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姑妈一家走后,何老娘好几天低迷,没精神,想到闺女还滴了几滴眼泪,一个劲儿的絮叨,“养闺女有什么用哦,一嫁那老远,十来年团聚这么两个月,又不知哪年哪月能见了。”又说沈氏,“你比我有福啊,咱丫头成亲后还住一块儿,多好。”

沈氏笑着奉承婆婆,“是啊,这还得多亏母亲有见识,给咱们丫头定了阿念。”

“我是自你大姐这里得来的经验哩。”何老娘十分舍不得闺女走,尤其闺女多好啊,走前还非塞给她五百两银子。她怎么能要闺女这钱哩!何老娘死活不要,闺女说是女婿让给的,这就更不能要啦!结果,不要还不行,闺女死求白赖的要给!不收就要翻脸的模样,何老娘只好收了。

这事儿,何老娘没跟儿媳妇说,何老娘是跟儿子说的,何恭素来性子温厚,道,“娘不该收姐姐这钱,咱家现在日子还过得。姐夫谋缺怕也没少花银子。”

何老娘道,“你姐姐非给我不可,我不要都不成。说是给我的零用。”

既然姐姐非给不可,何恭想着近来姐夫官路也还顺遂,便没再说什么。何老娘感慨道,“我总说闺女没用,到头来,还是闺女体贴我哩。你姐走前还给我买了好些八方斋的点心,我养你这么大,也没见你给我一分银子,也没给我买过点心。还是闺女好咧。”

何恭硬是给他娘说出罪恶感来,跟媳妇说话时说到此事,沈氏抿嘴只笑不语。何恭道,“你别只笑,咱们倒是商量一下,是不是每月给娘些银钱孝敬?”

“真个笨的,我问你,以前母亲可说过你没给过她银子的事儿?”这事儿一想就能明白,偏生丈夫这翰林老爷,怎么反倒不明白了。

何恭还真不明白,摇头道,“还真没有,或者以前娘看咱们年轻,没银钱,就没张过嘴。”

“这已是猫点门儿了。”叫沈氏说,婆婆纵是性子不同凡流,但有一样是好的,从不觊觎媳妇的私房。沈氏与丈夫道,“亏还是翰林老爷呢,以前相公未当官,家里的产业都是母亲管着,你又哪里有来银子的地方呢。老人家自然不会开口,今相公做了官,有了薪俸,自然与以往不同了。”

沈氏笑道,“母亲这是在说待发了薪俸,想代你管着呢。你怎么倒笨了,这都没明白?”

何恭还真没听出来,何恭也觉好笑,道,“娘也是,直说就好。”害他猜个半日。

沈氏笑,“幸而我还有个闺女,这要是阿冽俊哥儿都跟你似的,以后也叫我为难呢。”

何恭跟妻子商量,“那以后咱就把薪俸交给娘收着吧,反正她也是一样给攒着。”

沈氏倒不在意这个,何老娘一向当家人,况自搬来帝都,开销便较碧水县大许多,再加上前些日子家里来人不断,还有自家闺女出嫁,筹办嫁妆,预备喜事,林林总总,都是花钱的事儿。先时又置了田地,婆婆怕是把这些年积蓄都拿了出来,手里想是真没什么钱了。沈氏笑道,“你何曾见我争过这个,我教你个巧宗,下次发了薪俸,先去八方斋买几样细巧点心,母亲爱吃柿饼、蜜枣、栗粉糕、蛋烘糕,然后把薪俸交给母亲收着吧。”家里又没别人,就像丈夫说的,婆婆收着以后也是给他们。

何恭很是奉承了妻子几句,觉着妻子体贴又明理。

沈氏笑着受用了。

沈氏与闺女说起此事时,何子衿也笑了,道,“说来,头一个月发薪俸时,我原是想着家里庆祝一二的,可那时正是先帝热孝,我爹跟阿念见天起早贪黑的哭灵都忙不完呢,也没顾得上。后来冯太爷一大家子过来,家里乱烘烘的,就更没这个心了。其后姑丈谋了缺赴任,又忙着姑丈姑妈赴任的事,还有翼表哥和阿羽,才没住几个月就又早走,薪俸的事就更忘脑后去了。倒是祖母都记着呢。”

沈氏一笑,问闺女,“阿念的薪俸交你吗?”

