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衿两世一生的经历十分传奇,面前,她前世生活的年代,绝不是现下的封建王朝可以比拟的。何子衿一直以为自己现下生活一个民风稍微开放的地方,起码,相对于前朝那种女人必须从一而终的风气,如今的朝廷是不反对女人改嫁的。何子衿觉着,如今的风气就够可以了。

但没想到,纵封建社会,也是牛人到处都有啊。

譬如,敢于辞职的皇太子。

而且,何子衿跟她舅打听了,皇太子要辞职,不是自己地位不稳,主动让贤之类,主要是,皇太后要逼皇太子休妻,皇太子对太子妃情深意重,宁可不做太子,也不肯休妻的。

天哪!

这哪里是皇太子啊!

这简直就是温莎公爵啊!

不过,太子妃可不是辛普森夫人,据她舅讲,太子妃出身名门,是太子元配发妻,更重要的是,太子妃贤良的很,于国于家,皆令人称赞。主要是太后不讲理,糊涂,死活就是要太子休妻。太子忍无可忍,索性辞职,不做太子了。

唉哟喂,这也是极难得的男人了。

何子衿都说,“太子殿下这事儿做得敞亮!”

沈素也道,“是啊,太子与太子妃结缡二十余载,情分自不必提,若真按太后的意思休了太子妃,也只是愚孝罢了。”

虽然太子太子妃的事与何子衿不相关,但,太子妃毕竟是朝云道长的外甥女,何子衿还是盼着太子妃好的。只是,这些事,她也不过是站边儿上看着,就是想帮也帮不上忙的。

太子妃的事,如沈何两家这样的门第,也就是看看罢了。

倒是阿玄官学里放了假,说要带子衿姐姐去城里逛一逛,省得来帝都一趟总闷在家里。何子衿倒是想去,沈氏却是有些不放心,阿念道,“我陪子衿姐姐一道去。”

沈氏连忙道,“你还得念书呢。”

阿念笑,“书念了这些年,也不在这一时一刻。我也想去帝都城瞧瞧,总在家觉着闷的慌。”

阿冽俊哥儿也想跟,不过,他们俩都要与阿丹一道念书,明年正月十七去官学考试,要是考进了,就能去官学念书了。何况,外头冷,阿冽还好,俊哥儿却是年岁小,怕他出门冻着。何子衿说了给他们带好吃的回来,因家里还有表兄弟在一处玩儿,也就不闹了。

阿玄先说了,“明早咱们出去吃早饭,就去太平居,唉哟,那里可有名了。太平居的东家是太\祖皇帝的老乡,据说太\祖皇帝攻进帝都城前都吃了他家八个大包子,然后,一鼓作气打进帝都,做了皇帝。只要是来帝都的,就没有不去太平居吃包子的。”

何子衿直笑,“这么有名。”

阿玄道,“可不是。便是有人不爱吃他家的包子,也要过去瞧一瞧太\祖皇帝的御笔的,他家的牌匾也是太|祖皇帝亲提的呢。他家非但包子好吃,还有馄饨,羊肉汤,白米粥,酱的小菜,都不错。”

“叫你这么一说,是要去尝一尝的。”

第二天,何子衿特意换了身少年装束,沈氏还叫小福子一道跟着,何子衿道,“让福子哥在家吧,叫三喜跟着就行。”三喜是阿念的书僮。

沈氏也应了,又拿出银子给闺女收着,道,“难得来帝都一趟,这么冷的天,我是不稀罕出去。你们精神头好,不怕冷,出去逛一逛也无妨,只是下午早些回来,别叫我惦记着。”

何子衿收了银子,道,“娘你就放心吧,要是太平居的包子真那么好吃,我带些回来,咱们一家子尝尝。”

何老娘也说,“早些回来。”再叮嘱一句,“要是包子贵,就少带几个,一人尝一口也罢了。”

何子衿笑,“知道啦。”

因天冷,三人是坐车去的,都坐车里了,阿玄还夸呢,一个劲儿的说,“子衿姐姐,你穿男孩子的袍子,也特俊。不过,就是让人一瞧就知道,你是个女的。”

何子衿道,“知道就知道呗,这不是为了省事么。我听说,帝都也有男人,比女人都俊。”

“唉哟,你可别在苏家人面前这么说。这也是旧事了,说的是苏不语苏侍郎,说苏侍郎少年的时候,到官学念书,同窗都以为他是女扮男装。”

“这位苏侍郎有这么俊,孙叔叔也说他很俊。”

