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寿宫外发生的闹剧很快就传到了太后耳朵里。

贤妃是太后的嫡亲侄女。

倘若晋王当年没有走失,贤妃所嫁之人一定是晋王。

贤妃虽是宋家女,但太后心里清楚,若是贤妃一心向着帝王,太后也会毫不留情除了她。

“哼,蠢货!区区一个八品美人都不及,亏得哀家此前对她寄以厚望。”太后眼中闪过鄙夷之色,“这温美人倒是又给了哀家惊喜,看来天底下男子都一样,皇上以前不重.欲,不过只是这后宫的莺莺燕燕没有入了他的眼罢了。”

康嬷嬷随后附和,“太后说的是,大抵这温美人还能得宠一阵子,老奴听闻皇上昨日还赏赐了轿撵呢。不过,奇怪的是,温美人侍.寝后,皇上那边并未赏赐其他。”

这一点,太后并不觉得纳罕。

她太清楚褚彦的性子,没有人能逼着他做不喜欢的事,当初贤妃刚入宫,即便迫于太后与宋家的压力,褚彦也是半年之后才召了贤妃侍.寝

可见,褚彦之所以热衷于温美人,纯粹是因着他中意了。至于赏赐并不珍贵,罕见都是帝王昨日赐了轿撵送温舒宜回去。

不多时,加上温舒宜在内的九位妃嫔陆陆续续迈入长寿宫正殿,皇太后还是如常说了几句,随后就遣散众人。

温舒宜坐在下首最后的位置,将在场诸位妃嫔,包括皇太后在内皆打量了一番,心中便就有底了。

最起码,她差不多笃定了,除却卫婕妤对她态度不明之外,其余七位妃嫔皆恨不能对她千刀万剐。

也是了,她自己连着侍.寝,旁人却是四个月才有一回得到帝王甘霖滋润的机会,温舒宜对其他妃嫔的敌意并不觉得奇怪。

走出长寿宫,她心里在想:我便就是要宠冠后宫!

她打听过宫里的几位妃嫔的身份,除却贤妃之外,德妃、白良媛、曹容华、甄嫔……甚至是位份仅在她之上的王贵人,这些妃嫔的家族背后,皆与爹爹的案子脱不了干系。

且等来日方长,她温舒宜一定横行后宫!

刚走出长寿宫没多远,温舒宜突然止了步,就见不远处一穿着丁香色地百蝶花卉纹妆花缎裙裳的女子正捂唇哭泣,此人正是甄嫔。

温舒宜正纳闷,她知道甄家与宋家交好,甄嫔更是贤妃的跟班,有贤妃护着,甄嫔在后宫无所顾忌。

这时,身侧的卫婕妤道了一句,“甄嫔刚丧父,听说是宋家所赠的瘦.马有问题,甄大人得了那瘦.马,一月之内就暴毙了。甄嫔与贤妃只怕已经生了罅隙。”

温舒宜一噎。

虽说这事着实荒唐,但甄、宋两家闹出事,温舒宜乐见其成。

但转瞬间,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股凉意蓦的从脚底心窜上了头顶。

当年爹爹的十万大军被困嘉林关,朝廷虽然支援了粮草,可阿兄提及过,那时爹爹与十万大军已达数月不曾吃饱,更别提棉衣之物。

温舒宜眯了眯眼,这五年查了太多,也想了太多,以至于她如今十分敏感。

甄大人的死恐怕没有那么偶然。

“在想什么呢?走吧,你不宜接近甄嫔。”卫婕妤淡淡道了一句,继续迈步。

温舒宜也跟上,待她靠近甄嫔时,瞥见了她半边面颊上的巴掌印。

温舒宜留了一个心眼,继续往前走,能在长寿宫大门外掌掴甄嫔的人,恐怕……只有贤妃了吧。

她正走着,身后传来甄嫔的低喝声,“温美人,你给本宫站住!”

父亲死的那样见不得光,但眼下几乎人尽皆知,甄嫔总觉得旁人对她投过来的每一个眼神都是嘲讽。

卫婕妤素来性子清冷,不多管闲事,故此甄嫔没有顾及。

若是一个八品美人都敢嘲讽她,那她甄嫔也别想在后宫抬起头来了。

温舒宜驻足,一侧过身子就看见了甄嫔眉心的一小簇火焰红,她正当盛怒。

温舒宜看了一眼身侧的卫婕妤,卫婕妤神情寡淡,对她稍稍摇了摇头。

其实,相比起甄嫔突然愠怒,温舒宜更好奇,为何卫婕妤好像在帮着自己……?