何子衿点头,“当然啦,银子都是我收着的。”

见闺女牢牢掌握着小家里的财政大权,沈氏就很满意了,教导闺女道,“银子你收着,平日也要给阿念带些零用在身上,这当了差,同僚之间或许什么时候吃个酒喝个茶的也是难免的,别叫阿念在外头窘迫了。”

何子衿道,“我都是把银子绞好了给阿念放荷包里,一钱的两钱的,三喜身上还会每天给他一吊钱,放着零用。”

沈氏听后很是满意。

何子衿回头还同阿念道,“下次发薪俸的日子,你在外头买点儿什么再回来。”

“买什么?”说来阿念也是个实在的小伙子啊,以前追求子衿姐姐时候还会给子衿姐姐买根簪子什么的,如今成了亲,阿念就是勤勤恳恳当差,然后把薪俸全数交给子衿姐姐来过日子的好男人。平日里身上也会有零用,但如果请客吃饭花多少银子,回家都会与子衿姐姐说的。所以,当子衿姐姐让他买东西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买什么。

子衿姐姐就把何老娘那事儿说了,笑道,“娘让爹给祖母买点心,你就买些别的吃食,酱肉什么的都可以。”

阿念应了,道,“子衿姐姐,咱们不如每月也给祖母些零用吧。”

“给多少合适呢?”子衿姐姐问。

阿念很是大方,道,“五两如何?”他一月薪俸十两。

子衿姐姐很得了何老娘的真传,有点舍不得,道,“这也太多了,二两差不多。”

阿念道,“要是以前没俸禄时没的说,今既有了俸禄,咱们还在家里吃饭呢,吃穿都是官中,原也该交些钱粮的。二两是给祖母的零用,二两算是咱们的伙食银子,再给岳母二两银子,总得一碗水端平。”这么一说,又添了一两进去。

阿念显然算术不错,道,“这样咱们一年也能存下四十两呢。”

子衿姐姐虽有些心疼银子,也还是应了,道,“平日里也要花钱呢,以后花钱的地方多了去。”

“没事,够用就行,咱老家还有田地呢。”阿念不是个小气的人,心里对自家日子也是有数的,别个不说,他跟子衿姐姐加起来,老家就有一千多亩地,每年亦有收成。

倒是何老娘意外之喜,她老人家原本觉着,能得儿子的薪俸也够补贴的啦,没想到丫头片子还一月给她四两银子呢。何老娘那小眼神儿哟,一面拿两只眯眯眼瞅着银子不放一面做口是心非推拒状,道,“你们刚成亲,自己收着就是,不用给我。”

“阿念非要给呢,我说不给,他还不依。”何子衿很会让阿念做好人。

何老娘笑眯眯地,越发熨帖,“当初我就看阿念那孩子实诚。”果然没看走眼啊,何老娘与自家丫头片子道,“我这辈子,别的上头还有限,主要是眼光好。当初选女婿就选的对,看你姑丈,多正经个人,就知道一心当差过日子,绝不会乱来的。看我给你选的阿念,也是个好孩子。”完全把阿念的事儿揽自己身上来了。

何子衿心说,忘了当初人家阿念小时候非要人家去酱菜铺子学徒的事儿了呢,与何老娘道,“这四两,二两算是交的伙食银子,二两是给祖母的零用钱,您自己收着。”

