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梅尔卓想要买房子,搬到郊区去。维克多·靳诺万斯知道后把我叫到一旁,语重心长地教导我说:“住在郊区和住在城里大不一样。要搞好邻里间的关系,让大家都喜欢你。绝对不可以欺负任何人,绝对不可以骚扰姑娘们。适当地给童子军和其他慈善机构一些捐助,可能的话,最好每周去教堂……”

梅尔卓在扬克斯看好一栋房子,要我去看看。我说只要她喜欢就行了。她说那房子标价28万美元,我给了她5000付头款。

这时候,我儿子中学毕业了。那是纽约最好的私立学校之一,叫圣迈克山庄中学,我记得每年学费1600~1800美元。唐纳德一直住校,节假日才回家。我想让他远离布郎克斯的街道,远离我生活的那个乌烟瘴气的世界,过一种完完全全不同的日子。

他毕业了,我问他还想不想念书,他说不想,想工作。先说喜欢修汽车,干了一阵子干不好,我就给他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我不想告诉你们那是份什么样的工作,总之,他可以干一辈子,而且他一直干得不错。唐纳德结婚早,我在扬克斯给他们小两口盖了一栋三居室的房子。

“首相”弗兰克·科斯蒂罗在露其亚诺家族的一个亲信,威利·默尔蒂,曾经在彩券上帮过约瑟夫·瓦拉奇,现在却成了维克多·靳诺万斯的第一个目标。威利自己也有点问题,和芝加哥的阿尔芬斯·卡普利一样,他患三期梅毒,已经影响到脑功能,时常说一些不该说的话。维克多便在“科沙·诺斯卓”各家族成员中制造舆论,说:“威利自己脑子出了毛病,那就怨不得别人了。如果明天我不行了,你们完全可以把我做掉,免得败坏了‘我们的事业’。”维克多的想法得到了老板“委员会”的认同。

处决威利·默尔蒂的合同是“开放”的,就是说,没有固定的人选,也没有规定的时间。各家族成员无论是谁,只要逮着机会就可以做掉他。结果,这个机会落到了瓦拉奇的老朋友、“科沙·诺斯卓”当时的新成员约翰·罗伯兹的头上。约翰早年曾与瓦拉奇联手放过贷,最近刚加入到安那斯塔西亚家族。

(据新泽西州警署档案记载:1951年10月4日,上午11点左右,威利·默尔蒂被发现死于克立夫赛公园市帕里沙芷大道793号的约瑟夫餐馆,死因:头部两处枪伤。案发之前,餐馆里有三名男性白人顾客,其中一人坐在吧台,另外两人坐在近旁一张餐桌上。坐在吧台者——后来有证人指认其为约翰·罗伯兹——离开餐馆,很快与被害人威利·默尔蒂一起进来,并向另外两人介绍被害人。当时现场的其他人员只有餐馆的老板娘和一位女招待,她们一起进到厨房,在那里听见枪声,出来看时威利·默尔蒂已中弹倒地,其余三位顾客均已逃离……指认约翰·罗伯兹的证人为该女招待,虽然她“不是特别肯定”……被传讯的其他证人包括……约瑟夫·瓦拉奇……1952年6月,约翰·罗伯兹因威利·默尔蒂谋杀一案被起诉……后因证据不足撤诉。)

六年后,1958年9月7日,约翰·罗伯兹死于安那斯塔西亚家族内斗。

接下来,维克多·靳诺万斯下令谋杀了路琪赛家族的尤金尼奥·契亚尼尼,即本文一开头那段“瓦拉奇的合同”。契亚尼尼尸骨未寒,瓦拉奇又接到一份新合同。这一次,是由维克多·靳诺万斯亲自出马。

就在维克多稳稳当当地坐上老板位置的同时,发生了一件令他十分尴尬的“家务事”。1952年12月,靳诺万斯夫人安娜离家出走,继而提出离婚诉讼。多年前,安娜曾经是露其亚诺家族一位纵队长的妻子,维克多费了不少劲,秘密而巧妙地干掉了她的丈夫,方才将安娜弄到手。家族里的不少人都知道这件事,但他们和警方一样,没有证据。公平地说,维克多·靳诺万斯一直深爱着安娜。在他流亡意大利期间,曾委托一位好友兼合伙人斯蒂文·弗朗西照顾他的太太。安娜提出离婚后,维克多迁怒于斯蒂文,认为由于斯蒂文的不尽心尽力,致使安娜与他生分了。

