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周横跨元旦,直到周五才考最后一门大物。

卷子实在太难, 原本计划两个小时的考试时间, 考完全场居然没有一个人写完卷子, 老师先是延时一个小时,再无奈延时一个小时, 教务催了又催,直到中午十二点半堪堪结束,阶梯教室剩下的学生虚脱般走出考场。

“天哪,考试前问李教授难度,他居然敢说出的送分题,是我们都给他送分吧!”

“考前划个重点,然后全考非重点,他对自己的讲课水平好自信, 怕达不到挂科指标?教授这操作简直了”

……

随着人流涌出教室, 廖雪跟大伙一起抱怨完, 扭头问秋来:“秋来你答全了没有?我看你一直在算, 卷子都写满了。”

“交卷的时候勉强写完。”秋来没撒谎, 她确实是到卷子收到面前才刚落笔。

大物刚好是最她课逃最多的弱项,老师平日上课几乎不点名, 谁料期末忽然发这么个大招, 也还好她考前跟着陆离复习,一页一页翻了课本。她和许多剩下实在写不出来的题走出考场的学生不一样,只要有时间,许秋来就还能回忆和思考, 奋战到最后一秒。

也幸好考试延时,不然她真的很难保证绩点。

许秋来庆幸完,忽然猛地想起来,她出发前把考试时间跟陆离通报了,便没带手机,这会儿考试延迟,他打不通电话,不会已经在学校等一上午了吧?

探头往窗户外一看,她吓得差点跳起来,匆匆与廖雪说了再见,斜背着包挤出教室,一口气跑下楼,远远隔着马路在对面楼下瞧见陆离。

他的寸板黑色毛线帽外又戴了卫衣连帽衫,风衣围巾全副武装裹得严严实实——

躲在华哥后面横着手机打他的坦克游戏。

华哥身形强壮又高大,他环起臂膀,远看立得好似一堵墙,铁塔般替人把从西面吹来的风挡得严严实实,少爷舒服得很。

好吧……

是她想多了,陆离永远不会让自己属于不舒适的状态,她刚刚居然担心冬天的冷风把这个娇嫩的小公主刮走。

陆离才见她就皱眉,“我在这儿玩了十多关,你们考场做卷子也太慢了。”

他雪白挺立的鼻尖冻得发粉,轻薄泛红的眼皮疲懒地耷着,冷着脸的小模样委屈得很。

“我也没料到卷子这么难,下次不让你白等啦。”许秋来从善如流道歉,完了又道:“挂科得重修的,挂一科不推研,大家只想着能多考一会儿都是好的,你要知道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资质,随随便便能学到满绩点……说起来,我也没让你来等我呀,你这么忙,在公司呆着不就好了吗?”

陆离回想了一下,好像是这样,但还是找了个借口,“我想来学校吃饭……”

“你读研三时候回学校都没这么勤,”许秋来毫不留情戳穿,“我那时候一两星期都不一定见你来一次。”

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豪睁着眼睛说瞎话:“我那时候不知道食堂性价比这么高。”

得了吧!许秋来心里狂吐槽。

这个人什么时候在意过性价比,毕竟是开单独服务器给自己玩游戏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的少爷。

陆离公司和q大路程不远,步行也不过是十几分钟的距离,托这距离的福,两个行程都繁忙至极的人没有成为同城异地恋。

学校里考试较早的院系寒假已经开始,几大食堂稍微松散一些,不再像平时一样挤得慌,许秋来用杯子接来的开水帮陆离随便涮了一下碗碟:“你看吧,过来这么远就为吃个蛋炒饭,多浪费时间,我们也不一定每天黏在一起啊……”

陆离皱眉听着,他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总觉得这逻辑哪里不对,怎么他来学校可怜巴巴等几个小时,反倒还被训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我就是想和你吃饭!”陆离的杯子放重了,晃在桌面泼出褐色的一圈巧克力奶,红唇口型冷漠一张一合:“别人想和我吃饭排队我都不愿意去,怎么,你觉得我这算黏人吗?”

这毛炸了待顺的模样,简直和秋甜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许秋来刚考完试,考完如抽丝,虚弱得很,本来只是随口一说,这会儿眼观鼻鼻观心,求生欲使她安静如鸡。

陆离看她不出声,却越想越生气,“我只是在恋爱里抽出基本的时间成本做维护,你不说付出同等努力,还试图转移矛盾,这个态度非常有问题你知道吗,让我做女友考评只能给你五分,太不走心了,你要是不想和我吃饭,那我现在回公司……”

众目睽睽之下,许秋来哪里敢让他走掉,连忙探身抱紧陆离的腰把人拉回来,掌心捂着他的嘴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点头哈腰朝周围一圈看过来的人抱歉,然后小声在他耳边道:“错了我错了,你肯定饿了,臣妾请您用膳。”

僵持了两秒,陆离大概看她态度实在诚恳,这才勉为其难接过筷子,又盯着她强调,“那你得记得下不为例。”

这就是跟直男界小公主恋爱的感觉了,他能一腔赤忱为爱人付出一切,却并不能细腻地体会女生细腻的脾气和小情绪,也幸好许秋来不是个普通姑娘,她甚至还觉得陆离这样有点可爱。