温舒宜福了福身,绝美的小脸毫无惧色,一双晶莹剔透的水眸仿佛极有求知欲,她越是这般无所谓的态度,甄嫔越觉得温舒宜看不起她。

“本宫问你,你方才在看什么?你是不是也觉得本宫可笑?嗯?”甄嫔是在贤妃之后入宫的。

虽说帝王雨露均沾,没多了谁的一份,也没少了谁的一份,可这位甄嫔的位份升的格外缓慢,后入宫的那几位都逐渐赶超了她。

久而久之,她便成了后宫的笑柄。

甚至暗地里还有人在传,是甄嫔在榻上榆木,不得帝王欢心。

时日一长,甄嫔便格外承受不住旁人“异样”的目光。

当然了,温舒宜并不知这其中曲折,她只觉得甄嫔古怪,不卑不亢道:“回甄嫔姐姐,妾身没听明白,姐姐这是何意?”

她年纪尚小,清媚的脸带着些许婴儿肥,就这般忽闪着大眼,明明妩媚清丽,却又透着一副天然呆。

也不知是不是得了帝王滋润的缘故,温舒宜看上去容光焕发,娇娇柔柔的小模样,怎么看都是一朵正当盛开在四月暖春的艳阳花。

“你还敢狡辩?!今日就是卫婕妤在此,也容不得你对本宫放肆!”甄嫔眼眸赤红,悲愤交加。

温舒宜心想:她大约是被贤妃压制久了,竟这般沉不住气。

又或者,她只是想利用自己在后宫立立威风。

就在这时,温舒宜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抹玄色锦袍,她眸光一亮。

而与此同时,不知几时出现在此处的帝王也迎上了温舒宜的目光。

四目相对,有什么易燃的东西瞬间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交.缠、迸发、燃烧。

温舒宜侍.寝后还未曾与褚彦说过一句话,她很想知道,自己在皇上心里是否有了分量。

而另一边,褚彦表面清冷如冰,宛若一座尘封的冰雕,让人不敢靠近,内心却是正经历一群汗血宝马奔腾而过的颠簸。

然而,帝王终究是帝王,轻而易举移开视线,他款步而来,如闲庭散步,再也没有多看温舒宜一眼,仿佛方才的目光对视都是假的,他对甄嫔道:“怎么哭了?”

甄嫔身子一抖,爱慕了五年的男子就在眼前,又思及父亲的突然离世,甄嫔当即柔弱了下来,瞬间泪落如雨,娇滴滴唤了一声,“皇上,臣妾心里苦。”

褚彦拧着眉,薄唇微抿,大掌伸出牵住了甄嫔的手,接着便带她离开。

全程不曾看温舒宜一眼。

卫婕妤也蹙了柳眉,但并未多言。

倒是温舒宜甚是纳闷,皇上方才瞧着她,分明冒着粉红泡泡,那些泡泡在空中飘荡,久久不散。

可当皇上看向甄嫔时,那些粉红泡泡又被火焰红所取代。

皇上明明厌恶甄嫔,怎么还牵着她走了?

卫婕妤见她思虑重重,以为她是心伤了,淡淡宽慰了一句,“你最好早日习惯,皇上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温舒宜,“……”

****

当晚,就在所有人以为甄嫔并没有因为父亲暴毙、家族败落而失宠时,帝王寝殿传出一声爆喝,“滚!”

甄嫔吓惨了。

她以为自己在皇上心里,至少有些地位了。

皇上今晚甚是古怪,他眼神赤红,全程一言不发的,当场就撕了她的衣裳,但并未继续。

褚彦衣裳半敞,同时也褪去了一身的矜贵,他的眼神阴冷。

为了让重温昨日,他故意撕毁甄嫔的衣裙,但似乎换了一个人,一切都不同了。

他没了急不可待的热切,又恢复了清心寡欲,那颗被温舒宜点燃的心,怎么都跳动不起来。

甄嫔哭着离开了帝王寝殿,身子又抖又颤。

褚彦以为换一个人,他还能像昨日一样疯狂,可谁知……

守在门外的李忠又纳闷了,“……”

皇上这到底又是怎么了?!

今日并非初一十五,甄嫔怎的被皇上带了过来?且不消片刻又被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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