何老娘还摆手瞎客气呢,何子衿忽而一笑,说着就要收回银子,道,“真不要,那我就不给了。”结果,她这话还没落地呢,那银子已到何老娘手里去了,何老娘哼一声,“干嘛不要,我孙女婿孝敬我的。哎,没享着丫头片子的福,倒是先享了孙女婿的福。”这话听的何子衿直翻白眼。

何老娘也没白得孙女孙女婿这银子,她翻箱倒柜的拿出一块湖蓝的料子,与自家丫头片子道,“这料子是你姑妈给我的,我还有呢,这块给阿念,你拿着给他做件袍子穿。做官儿的人了,穿戴上得体面才成,不能丢了爷们儿的脸面。”

何子衿颇是不满,问,“只有给阿念的,没有给我的。”这也忒势利了吧!

何老娘才不理她,一面把银子放红漆的小银匣子里放好,一面道,“我孙女婿孝敬我的银子,我当然就给孙女婿。你以后再说吧,看你表现。”

何子衿说她祖母,“您老这本末倒置啊,您也想想,没有孙女,哪儿来得孙女婿呢。”然后,跟何老娘嘟囔了一通话。何老娘给她嘟囔的受不住,只得找了块水红的料子给了自家丫头片子,总算是堵住了嘴。

何子衿高高兴兴的叫丸子把料子拿自己屋去收好了,又去她娘屋里,给了她娘二两银子做零用,沈氏不肯收,还说闺女,“你这手生得就不好,你看,这么个胖手,并起来竟是个有缝的,一看就是个不存财的手。你们这刚成亲,自己日子还没过起来呢,交什么伙食钱哪。你们这样,三丫头他们岂不为难?”觉着闺女不会过日子,傻大方。

何子衿道,“以前我跟三姐姐在县里开烤鸭铺时,三姐姐也会给祖母银子的,给的还不少呢。每次我们算银子,三姐姐都会拿出一成的利来给祖母。”

“唉哟!”沈氏也是才知道这事,直道,“三丫头可真大方。”又道,“你祖母也没白待她那些年。”三姑娘自来命苦,投奔到何家,婆婆养她长大,她也学了一手好针线。婆婆没想过三姑娘报答,三姑娘却是当真有良心。

“所以说,娘你不用担心,三姐姐不是那种会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她有时自然就给,没有时不给,祖母也不会说什么的。”

“我是不担心三丫头的,她是个心下有数的,我只担心你,大手大脚,我看你以后日子难过哩。”

“我有数呢。”何子衿颇有信心,道,“八月我们那铺子就能开张了,我这先试试水,倘是生意还好,娘你明年就把酱菜铺子开起来。到时我们铺子里全用娘你铺子里的酱菜,也能给你做宣传,带带生意什么的。我看,这过日子,不能全指望我爹跟阿念那些薪俸。在咱老家十两银子过半年没问题,这帝都十两银子也就撑一个月,开销可比老家大的多。”

“是啊。”沈氏笑,“原也就不是指望薪俸过日子,男人考功名,那是考的门第地位,如今咱家也不比过去富裕,可说起来,咱家就是书香门第官宦之家了。要说有钱,陈家不比咱家有钱,可他家没做官的人,别看以前比咱家强些,现下可是差远了。所以说,这功名的好处都在薪俸外呢。”

“这倒也是。”起码他家的田地就有免税额度,这一年就能多收入上百银子。另外,还有整个家族社会地位的提升,这更是实实在在的好处。以往何家得仰视胡家,现下何家考出两个进士来,阿念还是探花,哪怕现下不做官了,回乡也能与胡家平起平坐的。

就是三姑娘,都因何恭阿念考出功名来,在婆家地位显著上升呢。

母女俩说了一回过日子的话,何子衿还是把二两银子给了她娘,非说是给她娘买果子的钱。沈氏推辞不过,只得收了。虽则沈氏不差这二两银子,但,这是闺女孝顺的,如何能一样呢?