1953年6月初,安东尼·本德尔请瓦拉奇到一家高级餐厅品尝小牛排时,向他转达了维克多的指示。安东尼说斯蒂文·弗朗西是警方的“线人”,只字未提靳诺万斯家的“家丑”。“每天晚上打烊后,你留在‘丽都’等我的电话。”安东尼对瓦拉奇说。

我从30年代就认识了斯蒂文·弗朗西,但他从没来过“丽都”,所以维克多们安排在我这里下手。安东尼告诉我说,还有两个人是我在执行契亚尼尼合同时起用的派特·帕咖诺和费奥利·赛亚诺。

每天晚上——一共有16个晚上——我接到的电话指令都是“回家”。这一天,安东尼在电话上说:“等着。”

我起身查看所有的门窗是否都已经从里面闩好,再把窗帘都给放下来,然后就坐在那里等。凌晨4点刚过,我听见敲门声,是派特和费奥利,还有斯蒂文·弗朗西。斯蒂文已经有些醉了。“嗨,约瑟夫,”派特说,“我们带斯蒂文来看看你的店。”

我调了几杯酒,跟他们谈谈“丽都”,带他们在店堂里各处转转,最后到了厨房,那就是斯蒂文的丧身之地了。斯蒂文是个小老头儿,人高马大的派特从背后用胳膊夹住他的脖子,使他动弹不得。费奥利用拳头猛击他的嘴和肚子。

…………

我守在厨房的门口,看见派特一松手,斯蒂文就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两个“毛孩子”开始用链条勒他的脖子。斯蒂文抽搐了一下,派特就用脚踩在他的脖子上。前后一共只有几分钟。

约摸半小时后,瓦拉奇溜出“丽都”的前门,四下里张望没有动静,便钻进斯蒂文·弗朗西的车里点火。听见引擎发动的声音,派特和费奥利架着斯蒂文出来,看上去就好像老头儿喝醉了酒似的。瓦拉奇从车上下来,看着两个“毛孩子”把斯蒂文的尸体放在后排坐好,然后开车往曼哈顿方向驶去。

(据纽约市警署档案记载:1953年6月19日,上午9点55分,有人在东37道164号前停放的一辆车的后座上发现一具成年男性白人尸体。死者系被缢窒息身亡,其面部及胸腹部多处受伤,左胸骨折。据查,死者为斯蒂文·弗朗西,58岁,家庭住址:布郎克斯中央广场1777号。该车辆亦注册于死者名下。)

1953年11月中旬的一天,安东尼·本德尔跟我说,多米尼克·派特利里——即豁嘴——从意大利回来了,是被联邦毒品局派回来当内奸的。我一听就跳了起来,说:“我不管豁嘴是内奸还是外奸,这种屁事别再来找我,让路琪赛家族的人自己去处理。我不想又夹在中间两头不是人,就像契亚尼尼合同一样。”

“没人说要你接合同,”安东尼说,“但是他准保会来找你,对不对?等他来了你就通知我。他肯定会给你编一些故事,他如何偷偷地混上船,如何乘人不备跳了下来。你只要记住一点,和他说话的时候千万当心,他可能揣了录音机。”

安东尼走了以后,我的情绪坏极了。我觉得好像自从维克多·靳诺万斯回到美国,我们就在不断地出事。以前跟着弗兰克·科斯蒂罗至少还能过上几天安宁日子。现在倒好,谣言一个接一个,合同一个接一个。一眨巴眼的工夫,豁嘴又成内奸了。说实话,我都不敢跟人讲话,也不敢听别人讲话。有的事情你哪怕只是知道了,也会惹上一身的麻烦。

过了大约三个星期,一天晚上快关门的时候,豁嘴到“丽都”来了。他已经喝得醉醺醺的,或者装作喝得醉醺醺的。他看见我很高兴的样子,大喊大叫地和我拥抱。我心里慌乱得不行,悄悄问他怎么还敢这么大摇大摆地到处瞎转。

“我不是瞎转。”豁嘴说,“我刚从船上下来,就跑来见你,对不对?你是我的哥儿们,对不对?我没法在意大利呆下去了,我得回来。我在那条破船上漂了整整27天,27天哪!那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就这样,还愣让他们敲了3000美元。”

豁嘴说,他已经约好了和露其亚诺家族的两个人见面。“我会让你们发大财的,”他附在我的耳朵上说,“我有条路子,可以搞到成吨的货。你,约瑟夫,跟我一起去一趟古巴取货。”

豁嘴讲这些话的时候,我一直不敢开口。好不容易瞅准一个机会,我一把掀开他的大衣,一边说:“嘿,你瘦了。”一边趁势在他身上摸索。没有录音机。我低声对他说:“豁嘴,你听我说,这个地方对你很危险。如果你要去古巴,就赶快走。”

豁嘴好像根本没有听见我的话,他又要了一杯酒,慢慢地喝完了。临走时跟我说:“别忘了我们约好的事。我过两天再和你联系。”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豁嘴。

我等了一个钟头才打电话给安东尼·本德尔:“他来过了。”

“还在‘丽都’?”

