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么可爱, 你真的不考虑考虑买我吗?

正赶上小学生放学, 许秋来匆匆道了谢, 逆着人流,朝二年级的老师办公室一路跑。

还在走廊里, 就听见隔墙内里传来一阵小孩震天响地的哭声。

秋来省下了找门的时间, 因为王川晨那小胖子正扒办公室门口偷看。

一见她,小胖飞快小跑到她身边告状:“秋来姐!蒋臣臣踩坏秋甜的文具盒, 还把她的头打破了,秋甜才推他,赵老师就知道骂秋甜!”

小胖子的归纳表达能力不错,寥寥几句话,就把事发经过都总结了。

“先跟你奶奶回去。”她扔下话,快步进门。

乱糟糟的办公室里, 她只一眼就找到了妹妹。

那孩子孤零零站在办公桌对面, 早上梳的小辫子已经在打斗中被扯成鸟窝,但依然倔强地梗着脑袋不肯低头。一双大眼睛气鼓鼓往上瞪,任老师怎么骂她, 眼圈都憋得通红了, 两只小拳头攥紧, 眼泪硬是没掉下来。

“……你还瞪,你还敢瞪老师!我跟你说半天你一句都听不进去是不是, 许秋甜,我命令你向蒋臣臣同学道歉。”

“赵老师。”许秋来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站在她身后唤她。

女人回头, 明显一愣:“你是?”

“我是许秋甜同学的姐姐。”

少女一看就只有十八九岁,赵老师不悦皱起眉,“你父母怎么不来?”

“不需要,我就是她户口本上的监护人。”她的模样格外漂亮,一字一句冷肃沉着,气势倒又和普通年轻女孩区别开来。

许秋来对这个新班主任的了解仅来自两个孩子平日的只言片语,结合平日几次接送孩子留下的印象,不难拼凑出一个大致的人物侧写。

二十八|九,未婚,妆容精致,衣着入时,工资平日估计都花在了穿戴上,靠打扮堆砌出几分姿色。至于她为什么偏袒那个明显个头更大的蒋臣臣,秋来把目光移到对方家长那边的时候就明白了。

那男人三十岁出头,样貌中上,身上是价格不菲的名牌西装,皮鞋锃亮,手上没戴婚戒,反而是小指套了银环,是个离异单身汉。

秋来招手把秋甜叫到身边,近了才发现她脑门上有块蹭破的油皮在渗血,淤青肿了一大块,小孩子皮肤又白又嫩,格外刺目。

她顿时又是心疼又是生气,火气蹭地冒上头。

“姐姐……”

秋甜又是委屈又是小心地唤了她一声,抱住她的腰,把头埋进她怀里。

“怎么弄的?”许秋来把人推开。

秋甜察觉姐姐在生气,但又不知道是不是生自己的,抠着手指小声答,“蒋臣臣用文具盒打的。”

“说大声点儿,我听不见!”

“蒋臣臣用文具盒打的!”秋甜闭着眼睛大喊出声。

这下足够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听到了。

那叫蒋臣臣的男孩比秋来还高一个头,一只裤腿卷上去几道,皮都没破,膝盖上红红紫紫涂了些药水,闻言,哭声竟又大了几分。

对比鲜明,事情发生到现在,还没有人帮秋甜处理过伤口。

许秋来回头就是一声怒吼:“哭哭哭,烦死人了,你哭够了没有!”

熊孩子大概被她的气势吓到,声音在空中停住半秒钟,打了个嗝之后,上气不接下气地抽噎起来。

许秋来发火的时候眉梢挑起,菱唇紧闭,雪白的皮肤比平日更添几分绯色,格外有生气。

男人不管在什么年纪,都喜欢二十岁的女孩子,那单身汉一时没挪开眼,毕竟这是一张在大银幕上无限放大都能叫人心悸的脸。反应过来时,刚才的气也消了大半,拍了两下自己孩子:“你怎么还不如个女孩子,别哭了。”

赵老师口中的事发经过和她从王川晨那听到的截然不一样,说是亲眼看见秋甜先动手推了对方。

许秋来叫秋甜自己说,这孩子这次却紧闭着嘴,除了一句她没先打人,什么也不肯开口讲。

那边蒋臣臣一边抽噎一边打嗝,冒出来的话也是没句能听懂的。

“监控呢?”许秋来想起来这茬。

赵老师:“保安室说硬盘故障,调不出来。”

每次一遇到点事情监控就坏,许秋来不信:“我学的计算机,会修硬盘,不行我去看看?”