沈氏当天晚上就把这事跟丈夫说了,还把银子拿出来给丈夫瞧了一回,何恭笑,“这丫头真是,明儿你给丫头还回去吧,叫她自己攒着。”

“她哪里是个能攒下银子的?有几个钱恨不能全都散出去。”沈氏把银子收好,道,“给我二两,给咱娘二两,说是给我们的零用,还有二两是给家里的伙食银子。剩下的四两她自己攒着。”

何恭道,“怪道我过去娘屋里时,咱娘瞅着神采奕奕的。”原来是又多了一笔收入。

“有孙女孙女婿的孝顺,老太太自然高兴。”沈氏笑,又夸阿念,“是个大方的孩子,一点儿不小气。”虽然心里高兴收到孩子孝敬的零用钱,还是为孩子们大手大脚担心,“现下还傻乐呢,等以后有了孩子就知道,过日子就得节省了。”

何恭也很为闺女女婿以后担心,与妻子道,“还是把银子给闺女吧。”

“我替她存着不也一样。”沈氏不愧何老娘的儿媳,道,“她这么兴兴头头的,不是个能存银子的,我存了,以后替她置地。”

何恭便不多说了,沈氏欢喜又欣慰,道,“咱们丫头长大了,都说闺女赔钱货,你看,我跟母亲都享了闺女的福。可见闺女有闺女的好。”

何恭看媳妇那神采奕奕眉开眼笑的模样与母亲竟有几分神似,不由也笑了,道,“这话是。”

何老娘与沈氏婆媳因近来收到零用钱,故而心情颇佳。何老娘又不是个能存住事儿的,没几天,胡文知道这事儿了,压力颇大。三姑娘说他,“甭想这些没用的,我心里有数。阿念与阿叔是因为做官有了薪俸才给姑祖母银子的,待咱们把铺子开好,一样孝敬她老人家。眼下铺子正准备着呢,还没赚到银子,要硬去出这银子,显然就外道了。一家子不说这个。”

胡文摩拳擦掌,“我得更加把劲儿才行啊。”

三姑娘笑,“按着进度来就成,也别太赶,累着得不偿失。以后日子长着呢,待咱们日子好了,有的是孝敬长辈的时候。就是咱重阳,好生教导,以后有了出息,还能继续替咱们孝敬长辈们呢。不看这一时,老话都说,日久见人心呢。”

胡文想了想,深觉有理。

何老娘非但没找三姑娘要银子,她还做了一件特令三姑娘感动的事,她私下还问过三姑娘,开铺子的银子可够,不够的话,以前三姑娘孝敬她的银钱,她还都存着呢。

把三姑娘给感动的,都不知要说什么好了。

三姑娘这辈子还是头一遭听她姑祖母说这样体贴的话哪!三姑娘自芙蓉县老家投奔了姑祖母何老娘,这些年,最常听到的就是何老娘咒骂她爹她娘她祖父她祖母,当然,三姑娘这些亲人也的确有诸多该骂的地方,这些亲人的为人,三姑娘自己亦是鄙薄的。三姑娘在何家这些年,从没有受过任何优待。她跟表妹何子衿也不一样,何子衿自小就去陈家附学念书,三姑娘就得去针线铺子学针线挣钱,何子衿小时候每年总有两身新衣裳,三姑娘穿的都是何姑妈少时的旧衣;何子衿那些小首饰啊啥的,三姑娘一样没有,出门倒也有的戴,是姑祖母借给她的,回来就要归还。而且,三姑娘的每月挣的银子都要全额上交。

但,姑祖母也从不亏待她,她没上过学,也学了认字算账。没新衣裳,旧衣也都是干净整齐的。她挣的钱都上交了,后来姑祖母替她置了地,没赚她一分,待她成亲时为了地亩好看,还倒搭了她二十亩给她凑了个整。

她是跟何子衿不一样,可姑祖母从未鄙薄过她的不一样,只是告诉她,你得更加努力上进才行。

三姑娘哪里敢想今日,自家里投奔了唯一的亲人姑祖母时,她上面两个姐姐都是被爹娘卖了的,那时,她哪里敢想有今日呢?