“不,走了。”

“你为什么不早通知我?”

“我说过,我不想和这件事有任何瓜葛。”

“他说去哪儿了吗?”

“没有。”

“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就是你告诉我他要说的那些话。”

12月的一个晚上,生意很清淡,我们提前打烊回家。早晨5点半,梅尔卓把我叫醒,她的身边站着两名警探。其中一个说:“你太太告诉我们你到家的时候是3点钟。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没有客人。怎么了?”

“你的朋友派特利里被人杀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据纽约市警署档案记载:1953年12月9日,凌晨3点50分,三名戴墨镜、不明身份的白人男子突然持枪闯入位于布郎克斯东183道634号的一家烧烤店,当场开枪击毙多米尼克·派特利里,绰号豁嘴,男,白人,44岁。)

瓦拉奇后来听人说,那天晚上,豁嘴去的是烧烤店里的一个牌局。三名杀手进去时,他已经赢了1300多美元。豁嘴抬头看了一眼便拔腿朝洗手间跑,大概是想从那里的窗户翻出去,但是被那三名枪手堵在了墙角,“脑浆都给打出来了”。还有人说,牌客们当即四下里逃散。其中一人居然冒着生命危险,又跑回来掏走了豁嘴衣袋里的钱。

三名杀手都是路琪赛家族的人。“虽然我后来终于相信了豁嘴确实是‘线人’,”瓦拉奇说,“但我也绝对不会对他下手。在萨尔瓦多·玛然詹诺出事那天,要不是他拉着我去布鲁克林,我恐怕早玩完了。

“我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整个圣诞节我什么都没干,成天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实际上,“科沙·诺斯卓”的上层是严格禁止其成员参与毒品走私的,这是当年弗兰克·科斯蒂罗立下的规矩,因为联邦毒品局和警方对这种事都查得非常严。“科沙·诺斯卓”内部征收一种“人头税”,每人每月缴纳25美元,用于其成员被捕后聘请律师和赡养家属。像瓦拉奇所属的露其亚诺家族一共有450多人,每年的“人头税”数额相当可观,达十几万美元。根据内部的毒品禁令,凡因贩毒被捕者皆不得享用这笔“公款”。但毒品带来的暴利常常使人利令智昏,有的老板虽然也三令五申不许下属走私毒品,不过只要让他提几分成,他便睁一眼闭一眼。

纽约的五大家族中数路琪赛家族贩毒之风最盛。1956年年初,约瑟夫·瓦拉奇被判刑5年,就是因为与梅尔卓的弟弟、路琪赛家族成员杰克·瑞茵纳一起偷运海洛因。有趣的是,这批海洛因还是当年尤金尼奥·契亚尼尼去欧洲时联系的。这并不是瓦拉奇第一次因贩毒被捕,但却是他在加入“科沙·诺斯卓”后首次被判刑。不过,这对姐夫和小舅子并没有在监狱里呆多久便被保释出狱。

据瓦拉奇自己说,他开始涉足贩毒是在1952年,也就是他执行契亚尼尼合同的那一年。他的第一笔生意瞒过了联邦毒品局和警方,但“这桩买卖做得真他妈窝囊,我都没法跟人交代。我想让所有的‘科沙·诺斯卓’们都知道,那帮贪婪的老板是如何毁掉‘我们的事业’的。”

瓦拉奇从当年和他一起入伙的沙利·西利坦尼那里得到了一个科西嘉毒枭的名字和地址,遂SJTXT小说下载特·帕咖诺去法国马赛找这个多米尼克——他们并不知道他的姓。接头的暗号是半张美钞,沙利已经将另外一半寄给了多米尼克。派特回来说一切都安排妥当,只等着货到付钱。

派特打电话告诉我,多米尼克的太太到了纽约,住在曼哈顿的一个什么旅馆里。他去了那里之后就直接上“丽都”来见我,说一共是15公斤货,她要8000美元的头款。你们可能不知道公斤是多少,就相当于35盎司。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不得不跟上面打声招呼了。我明白倒腾这玩意儿被抓着了会是什么结果。我找到安东尼·本德尔,我知道他经常插手这种事,心想只要给他点提成就会万事大吉。

他果

然很有兴趣。长话短说,临走时他主动交给我9000美元,说8000付头款,还有1000是让派特陪着那女人到处玩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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