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何子衿跟着沈素去爬了山。

沈素是很重诺言的,捉黄鳝的事由沈瑞代劳了,虽然沈瑞也很愿意代劳带着何子衿爬山的事,沈素还是亲自带着外甥女去爬山。沈素还背了个竹篓,把儿子装竹篓里带着一并去。何子衿见还有小小背篓,她也臭美的背了一个。

村里人都起的早,沈素他们这也是头一拨,路上还遇着沈素的老丈人江财主。江财主家里有百多亩田,平常多是雇佣佃户,加上江财主有些年岁,早不下田了。因为家境不错,江财主还有些养生意识,其表现就在,老头儿只要天气好,都会早起去山上遛达遛达。

翁婿二人见面,都挺欢喜,尤其沈素前年中了秀才,江财主自认眼光一流,给闺女寻了个秀才女婿。何况沈素为人活泛,种田的本事虽不如寻常村里汉子,但他认识的人多,做经纪是一把好手,田中出产都能卖得好价,这一二年,沈家的家业也是越发兴旺了。

身为老丈人,自然看上进女婿顺眼。

江财主见着何子衿便问,“这是你姐姐家的丫头吧,昨儿我听说了,生得可真好。”

何子衿打招呼,“江爷爷好。”

江财主拈着花白胡须,笑,“好,好。”指着身边的小小少年,“这是我孙子,江仁。”

江仁比何子衿长两岁,还是孩童,原本被早早从床上叫起来陪祖父爬山的他有些恹恹的没啥精神。但,这一切都是没见到漂亮娃娃时!如今,江仁已迫不及待了,他蹿到何子衿跟前,很是打量了何子衿一回,直率万分的道,“昨儿我听阿福说,姑丈家来了客人,还说你长得像画上画的一样,我都不信。你可比画上画的好看多了。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何,叫何子衿。”

“我叫江仁。”江仁自我介绍。

何子衿笑,“江爷爷刚才都说了呀。”

“是吗?”江仁摸摸后脑勺说,“何家妹妹,我比你高,我替你背竹篓吧,你背着多累啊。”

“不行,我自己背,我跟舅舅一人一个。”这是意境啊,到山上来,背个小竹篓,多有意境啊。

江仁除了刚开始跟沈素沈玄父子打声招呼外,眼里就再没别人了,直接就围在何子衿身边呱啦呱啦的说起话来。

沈素在前头与老丈人说着话,一面留意江仁与外甥女,想着江仁这小子,幼时是个三字经,长大了怎地口齿这般伶俐,以往也没见他有这许多话,这一见了漂亮女孩子,这话就没个完了。

沈素:臭小子~莫不成这么早就知道慕少艾了~

江仁无师自通的客串导游,他喋喋不休的与何子衿介绍,“这会儿山上有许多树叶子都掉光了,也有许多树还是绿的,只是天儿有些冷,许多人就懒怠上山了。其实走一会儿路就不觉着冷了。我家有山地,只是一小块儿,这么走不顺路,等一会儿妹妹去我家吃饭,吃完饭,我带妹妹去我家山地逛逛。”

沈素听的好笑,道,“阿仁,你今天不上学了。”

江仁的确是不想去上学了,他道,“子衿妹妹好容易来一回,我得尽一尽那啥……”想半天想不起来,何子衿笑,“地主之宜。”

“对对对,地主之宜!地主之宜!”江仁不理他姑丈了,继续跟何子衿说话,“妹妹,你念过书吗?好有学问哪!”

何子衿笑,“念过一点。”

“怪不得,妹妹就是传说中的才女啊。”江仁拍何子衿马屁,问,“妹妹念过什么书?”

“千字文,诗经,论语。江哥哥,你念书念到哪儿了?”

