卖冷暖玉棋子人的身份,虽然没有摆在明面上说,但总归有那么几人知道点内情。

公孙笑柳和琼酥也是去争取过,只是没想到被宣采薇抢了个先。

当然,经过一番交手后,两人已然输心服口服。

另一边,莫承学和宣采薇也同时拧了眉头。

莫承学是郁闷承启先生“先入为主”,这样承启先生还会给他机会吗?

宣采薇则是不太想要得到承启先生照顾,她想成为承启先生弟子,名正言顺,堂堂正正。

好在,承启先生下一句话,莫承学和宣采薇都松缓了神色。

“可惜老夫只收一关门弟子,老夫虽属意宣三小姐,但亦感念莫公子执着,不若二人对弈一场,分出个高下如何?”

这话,正合了莫承学和宣采薇二人的心意。

当然也有为宣采薇鸣不平的,但见宣采薇听完之后,神色并无任何不愉,反而还带上了几分笑意,就知宣采薇对此事态度。

宣采薇神情,也落在了承启先生眼中,他有些沟壑面皮微微展颜,加深了沟壑。

***

但很快又出现了问题。

因为莫承学和宣采薇是丹朱宴男子组头名和女子组头名,以,二人的对弈,在场不论大能们或是参赛者们,谁都想看。

莫承学应允下来能同宣采薇对弈,但那是私下情况。

大魏可不允许男女以比赛形式公开对弈。

莫承学本人也不想,如果不是为了承启先生,他哪里愿意同宣采薇一介女流对弈,不只是宣采薇。

莫承学是一个女棋手都看不上,仿佛同女棋手对弈,都是脏了他手一般,更遑论是当着这么多人对弈。

如若有可能,他今日同宣采薇下棋谱图,他都要阻止流传出去,历史上最好也不要记录他曾经同一个女子对弈过。

总而言之,莫承学觉得自己同一个女棋手对弈属实是委屈了他,以更是万万不同意还当着这么多人面对弈。

这同公开对弈又有什么区别?!

莫承学不愿意,也把理由讲了出来。

这下,在场的女棋手脸色都不好看了。

但也没法指责莫承学,虽然莫承学厌恶同女棋手对弈这点点燃了众位女棋手怒气,但是莫承学做法却没有错,至少放在大魏当下大环境而言,并无过错。

女子确实不能同男子于公开赛事对弈。

眼下问题,就是不太好界定这个标准。

明面上,这是承启先生门内对弈,算不得比赛之中,但正常而言,应该只留承启先生及其门下之人,还有莫承学和宣采薇,以及二人的裁决者秦隐,偶尔有几人围观,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但现在的情况是大家都想围观,这里面除了同为丹朱宴参赛者外,还有丹朱宴内宴的十四位大能前辈。

还有就是莫承学和宣采薇身份,两个头名对弈,变相而言,就是要抉出丹朱宴最终头名。

这一切一切加起来,在莫承学看来就是比赛。

莫承学怎么说都不干。

女棋三圣中排行第二兰生居士是个火爆性子,差点就想起来同莫承学对峙,但又被一旁梨生居士和莲生居士拉住,冲着她淡淡摇摇头。

女棋三圣中排行第一莲生居士沉声道。

“此事,我等外人不好插手。”

是了,不论莫承学是何态度,这到底是承启先生门内之事,总归也是承启先生管。

但现在承启先生眉眼只是淡淡,平静异常,看不出喜怒,且不发一语。

莫承学琢磨着兴许这也是承启先生对他们的观测。

对弈肯定是要对弈。

莫承学有些不太情愿看向对面的宣采薇道。

“你也想快点进行对弈吧,那你我共同商定好,进行私下对弈如何?”