“你的意思是我在撒谎吗?”赵老师脸色一变,冷声道,“许秋甜家长,现在是下班时间,保安室也是要下班的。今天这个歉,许秋甜同学无论如何都得道,这种事大人包庇姑息只会害了孩子,没有规矩以后还会再犯。”

她就欺负许秋来年轻。

可惜,许秋来从来就不是逆来顺受任人欺负的家伙,僵持几秒,她忽然轻蔑笑了一声:“好啊,监控坏了是吗?”

“如果我能找出证据证明我妹妹没有先动手,麻烦你为刚才批评她的每一句话道歉。”她盯着女人的眼睛:“就算她还小,也不是大人可以随意冤枉的,孩子的心灵更不容人践踏。”

“黑白对错,我要从小把她教清楚。”

话里的明嘲暗讽,赵老师怎么会听不出,反驳几次涌到嘴边,目光落到一旁的男人身上又克制住,按下翻涌的情绪云淡风轻整了整裙子:“好啊。”

她倒要看看许秋来能找出什么证据来。

教室里当时根本没多少人,如果是刚在门口趴着的王川晨,那个孩子的话根本不能采信。

谁料许秋来并没走出办公室,她在室内环扫一圈,目光落在隔壁桌数学老师身上,“程老师,麻烦您电脑能借我一下吗?”

她刚刚下车太急太慌,包和电脑都掉在了陆离车上。

那小伙一时没反应过来许秋来怎么会认识他,傻乎乎起身才发现,桌面上摆的数学教案写了自己大名。

赵老师隔空瞪他一眼,他无辜地耸肩摊手。

奇怪得很,这姑娘看上去就小他许多,支使起人气势却一点也不弱,穿衣打扮都不是什么牌子货,但她不慌不忙在他的位子坐下,敲着他的键盘,仿佛那本来就是她的座位一般。

一般学校都使用局域网,校内ip去找监控主机简直事倍功倍,还省了许秋来绑马的时间。

没到两分钟,她就拿到了监控主机权限,学校保安室也根本没什么安全意识,管理员用户名都还是初始状态,密码连个数字加英文都没设,解开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找到那个时段的教室监控,她先给自己留个备份上传,然后才叫人:“自己过来看吧。”

赵老师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情不愿屈尊挪腿,然后就在电脑里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两个孩子在下面打架的时候,她全程在讲台玩手机没抬过头。

而且,监控画面里确实是蒋臣臣先摔了秋甜的文具盒,秋甜以牙还牙砸了对方的作业本和书包,然后就被蒋臣臣捡起铁皮文具盒敲了闷棍,接着,秋来大概是生气了,把人推倒骑那小子身上一顿乱揍,那小子嗓门大,听见哭,赵老师才终于放下手机,不分青红皂白指着秋甜骂。

难怪不给她看监控呢。许秋来冷笑,“现在能道歉了?”

“不管出发点是什么,打人就是不对,我在教导学生,许秋甜家长你这是什么态度?”

“不知道拿着这段监控去教委投诉,学校又是个什么态度。”

赵老师气得发抖:“你威胁我?”

“瞪我没用,向我妹妹道歉。”

这一次,许秋来彻底敛起笑意,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命令式。她把进门时候赵老师对秋甜说的话,又还给了她。

秋甜最终还是收到了老师和蒋臣臣的道歉,尽管他们可能没有那么乐意。

大获全胜,她跟着姐姐抬头挺胸走出办公室。中间蒋臣臣的爸爸还追上来,试图跟秋来搭讪,问她是不是附近艺术学院的,还邀请她出演什么电影什么配角,被秋来毫不犹豫冷漠拒绝。

秋甜不喜欢他,觉得他油光水滑的头发像是抹了半斤猪油,她觉得自己的姐姐真帅。

但秋来自从走出办公室就没再和她说过话,秋甜有点慌,几次想去拉姐姐的手,都被她躲开。快走到校门口时,秋甜小跑才能跟上她,终于忍不住委屈叫出声,“姐姐等等我,别生我的气了。”

秋来长叹一口气,转回身,“许秋甜,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生气吗?”

“知道,我做错了事。”

“错在哪里了?”