“俊的很。”阿玄道,“不过,我就见过苏侍郎一回,他比我爹还大个十年岁呢,结果看上去,一点儿都不老,整个人仿佛会发光。”

何子衿听得颇是向往,道,“潘安宋玉也不过如此了吧。”

“是啊,据说当初苏侍郎外调回帝都,他一进城门,男女老少都出门瞧他,还有不少人冲他扔香包玉坠团扇帕子啥的,结果,有一痴狂的,是朱雀街上卖柚子的女娘,心潮澎湃之下,抄起个袖子就朝苏侍郎飞了过去,结果,一柚子就把苏侍郎从马上砸下来了,脑袋上砸一青包。”

何子衿听得哈哈大笑,阿念也是忍俊不禁。何子衿乐,“幸而是卖柚子的,要是个卖榴莲的,得把苏大人砸去半条命。”

阿玄立刻跟子衿姐姐请教,榴莲是啥?

子衿姐姐比划一下,“这么大,皮上都是刺。”

阿玄颇是惊讶,道,“世间竟有此凶物,这要砸一下,真能把人砸坏。”

何子衿笑问,“那卖柚子的女娘最后怎么着了?”

“这能怎么着啊,怪也怪苏侍郎生得忒俊。”阿玄笑嘻嘻地,“还有一人,相貌较苏侍郎不相上下,就是没苏侍郎出名。就是小唐叔的师傅,李子爵。李大人也极俊俏的。”

何子衿道,“帝都美男子还真多啊,原本我以为,舅舅就是极俊俏清雅的人物了。”

阿玄一撇嘴,摆摆手,“不能比。我爹的相貌也就排个中上。”

阿念道,“义父起码是个中上,我看你,连个中不溜都没有。”真是的,总跟子衿姐姐说美男是什么意思啊!

阿玄也是很在意自己相貌的,道,“起码也是个中不溜啦。”

何子衿道,“为人最重要的是有内涵,像苏侍郎李大人,非有学问,再加上好相貌,故此人人称诵。倘空有皮囊,没学识,也就是一花瓶啦。”

阿玄道,“我内涵也不错的,子衿姐姐,你发现没?”

阿念心说,你这是要抢我媳妇还是怎么着?

三人一面说话,就到太平居。

难得的好天气,太阳红彤彤的挂在东方,阳光穿透清晨薄雾,给晨间的寒风带来一丝温暖。太平居果然名不虚传,生意极是不错。何子衿一行正欣赏太平居的牌匾,便又有客人慕名而来。何子衿连忙给人家让路,倒是吓一跳,中间一位三缕长须的老者生得眉眼与朝云道长有几分相似。

不过,何子衿是个谨慎人,朝云道长这样的身份,与他相似的人,恐怕都不是寻常人。

这太平居的包子,要何子衿说,味儿也不错,就是有些油腻了。不过,馄饨、羊肉汤、酱菜都不错,吃过早点,阿玄就带着子衿姐姐和阿念哥在朱雀大街好生逛了逛,何子衿是个爱买东西的,帝都的一些物什,自是碧水县不能比的,连绣线她也买了一包回去。及至回家时,才又去了一趟太平居,买了许多包子带回家。

何老娘倒觉太平居的包子味儿好,一个劲儿的夸,“果然不愧是皇帝老爷吃过的包子,香!”

待何老娘问及包子的价钱,何子衿说了个数目,何老娘立刻心疼无比,直道,“我的天哪,这些银子,在咱家,都够买一头猪了。”

何子衿道,“祖母只管吃就是,一辈子就来帝都这一回,就是两头猪的价儿,也得尝尝这皇帝老爷吃过的肉包子,不然,待回了家,别人问起来,这样有名的东西都没吃过,岂不憾事!”

这么一想,何老娘也就算了,道,“丫头说的也有理。”又招呼着大家吃起包子来!

待吃过这顿太平居的包子,何子衿见他舅事务不忙,还时不时的会从衙门翘班,何子衿就同她舅商量着印书的事儿。沈素与他姐直笑,道,“咱们子衿不简单哪,不要说我像她这个年岁,就是现下,我也没出过书呢。”

何子衿道,“舅,这就是你想不通了。你这些年在进士堂讲课的经验,合该写到纸上,集结成册。倘有那些听不起课程的学子,也可以买了书回去钻研。”

沈素到底是文人出身,道,“书可不是随便写的。”