三姑娘感动的泪水都下来了,何老娘一脸紧张兮兮的问她,“紧巴成这样啦!到底差多少银子?”唉哟,最好不要太多哟,太多她也拿不出来。还有,要不要让三丫头写张欠条什么的。亲兄弟也要明算帐的哟。

何老娘正满肚子想着怎么借给三姑娘银子的事,三姑娘已经拭去泪水,笑道,“没有,银子我跟子衿妹妹一人一半,已经齐了的。我就是突然想到,现在的日子,高兴的。”

何老娘一听说银子齐全了,此方心头一颗大石落了地,责怪道,“人家高兴都是笑的,你怎么哭呢,这可不吉利,得天天笑嘻嘻的才好。不然,天天哭丧个脸,多大的福气都给哭没了。”

三姑娘笑,“知道了。”

何老娘这才高兴起来,问了些铺子的进度,装修的如何了,鸭子催肥的如何了,还有可找了可靠的菜疏供应什么的。三姑娘细细与何老娘说了,何老娘觉着孩子们不算不能干了,心下很是满意。

何老娘觉着三姑娘小夫妻正处于创业阶段,也是需要鼓励的,于是,想了想,也给了三姑娘两块料子,一块藏蓝的是给胡文做衣裳的,一块朱红的给三姑娘裁衣裳,道,“正是好年华,这红色儿也就配你们穿了。我有块水红的给了丫头片子,这块给你,你针线好,妥妥的做了来,以后好穿。”还有块大红的细棉布的,叫给重阳做衣裳,喜庆。

孩子们都好,又很懂事的学会孝敬她老人家银子了,家里却发生一件让何老娘不大高兴的事。

这事,还得自薪俸的事说起。

自从何老娘暗示了儿子之后,何恭就把薪俸交给母亲了,何子衿阿念小夫妻每月也有伙食银和给何老娘的零用奉上,何老娘算了算,自己每月有十四两入账,再加上家里田地与帝都田地的收入,虽帝都开销大,但她老人家一向会过日子,这还能攒下些哩。故此,何老娘近来心情大好。

但,不知为何。

儿子何恭与孙女婿阿念就添了乱买东西的毛病,头一回儿子买了点心,孙女婿买了酱牛肉,何老娘挺欢喜的,觉着孩子们体贴。可这些东西,一月买一回也就罢了,哪里能隔三差五的吃呢?虽则他们买东西没向她要钱,可过日子不是这种过法哩。

何老娘很是单独叫了儿子与孙女婿开了个会,就是说让他们节俭过日子的,同时又教导了沈氏与何子衿一番,不能给男人太多银子,会大手大脚的。

何老娘与梅二太太说起此事就颇是苦恼,“家里孩子们,真是操不完的心。我家这样的家境,哪里吃得起那八方斋的点心。孩子们还总是买,我都恼火了。遇到这么些不会过日子的,真是愁的人慌。”

梅二太太听了心口那叫一个堵的慌啊,那八方斋是帝都城有名的点心铺子了,东西做的精细,也好吃。帝都小官宦人家走亲戚时买几包八方斋的点心,就是讲究的了。梅家家计寻常,也就撑个面儿,梅二太太平日里也鲜少能吃到八方斋的点心的,自己出银子都舍不得,更遑论儿孙们了,哪个能有眼力时时孝敬她八方斋的点心呢。何老娘这般说,真不知是不是在她面前炫耀呢。梅二太太就有些酸酸的道,“这正是您老人家的福气,我倒是想吃,可惜没这孝顺儿孙,没人给我买呢。”

“这样才好,孩子们还是得学会过日子,只知道傻大方,以后才有愁的时候呢。”何老娘这回真不是有意炫耀,她是当真这样认为的。

于是,梅二太太愈发堵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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