“我还在念《诗经》呢,妹妹就是聪明,念的比我快。”江仁对何子衿道,“妹妹,你跟我一道去学堂吧。我们学堂是沈家爷爷,就你外祖父给我们上课,你也去听听,妹妹这样有学问,是我辈,我辈,那啥来着。”

“楷模。”

“对对对。”江仁小大人似的,“妹妹,你怎么总能猜到我想说的话。你就是那个,我的知音哪。伯牙子期那个。”

何子衿抿嘴一笑,见地上有个掉落的松塔,捡起来放背篓里。

小小少年一见小小少女是啥感觉,看江仁就知道了。他见何子衿指尖儿沾了土,就要拿帕子给何子衿擦,想自己素来不带帕子的,遂捻起袖子来给这位漂亮妹妹擦,不想他行动实在慢了些。何子衿自己拿小帕子擦了擦手,江仁只好放开袖子,问,“妹妹,你捡这个做甚,这里头又没有松子可以吃。”

“等晒干了可以串起来玩儿啊。”

江仁道,“我家山地里有许多,一会儿让阿福去摘一筐来送妹妹吧。”他还无师自通的学会送礼了。

“那就没意思了,还是自己捡的有意思。”

江仁不知道有现成的不要,非要自己捡有啥意思,但何子衿这样说了,他又很喜欢漂亮妹妹,立刻没啥节操的表示,“是啊,自己捡更有意思,我帮妹妹一起捡。”他就卖力的替何子衿捡起山路上的松塔来。

山间有晚开的桂花,微风带来一阵阵的带着露水味的花香,好闻极了。何子衿道,“真好闻。”

江仁抽抽鼻子才注意到花香,道,“这是桂花香,妹妹来的有些晚了,你要早些中秋那会儿来,整座山都是桂花香。现在这个是晚桂花,若再晚一些,也就没了。不过,山上还有茶花,这个是冬天都会开的。原本路边也有,结果不是被人挖了去,就是被人折了去,咱们沿着的这条路是没有了。只有山里面才有,妹妹是进不去了。不过,我家里也种了茶花,妹妹,你来我家里看花吧。”

沈素真是服了江仁,这小子哪儿来的这自来熟的本事哪。

何子衿问,“你家是什么样的茶花?”

“也是从山上挖来的,我爹养的,有红的粉的白的,开的一团一团的,可好看了。妹妹来瞧瞧,你有喜欢的,我送你两盆。”他还懂得给漂亮妹妹送礼了。

总之,江仁一见何子衿便如同被打通任督二脉,那个机伶,那个灵敏,就甭提了。

江财主听着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说话,那叫一个身心舒泰。

沈素瞧着江仁孔雀开屏一般的去讨他外甥女的喜欢,那叫一个不爽,头一遭看江仁小子这般讨嫌~

爬了多久的山,江仁就说了多久的话。如他这个年纪的小小少年,其实不喜欢跟着祖父爬山的,多枯燥啊。但,由于今天认识了子衿妹妹,爬山的枯燥疲倦仿佛不翼而飞,因为捡了很多松塔,江仁早拿出小男子汉的气概来自告奋通的帮何子衿背松塔了,他下山的时候还扶着子衿妹妹,生怕子衿妹妹摔跤,哪怕不是故意的握到了子衿妹妹的手,江仁也觉着,好软好软哟。还有子衿妹妹,好香好香哦,比家里炖的大肉还要香哦。

路上,江仁力邀子衿妹妹去他家吃饭,何子衿道,“舅妈已要在家里做了饭了,我就不去了。江哥哥跟我一道去吃饭吧,舅妈还常说起你呢。”

江仁笑,“好啊!”他后知后觉的问祖父,“祖父,可以吧?”

江财主心里也觉着孙子好笑,不过都是小小孩儿,也只是好笑罢了。女儿家不是外处,江财主哪里有不允的,笑,“去吧,你姑妈家不是外处。吃完饭来家里拿书本上学,这个可不能忘。”防止孙子逃学。

江仁再补充一句,“我也想姑妈和阿玄了。”

沈素黑着脸提醒这个外侄一句,“阿玄就在我背篓里。”

江仁拍脑门儿,大呼小叫,“唉呀,我都只顾着跟妹妹说话,倒把阿玄忘了!”