“你说的是圣人著书,还要前考证后考据的,咱们这就是寻常书籍,一不去跟圣人比,二不去跟贤人比,三不去跟有学问的人比。就是把一些念书的经验写录出来,写的浅显,但只有其中一二有益,也就值了。”何子衿巴啦巴啦的说了一通,还撺掇她舅,“反正我看现下舅舅你也不忙,不如把你的经验也写成书,咱们一道刊印。”

沈素问,“你这好卖么?”卖书就是生意了,沈素不想看外甥女赔本。

“看舅你说的,我在老家的书铺子火的了不得,当初薛帝师去芙蓉书院讲学,都给我签过字。我把薛帝师签过字的书给裱了起来,就放到书铺子里,就成了镇铺之宝。就是这两套书,也是火爆的了不得。阿念还无偿的把自己的读书笔记捐给了书院,给书院的小学生们研习呢。”何子衿道,“趁着春闱将至,提前把书印出来。介时,阿念跟我爹一中进士,立刻就能拿出去卖了。”

沈素还是先把书稿留下,决定先看看。

然后,舅甥俩商量好些日子,沈素给安排的书商,何子衿大手笔,每样印了五千本,全都是用的何子衿的私房。待书印好了,何子衿信心满满,就等发财了。

何子衿还给她舅的书铺子提了些意见改进,说她舅,“我看帝都的许多书铺,多是清雅过了头,这卖东西,得吆喝。不吆喝谁知道呢?等我卖书时,舅你让掌柜好生与我学学。”

她舅忍笑,“成,那可说定了啊,到时你可不能藏私,得教掌柜的几招。”

何子衿道,“没问题。”

把印书的事安排好,何子衿还带着阿念阿玄去西山一处特隐秘的地界儿弄泉水,阿玄这在帝都住了好几年,都不知西山有这么一处小山泉。何子衿道,“这是我从书上看的,有人记载说,西山此处泉眼,烹茶最佳。”

只是,取泉水时,又遇到了当初在太平居遇到的老者。

何子衿就有些奇怪了,一次还能说是偶遇,两次就有些刻意了吧。这老者还请他们喝茶,待取了泉水,何子衿与两人道,“要不是看他穿戴富贵,真得以为是人贩子呢。”

阿念道,“是挺奇怪的,这都第二回了吧。”

阿玄没想这么多,道,“一看就是富贵出身,这样的出身,怎么可能是人贩子。不过,以前见过吗?”

阿念道,“就是在太平居门口,你忘了?”

阿玄这才想起来,“啊,是那个老先生啊。真没想起来。”

三人带着泉水回家,这事儿搁心里,何子衿就有些放不下,决定试一试。她想了个法子,隔了几日,便说三人还要出门,只是出门前,她不去,让阿念阿玄俩人出去。

俩人中午就回来了,阿念悄与子衿姐姐道,“果然又见着那老者了。”

何子衿道,“你说,他是不是朝云师傅的亲戚?”

阿念点头,“长得像,就是不知道他这三番两次的与咱们搞相遇,是什么意思?”

何子衿道,“真是个怪人,有事说事,这么着算什么?”

“还是不要理他,咱们家也不可能有什么是人家稀图的,要是朝云道长的关系,找咱也没用,咱们也帮不上他。”阿念道。

何子衿决定近期不出门了。

只是,转眼,何子衿接到内务司的一桩差使。因沈素毕竟是官身,内务司的人很是和气,道,“说来也是不情之请。要不是听说菊仙姑娘来了帝都,我这脑袋都要不保。菊仙姑娘种的那绿菊,前年大年前都是太子府上的六公子献给陛下的,陛下令内务司的匠人好生照料,我等没一刻敢懈怠。只是,这花儿养的,总不鲜活。一年两年下去,尤其今冬,尤其的冷。可这花儿吧,冷了不行,热也不行。那几个老花匠都不知如何是好了,听说菊仙姑娘来了帝都,我就想着,硬着头皮求一求菊仙姑娘,能不能帮咱们看一看那花儿?”

何子衿道,“花儿在哪儿,带来我看看。”

内务司的郎中道,“唉哟,那样的宝贝,哪里敢带出宫来?搁宫里好生伺候着呢。”

何子衿道,“我一介民女,无缘无故的,不好进宫吧?”

“姑娘放心,您是为了照顾那绿菊宝贝,这事儿,也是内务司司长大人交待的下官,看花儿的事,都安排好了。只要您有空,什么都不必操心,就是帮咱们看一看那花儿就成。”

这等老炼的官油子,让何子衿也不知说什么了,只得看向沈素。沈素也没什么好法子,道,“那就去看看吧,我与你一道去。”

何子衿也便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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