莫承学有些瞧不起宣采薇先前用“以一挑五”噱头博取大能前辈们的关注。

眼下倒是有些庆幸,想来宣采薇刚刚关注度已经博得够多了,该是会同意他建议,毕竟二人的目的总归还是为了得到承启先生认可,为了旁人关注,造成对弈拖延,并不是件好事。

谁料,宣采薇沉默,并未答话。

时间一点点推移。

莫承学俨然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只是碍于一旁承启先生不敢发作。

过了一会,就在莫承学以为宣采薇舍不得那点名气,想要再同她协定时,宣采薇抬头了。

眸子清亮,带着一股坚定执着。

“我要进行公开对弈。”

莫承学心思一沉,眉宇间的烦躁渐盛,宣采薇果真是个贪恋名气俗人。

这样的人即使棋力非凡,品性亦是问题,也不知承启先生看上她哪里了。

当然莫承学并不打算遂宣采薇意。

声音提高了几分,同宣采薇道。

“你这意思,莫不是要同我进行公开比赛?”

大魏有明文禁止不允女子同男子公开对弈,宣采薇要是应承下来,那可就要“公堂”见了。

莫承学原本以及自己挑明这件事,会让宣采薇有犹豫,谁料宣采薇快速答道。

“如若我说是,不知莫公子可敢一战?”

话音一落,包括莫承学在内,皆是被宣采薇行为惊着了。

女子惜名声,走过公堂这一遭,饶是宣采薇贵为镇国公府贵女,于名声而言亦是大大有损,少不得要说她没有自持身份,公然同外男进行比赛对弈,挑战大魏棋坛法律,目中无人。

国手们之中的男棋手或许觉得宣采薇冲动,意气,没有三思而后行。

但真正懂得宣采薇行为之人,却知道,她正是三思而后行之后,才做下了这样的行为。

不论是女棋三圣也好,苍玲珑也好,公孙笑柳也好,琼酥也好,眼神都有初时的惊讶,到现在的钦佩,看向场中那位把自己名声压在了赌博台上女子。

然后下意识责问自己,同样的行径换成是她们,可否能做到。

有人可以,有人不行。

而这可以女子里面,也无法做到像宣采薇这般果决。

但她们有人都明白宣采薇坚持。

她赌上了自己名声,也要坚持同莫承学公开对弈,根本不是为了博名。

宣采薇,不过是为天下女子求一个公平罢了。

于此,宣采薇心里那颗不对劲的树苗,生长发芽,彻底扎根在她心尖。

随着时间的推移,将会一步步长成参天大树。

一旁承启先生和秦隐见着这样的宣采薇,目色倒是异于了在场所有人。

而宣采薇强势果决,不只是惊着莫承学这么简单,更是把莫承学架着火架上烤。

一个女子同一个男子公开赛事对弈。

大魏,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

莫承学是可以选择拒绝,但这就意味着他要放弃成为承启先生弟子机会。

莫承学不甘心退,而且,宣采薇话都说到这份上,他要是退,就像阵前逃亡的懦夫一般。

过了今日,定然有人会嘲笑他连一个女子都惧怕,不敢应战。

可是他真不想同女棋手进行公开对弈,打从心里鄙夷厌恶。

正当莫承学拧眉犹豫之时,余光却见承启先生身旁秦隐上前一步。

声音带着背阳的凉意,眼神却直勾勾只盯着宣采薇一人道。

“不知本王可有资格作为宣三小姐对手?”

……

丹朱宴内宴,一片安静。

今日似乎接受讯息都过于爆炸,以至于当秦隐轻飘飘地落下这么一句邀约时,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包括宣采薇自己。

宣采薇意外秦隐突然示好,她清冷的眸子面对莫承学挑衅都能淡定应对,却在对上软了态度的秦隐时,明显闪过几分不知所措。

秦隐似乎没有察觉,冷漠面庞,却在对上宣采薇之时,荡出了几分烈酒香。

两人就这么静静对视着,眼神交缠在一起,似乎只看得见彼此。

宣采薇甚至能听见自己砰砰砰的心跳。

她在想。

秦隐为什么会替她出头。

这样的秦隐,她不喜欢。

因为,对他生气不起来。

宣采薇掩在面巾下脸颊,泛起了绯红。

***

不过周遭人低语,很快打破了宣采薇幻想的粉红。

“淮安郡王…不是除了圣上外,从不同人对弈吗?”

“对啊,而且还是跟一位女子?”

“淮安郡王竟也知法犯法?”

