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妇峰站——好象深夜的站台一样,辉煌的照明仅仅在电车之中。隧道里粗大的岩层两侧,附着在岩石顶面上的一列灯,昏冥地照射着。霓虹灯上显现出站名和标高3454米的数字,以及旅馆、酒馆的名称。

玫瑰旅游团的妇女们在导游门田的率领下,步出斯芬克斯隧道。往前走就是电梯。电梯的名称也叫斯芬克斯,一直把游客载送到岩上的斯芬克斯瞭望台。人们开始来到这儿,虽然能享受到从黑暗的岩洞里释放出来的空气,可海拔三千米处的日光和山雪也会一下子涌塞过来。

阿依加的北壁在照片里已经看得很熟悉了,那种动人的力量现实地映入了眼帘。在登山电车上升的途中,它的远景虽然在车窗里若隐若现,隧道已经贯穿了阿依加的山,钻过了海拔4099米的曼希山。电车在少妇峰东部低延的棱线山粱中穿出来。这里和进入隧道前的景色大不一样,看起来就好象在突如其来的冰雪的宫殿里。从电梯里出来的妇女们欢叫着奔上瞭望台。

右边是少妇峰,左边是阿依加的峭壁。压倒天地巍峨耸立的两座巨峰对峙着,分割开其它的山脉。遍野的雪,本身就是白色的光源。岩石的裂缝在雪的缝隙小勾勒出无数的线条,黑色,茶褐色奇妙地泷杂着,在斜坡上领受着阳光,显现出轮廓分明的阴影。这里处处足以湛蓝的天穹作为背景,在瞭望台的曼希峰和少妇峰之间的低凹处,就是冰河的高原。在这周围活动着的人确如红绿黄蓝的小珠子。飞鸟在绝壁前翱翔,风卷起的雪,就象掀起了白烟。不时可以听到遥远的雷鸣般的声音,那足阿依加的雪崩。

门田目不暇接地环视着两山相峙之处。接触到如此宏伟的景色,真使人激动得难以平静。妇女们在这地势险峻的瞭望台观望山岳奇景,更产生了刺激情绪而无法安定下来。乘电梯上来之前,假如走到隧道的反方向,就能看到被称为“冰的宫殿”的景象。

游客们还可以在酒馆和旅馆的大厅里饮茶,购买土产品。这么一来,作为带队者确实难以掌握人数。

门田在瞭望台上环视着团员,默点着人数:“嗯,金森幸江、黑田律子、千叶裕子、竹田郁子、曾我千春、星野加根子、川岛嗣子、杉田和子……”只有八个人,还缺二十个人。

“会不会到‘冰的宫殿’那儿去了呢?走在冰河上可不是闹着玩的。”土方悦子远望着在雪原一端活动的颗粒般的人群说。当然辨别不出人的颜面来。

“在冰河上多危险哪!”

冰河看来象是静止的冰原,实际是在缓缓移动着。虽然标明了注意的记号,但谁也不会在意的。

“开始是三个女学生,接着比较年轻的人都找不着了。可能都去了冰河那儿。她们一定认为那儿多少有点冒险而有趣吧。”

门田担忧地掌握着团员。

土方悦子好象由此想起了什么,冷不防问道:“团长,你在哥本哈根的小酒馆见到铃木时,他有没有问起这个妇女旅游团的人数的事呢?”

“是的。他没问。那么,那时他问过你吗?”门田觉得她现在不知要说些什么,“怎么回事呢?”

土方悦子点点头,又想了想,眼神对着雪峰:“铃木向您转达了他翻译托尔珀尔珊小姐向江木先生问好的话吗?”

“是的。”

“托尔珀尔珊小姐会讲英语,为什么不直接对您讲呢?这样可以表达出她真实的感情。”

确实那时托尔珀尔珊要对门田说些什么,而被铃木制止住了。那两个人用丹麦话急促地讲了几句话。

门田把那件事又对土方悦子讲了一次。而且又补充了作为铃木“希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表现,以及想要回国结婚的话。

“是那样的。”土方悦子点点头,可又难以理解般地稍稍斜晃了一下脑袋。

“铃木好象说,朝阳新闻四月十日刊载了批评江木先生的北欧旅行随笔文章?”她又问。

“喔,说是与事实有出入。”

“假如朝阳新闻四月十日刊载的话,就是玫瑰旅游团出发前五天吧?”

“是的,差不多是的。”

对话又回复到哥本哈根了。

“他说是在阿姆斯特丹读到那张报纸的。可又说记不起在阿姆斯特丹的什么地方了。”

“阿姆斯特丹的大使馆或者贸易公司,加上日航事务所之类的地方不会有日本的最新报纸的。”土方悦子自言自语地嘟囔着。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铃木君说的。”

“团长,你知道江木奈歧子的原名叫做坪内文子吗?”