就像他从前压根感受不到那些女孩们向他暗送秋波、抛媚眼一样,现在他也仍然很难一朝一夕学会这些玄妙又摸不着的东西,可他一旦开始喜欢一个人,就仿佛成了产品设计中对客户要求无有不应的乙方,但凡要求合理,只需要一次性输入指令,以后便会开启人工智能的学习模式,自动化执行。

两人空闲的手在桌子下面牵紧,十指相扣,她拄着下巴注视他吃饭:“少爷,我能申请重新考评kpi吗,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我觉得分太低了不利于咱俩情感关怀的维系。”

许秋来随时随地能进入角色扮演。

陆离吃饱,这会儿气消了,咬着吸管思考了一瞬,“谈恋爱得双方贡献分工合作才能提高感情体验和效率,这个精神你领会一下,先写个总结周报oneone汇报,更改kpi这个提案我看你态度再考虑。”

许秋来把自己手边的《大学物理》啪地敲他头上,“搞半天你都不会看人眼色吗,差不多得了,还顺杆儿爬呢,就算你是ceo,我也不是你员工,还想要周报总结和一对一汇报,不然你试试梦里能不能梦到。”

陆离茫然捂额头,似乎不明白刚刚还眉眼似春风的女友怎么忽然变了颜色,十分委屈:“你觉得哪里不行可以提出合理建议,采不采纳再商量,打人就是你不对了。”

“疼疼疼,”他越捂越不甘心,脱了绒线帽给她看:“你瞧是不是起鼓包了?”

青色的发茬平平整整,许秋来盯半天泛红都没找到一处,只是目光在触及那条刚长好、歪七八扭缝过针的纹路时,还是蛮横帮他揉两下,吹了吹风,一边安慰道:“我一般不动手,你要不说欠打的话,我能没忍住吗?”

学生们的寒假开始,警局特案组的追查却陷入了尴尬的僵局,调查主角被保取候审,他们想加快进度,还得等医生那边开出医嘱,人人都清楚这是无良资本家拖延时间的策略,但偏偏因为程序问题,谁都没有解决办法。

警局的气压低了好几天,看守齐进的女警带回来医院的录音,算是这段时间唯一的好消息。

她刚毕业没几年,才调来经侦队,并不清楚混进病房的假医生是谁,当初拿回手机乍一听,只觉得应该是场牵涉甚广的陈年旧案,工作量又要增加了,没想到这段录音在会议上播放时,队长路南峥的脸色当场一变。

直到回忆结束,才有人小声跟她解释:“你这次真的拿到猛料了,他们录音里提到的光赫总经理,他的案子三年前是路队和张副一起侦办的,当时说谁把案子办好了谁晋升,你说说,隔了三年,两个人第一次合作,旧案就冒出来了。我觉得张副肯定想找路队茬,他当年被按下去,一直憋着股劲儿呢。”

“到底怎么回事儿,后来呢?你说仔细点儿啊?”

“后来案子到法庭,本来庭审没判几年,可才判下来,那总经理就在监狱里突发急病死了,老婆没几天也在医院跳楼了,这事儿是真惨。路队这些年虽然不说,但是这案子其实一直跟刺儿一样插|在他胸口,现在看,路队当年怀疑的真没错,这事儿就是齐进这老狐狸动的手,我们都没怎么查呢,已经浮出来那么多东西,还不知道往下牵涉多少人,这个姓齐的还真是无毒不丈夫啊,媒体当年不是说他俩好兄弟来着……”

女警不大能想通,追问道:“既然都已经进监狱了,为什么非得害死他?他老婆为什么又跳楼了?”

“谁知道隐情呢,我要是知道我就不当警察,做半仙得了。估摸多半就是那总经理手里还捏着什么对齐进不利的把柄吧,齐进不想被拖下水,于是痛下杀手了。至于他老婆……可能是殉情?新闻上说两个人感情好,也可能是病了,资产都抵债,不想拖累孩子。”

“他们还有孩子?多大了?”女警不忍惊呼,“那父母都不在了,他们这怎么活?”

男人搜肠刮肚想了好一会儿,“大的当年好像是念高中吧,小的就不知道了。世上不幸的人这么多,咱们干警察的不是天天见吗,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啊。”

“话是这么说,但那时不应该好好查查死因的吗?父母相继不在了,这对两个孩子来说也太残忍了吧?”

“当时家属签了火化同意书,咱们反应过来时候只剩一堆灰了,什么证据也没有,查不了啊。路队当年想资助那俩孩子的,后来听说被总经理的特助领养,带回南方老家去了。”

会议室里,路南峥冷着脸,他一动不动盯着投影仪在墙上投出的光幕,反复播放医院带回来的录音,沉默得像座山。

张副拍拍他的肩膀,“南峥啊,这事儿你真的别太自责了,咱们是经侦队,不是刑警队,这个案子里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结局谁能想到呢,要怪只能怪敌人太狡猾。”

“如果,如果是我们办的案子出了问题呢?”路南峥回头凝视他,“我到现在忘不了他对我喊冤的样子,我办那么多年案,没有人比他给我留下的印象更深刻,他的眼神不像撒谎。如果当年,我们能再放下速度,好好往下查查,现在会不会是另一种结局?”

“可证据是确凿的啊,我们没有错!”

“证据是可以伪造的,你看看现在躺在医院里的齐进,你觉得这事儿他干不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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