“我不应该打人,打了人也应该把事情的经过讲清楚,不应该不说话,”这孩子认错时候一向从善如流。

“那你为什么不解释?”

这句话问出口,秋甜又沉默了,就在秋来恨铁不成钢转身要走时,秋甜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

小家伙哭得脸都涨红了,眼泪鼻涕混在一起,“蒋臣臣说我没有爸爸妈妈,是没有家教的孩子,叫大家不要和我玩。”

这世界上可能也只有血脉的力量能叫人如此感同身受,许秋来被她哭得心肝都在颤。

她把妹妹拥入腰间,沉声告诉她:“谁说你没有爸爸妈妈,你爸爸是最伟大的安全科学家,你妈妈是最了不起的数学教授,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嘲笑你,你也决不会被三两句嘲笑打倒。”

“秋甜你记住,不要给别人选择你的权利,你才是那个选择要不要和他们玩的人,懂吗?”

秋甜似懂非懂地点头。

许秋来拿出手帕叫她自己把眼泪擦干净,俯身低头,在妹妹破皮的额头上吹了吹,“疼不疼?”

“疼,”想了想秋甜又摇头:“现在不疼了。”

小女孩满头的卷毛乱翘,眼睛里是闪着未干的泪痕,气没喘匀,连着浑身抽噎个不停,秋来用手指帮她理了理,重新扎成两颗小丸子。

然后示意她站到花坛边缘,转过身把她背在背上,一步一步朝前走。

耳边的抽泣声渐渐小了,秋甜的脸颊安静伏在她肩头。小孩子用力哭完之后就想睡觉。其实一个八岁的孩子背在身上挺沉的,但秋来最终也没把妹妹叫醒下来自己走。

她没注意到,身后有辆车在马路上跟了好久。

西装保镖男很奇怪,陆离明明是下车去还包的,怎么走到校门口站一会儿,又原封不动地拎了回来。

“我看她们挺累的,要把人叫上车吗?”

“算了,改天还也是一样。”陆离低头,把车窗升上。

他不想打破那么温情的一刻。

许秋来的包是两年前很旧的款式了,黑色,当年的品牌限量版,大小正好够装一台十五寸电脑,他柜底有个差不多的。

皮质外壳上贴了几张卡通史迪仔,和包很不搭调,但贴纸即便磨花了,主人也没有将它撕掉。

但既然是蹭饭,那就得有蹭饭的觉悟,师兄们点了一大堆,不过陆离来之前,谁都没先动筷子。

秋来闻着味道一阵心魂荡漾,努力把眼睛从餐盘上移开,双手捧紧手里的茶水杯子。

理工技术宅一直被外界贴上不善言辞、性格被动、害怕沟通的标签。但事实上眼前这三个技术宅里,只有韩延容易害羞话少一些,徐景盛开朗大方,相处起来很自在,黄毛师兄话也不算少,除掉“总是在气氛正融洽的时候冷不丁补一句尬场”这个技能比较可怕之外。

聊了一会儿天,秋来开始打探:“师兄你们和陆神怎么认识的?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

徐师兄也没什么顾忌的,开口就把他的身份道来,“贺教授的课你上过吗?陆神就是他外孙。”

外孙!

秋来瞬间明白了,她还纳闷这个人在教授面前怎么也一副不务正业的懒散样,还瘫沙发上打游戏,原来人家根本就是爷孙俩。

“平时他都住校外,这段时间是运气好赶巧了,陆神回来写论文,都写俩月了,连贺教授都只能把人拎到办公室里亲自守着写,哈哈哈哈……”

徐师兄说到这就不可自拔地笑起来:“我跟你们说,我上次去给他送外卖,都晚上九点多了,教授还在办公室盯他,你们知道他在干嘛吗?”

收到几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他心满意足往下讲——

“光明正大坐教授对面,在码论文的word文档里玩那种flag的小坦克游戏!看来咱们陆神真的是被论文折磨到头秃,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哈哈哈贺教授心都操碎了。”

“喜欢这种游戏童年应该挺乏味的吧哈哈哈哈哈。”

许秋来上次去时候,他也在玩那种机械又无聊的单机坦克游戏,当时还能躺在沙发上玩,应该是时间还不够晚?

这个人对坦克真是爱得深沉。

围观别人从神坛跌落真的很有意思,三个人接着幸灾乐祸讨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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