“不,不知道。是那样吗?这么说江木奈歧于是她的笔名罗?要是那样的话,又多了一个招牌了……”门田还是第一次听说。

“是的,不过,知道先生原名的人不多。差不多的读者都会认为笔名就是原名。”

“那倒会的。”

门田看看手表。

“土方,坏了,怎么一个团员都看不到了?”门田说着话,还在牵挂着团员。

“我去看看。”土方悦子一口答允,劲头十足地走开了。

“你好啊,团长!”

门田闻声扭头一看,是星野加根子。她那粗糙的脸上包着围巾,看起来有点可爱。

“土方也够可怜的。”星野加根子激动地拖长声调说。

“晤,怎么回事?”

“她不能安安稳稳地观赏风景了。刚才她遵照你的命令乘电梯下去,是去找其他的团员吧?”星野加根子露出同情的神色,白雪过于眩目而眯缝起眼。

“要说命令倒不是,算请求吧。”门田知道团员们都找到了,解释着,“……土方不是公司职员,是请来当这个旅游团的讲师。”

“不过看起来象是你的助手。”

“那倒不是,不过土方悦子干什么都很爽快,人手不济,不知不觉什么事都得靠她帮忙了。”

“我报名参加这个旅游团时。你们不是说是旅行评论家当讲师吗?”

“是的,由于江木先生突然有事,土方就代替了她。”

“土方是江水先生的徒弟吗?”

“土方说不是,只是常去江木家中和先生交谈。”

门田一边回答,一边在想着常务董事广岛淳平和期待中的江木奈歧子,现在正从伦敦飞来,胸中憋得十分难受。

登山以后,得按计划在阿依加的半山腰,海拔1034米的格林丹尔瓦尔托休息。然后尽可能早些赶下山安排住宿,必须和在伯尔尼的旅馆等侯的广岛取得联系。

“土方作为江木先生的代理讲师,她的旅费是由你们公司负担罗?”星野加根子的提问打断了门田的思路。

“喔,算是那么回事吧。”门田清楚这弦外之音,踌躇了片刻。这个问题提得太露骨了。虽然知道妇女关心与金钱有关系的一些小事,可在这次旅行中还是第一次受到如此直接的发难。

旅游团员之中,认为用自己的钱供给导游的意识或多或少是存在的。尤其对于讲师的这种偏见更为强烈。

“团长,”星野加根子敏锐地发现了门田眉宇间露出了微妙的表情,马上改了口,低声说:“藤野由美和梶原澄子的罹难案破了吗?”

周围都是外国人。

作为门田不能无视这种发问,大家都是团员。

“让你费心,实在过意不去。”门田伤感地低下了头,“……突然发生这种不幸事件,我想不会是一场梦吧?想来大家一定受到了冲击,情绪相当不安。好在事情总算慢慢平静下来了,算是帮了我的大忙。”

“喔,开始真是吓了一跳。不过现在倒没人紧张了。费用已经预付了,要是提前回国,能不能退回一部分钱呢?”

“噢,那倒是应该的……”

门田意识到星野加根子是个金钱欲很强的女人,这也许代表了大家的情绪吧。

“那是开玩笑。现在我在这个团体里继续旅行倒也挺有意思的。”

“啊,有意思?”

“当然平白无故死了两个人不是好事,但对我来说是取得了宝贵的经验。不知道能不能再有这样的旅行机会?”

“这倒是的。”

“那么,事情是怎么解决的呢?英国警察的活动能量相当大哪。”

“这我倒不太清楚。”广岛常务到来的事得瞒着团员。

“是吗?”星野加根子歪歪头,莞尔一笑,又自言自语地说,“……侦查必须把材料收集齐全吧?”

“材料?”

“即便再优秀干练的警察,案件的材料不充足,就难以侦破。”

“这么说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吧?”门田不由得被星野加根子装腔作势的说法诱入了圈套。

“当然不知道……”她仰眼看着阿依加顶峰,从大而薄的嘴唇里传出低微的话声,“即使我不知道,反正我看见过。”

“啊,看见过什么?”

“哟,用不着那么大惊小怪。不过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你这样的表情可真让我为难了。”星野加根子微微抬眼看了下门田一副着急的神色。

“不,不管是什么样的事都好,可不能对谁都说,只能告诉我。”

“以后再讲吧。你把那件事看得这么重要,我倒觉得不好意思,难以启齿。”星野加根子象是避开寒风似的转过身去。

集合的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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