秦隐似乎也听到了周围人说话,紧接着,他又开了口。

“宣三小姐愿意赌上名声择一场公开对弈男子勇气,本王着实佩服。”

“不过,在本王眼中,宣三小姐不仅是一位女子,更是关乎我大魏国运重要人物,本王愿意为宣三小姐想之事,效犬马之劳。”

“而这史书第一笔,不知本王可否有这份荣幸得到?”

声音或许冷漠,言辞却极为真挚。

一来表明了自己支持宣采薇态度,更点明了宣采薇重要性,这件事其实在场人也有耳闻,但圣上做不明显,过了段日子,多多少少也就无人提及。

秦隐这话一出,大家忽地福至心灵。

明白秦隐此举,不只是他个人态度,更代表圣上态度。

秦隐和圣上关系甚好,定然知道圣上对宣采薇是什么态度。

有这层原因在,倒是冲淡了一些秦隐要同宣采薇对弈惊讶。

二来,则是秦隐提及史书一笔。

他说完这句,在场所有男棋手皆是恍然,这对于他们而言,可是难得机会。

大魏从未有过先例,一个能载入史册,青史留名机会。

这其中好些男棋手,并不像莫承学那般厌恶同女棋手对弈。

能有个这样的机会,谁不想要。

一时之间,除了莫承学,参加这一届丹朱宴男棋手皆是站了出来,表明想当宣采薇对手。

宣采薇方才惊人之举因为秦隐插手,倒是逐渐演变成了为宣采薇造势的局面。

俨然现在谁也不关心宣采薇方才行径是否惊世骇俗,更多关心是,能否拿下这个青史留名机会。

宣采薇余光瞥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秦隐,心里粉红泡泡略微有些风雨飘摇。

她…竟有些不懂秦隐了。

秦隐到底是为她出头?

还是单纯为了替圣上保下她这个同国运息息相关的人物?

宣采薇神色愣怔,眼前却不知何时出现了莫承学身影。

莫承学白皙面容上,带着明显的烦躁,环视了一圈众人,最后眼神落在宣采薇身上,沉声道。

“我答应你了。”

莫承学身后,秦隐微不可见嘴角有上扬的弧度。

但不论如何,这场对弈算是解决了。

而有人似乎都是满怀期待这场对弈,毕竟也是好不容易定下来的一场公开对弈。

而且这场的对弈意义极其深远。

不仅能决出承启先生关门弟子是谁,还能决出这次丹朱宴真正的头名是谁。

最重要是,这是大魏历史上第一次男女公开对弈赛事。

不论是莫承学还是宣采薇名字,都将会镌刻在史书上,留给后人评说。

而这场意义重大的对弈,现在拉开了序幕。

……

***

当后人说起这场对弈之时,溢美之词,华丽辞藻,十四次创作,长篇大论,应有尽有。

莫承学和宣采薇这一场对弈,后世每一位棋手提起皆为感叹。

感叹宣采薇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无畏勇气,勇敢地站出来为天下女子发声。

亦感叹这一场对弈中的精妙棋路,奇思妙想。

史书上将二人的这一次对弈,称之为——

破冰之局。

但这场对弈,唯一有一点不好的就是,太短了。

不论是后世之人,抑或是现在在丹朱宴内宴的人,都没想到这场对弈结局是莫承学中途投子认输。

宣采薇亦然没想到,她还以为莫承学会同公孙笑柳一般,跟她鏖战到最后一刻。

在这点上,宣采薇猜错了。

莫承学是个天才,是个比苍玲珑还要厉害的天才,虽然他鄙视厌恶女棋手,但不否认他实力强悍。

以,他能早早地看破自己结局。

能否有生路,他预测出。

莫承学怅然地跪在蒲团上,虽然投了子,但心里依旧是满满的震惊。

他一开始觉得宣采薇是疯了。

但现在,他只觉得自己怕是疯了。

为何莫承学会觉得宣采薇疯了?