沈素:我们阿玄怎么会有这样的舅家表兄哟~

江财主已忍不住笑出声来,沈素也笑了,何子衿眉眼弯弯,江仁脸皮还不算太厚,他脸微红,拉着何子衿的手道,“子衿妹妹,我是跟你说话太入神了,就忘了阿玄跟我们一道的。”

沈素:臭小子,你这话该是跟我说才对的吧~

何子衿笑,“我知道。”她不忍小小少年太尴尬,问他,“江哥哥喜欢吃什么?”

“啥都喜欢。”江仁道,“我不挑食。尤其喜欢姑妈家的腊肉,啊,真是香的了不得。”

何子衿道,“那有些来不及了,估计我们到家舅妈的饭就做好了。”

江仁道,“没事没事,我中午来吃是一样的。妹妹来了,舅妈肯定拿出腊肉来给妹妹吃,我沾妹妹的光,跟着饱饱口福。”

何子衿笑,“你这是把午饭都定下了。”

“我喜欢跟妹妹说话,我要念书,上午下午都不能陪妹妹了,就中午傍晚过来,咱们一道玩儿。”这个年纪的少年,坦率的叫人喜欢。

何子衿笑,“好啊,我也喜欢跟江哥哥一起玩儿。”

江仁欢喜的笑出声,握着拳头,激动的像打摆子一样,大声道,“那可就说定了!”

“好!”

沈素请岳父去家中用饭,江财主笑,“你岳母在家等着我呢,让阿仁去吧,他与子衿丫头倒是投缘。年纪也差不多,是能说到一处去。”

沈素先送了岳父一段,方带着孩子们回家,江氏见了江仁,笑,“你们这是路上遇着了。”

沈素笑,“是呀,岳父每天都爬山的,难得阿仁早起,跟岳父一起。”

江仁放下小竹篓,擦擦额角的汗,说,“姑妈,以后我天天陪祖父爬山,不然祖父一人多寂寞啊。”

江氏自丈夫手里抱过儿子,笑,“阿仁越发懂事了。”打发他们去洗手,准备吃饭。

因为有何子衿在,江仁饭都吃的格外香,吃过饭磨蹭好半天,见沈父都要出门了,江仁才跑回家拿书包去学堂,结果迟到被沈父打了三戒尺。中午放学来沈家后,江仁与何子衿悄声道,“沈家爷爷对我可严厉了,看把我手打的。”

江氏听到这话说他,“你不老实学功课,这是轻的,等我什么时候跟你爹说,再打你一顿。”拿了清凉去肿的药膏来。

江仁扁扁嘴,何子衿笑,“我给你上药吧。”

江仁立刻眉开眼笑,肚子里表示:沈家爷爷,您真是大好人,谢谢您把我打肿,您再多打我两下吧!

到晚上,私房话时间,江氏还笑与丈夫道,“阿仁跟子衿真是投缘,玩儿的也好,阿仁很有哥哥的样子,知道照顾子衿。”

沈素感叹,“劲敌呀!”

“啥?”

沈素道,“你不知道,阿仁一见子衿,就跟得了蒙古症似的,那个话是没个完。你看,要不是舅兄来接他,我看他晚上都想住咱家了。”

江氏直笑,“别胡说,阿仁不过比子衿大两岁罢了,他哪里懂这个。无非是见了漂亮的小姑娘,喜欢跟人家玩儿罢了。”

“咱儿子话还没说溜,这可怎么敌得过花言巧语的阿仁哟。”沈素感慨两声,又道,“臭小子,这些年见了你我也没这样殷勤过啊!”

江氏直笑,“小时候倒看不出阿仁有这份儿机伶来。”

“有啥机伶的,臭小子一个,哼~”沈舅舅表示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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