倒不是宣采薇挑起的这场记入史册对弈,而是宣采薇布局方法——

竟是天下流。

先前宣采薇同苍玲珑的对弈,他见识过,虽然宣采薇有绝地反扑巧思,但谁都能看得出来,宣采薇之于天下流布局方法,极为薄弱。

她竟然用短板来挑战他,不是个疯子就是傻子。

莫承学可不管宣采薇如何想,但他有一说一,直言道。

“眼下时间尚还来得及,你若认真对待这场对弈,便拿出你最厉害的本事来,而不是选择你弱项。”

宣采薇长眉一挑。

“没想到你在对弈上,还能记住公平二字。”

“希望你记住你眼下这份心情,对待女棋手,也能公平些。”

一句话,又把莫承学噎得满满登登。

但见自己已然提醒过宣采薇,她依旧我行我素,莫承学索性也不管了。

只是没想到随着棋局深入,莫承学开始觉得不太对劲了。

因为有着先前宣采薇给苍玲珑挖坑经验,莫承学不会放任宣采薇任何一颗棋子走向。

而且他自己棋路本就是随心欲流,现在相当于两个人位置反过来了。

宣采薇像当时的苍玲珑。

而他像当时的宣采薇,棋路多变,正好克制天下流。

莫承学也不怎么看得上宣采薇同苍玲珑那场。

他能发现苍玲珑的聪慧,但也能发现苍玲珑钻研不够精,思及苍玲珑的背景,估摸着是心力分散太多。

以,女子就是麻烦,不若男子一身轻松,能专专心心投身学棋。

莫承学就是属于后者典型。

在他看来,宣采薇能赢苍玲珑,也不算宣采薇本事大,毕竟苍玲珑也并未有多厉害。

然而,现在莫承学只觉得打脸的耳光“啪啪”响。

莫承学怎么都没想到宣采薇手上掐着两套布局方法,明面上确实是天下流。

他也紧跟着她每一颗棋子动静,然而宣采薇却借力打力,利用他跟随她,另外再铺了一层布局杀机进去。

这一套杀机,像一个蜘蛛网一样,死死缠着莫承学每一颗棋子,让他无法动弹。

关键是这棋局精妙之处在于,宣采薇两套布局杀机都是活,既有天下流,又有另一层蜘蛛网布局。

莫承学是被这两套布局杀机联合绞杀。

现在莫承学心中大受打击,他想不通,他明明已经紧跟着宣采薇步伐,克制住天下流下法,为何还会入宣采薇套。

于是他抬眸,问向道。

“你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让我入第二套布局?”

宣采薇倒也坦然,自赢过莫承学后,眉宇间倒是多了一丝释然,但又仿佛明悟了什么,神色更为坚韧。

“其实没有第一套和第二套。”

“不对,我明明就看见了……”

“等等,难道说?”莫承学似想到什么,瞳孔瞬间睁大。

见状,宣采薇点点头。

“一开始,就不是天下流布局法。”

“他们本就是一体,相辅相成。”

“莫公子,你想知道这套布局方法名字吗?”

莫承学显然还未回神,愣愣地点点头。

宣采薇神色微顿,余光瞥见一旁秦隐,然后缓缓地一字一句吐出。

“它名字是——”

“鸾凤和鸣。”

世间要求男尊女卑,使得女子地位低下,就连棋坛都无法同男子公开对弈。

宣采薇过往或许没能深刻感受到这份不公,以无法觉醒。

但经此一遭,宣采薇第一回觉得,自己该去做点什么。

以自己能力去做些什么。

即便是赌上她极为在意的名声。

选择“鸾凤和鸣”布局方法,将棋局布局刚柔并济,比作世间男女。

也是好生同莫承学上了一课,男子之力固然强大,但最终莫承学是栽在了“女子”手上。

不论是宣采薇,还是宣采薇“女子布局”。

当然,宣采薇亦不是主张女子独大,如同“鸾凤和鸣”棋局一般,男女相辅相成,方能成就所有。

虽然人生如逆旅,她亦是行人。

不过,行人亦有行人的选择。

大不了便是逆流而上,无畏之。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合一。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出自苏轼的苏轼《临江仙:送钱穆父》

下面开始猛烈的推进感情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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