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店。

热气腾腾,香味四溢。

黑盾组五人围坐一桌,每人面前一个小锅。韩沉低声在和冷面说继续搜查监控的事,锦曦拿着手机在逛淘宝,小篆抱着平板电脑,继续关注网上连环狙击案的动态。唠叨听着韩沉二人说话,时不时拿起筷子,划一下面前的火锅,念叨着:“怎么还没开呢?”

今天,随着两名新遇害者出现,案情算是告一段落。一方面,警方摸清了t之前的行动规律,剩下的目标已划入保护圈,不会再有新的伤亡;另一方面,t接下来会怎么做,只能等待。所以傍晚在警局时,秦文泷听完他们的汇报,大手一挥:“今天都回去睡觉!明天开始又有一场硬仗要打。”

“开了开了!都开了赶紧吃!好香好香。”唠叨夹起一大筷子羊肉卷,丢了进去。其他四人也都抬头,停止了讲话或上网,拿起了筷子。

想起来,这还是黑盾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聚餐。

唠叨举起面前的茶:“老大,给大家说两句呗。”其他人也举起杯子,望着韩沉。锦曦也看着他,空出来那只手的手指,无声轻划着桌面。

韩沉身体前倾,也端起了杯子。没看他们,而是盯着杯中映着灯光的水面。

“平安喜乐,得偿所愿。”他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大家安静了几秒钟。

唠叨先开口,依旧是狗腿的语气:“老大就是老大!”他一拍身旁小篆的背:“简明扼要、嘱意深远!”他也将杯中茶一口喝干,放下说:“是啊,咱们刑警,收入低、升官发财几率也很小。求的不就是个平安喜乐么!至于得偿所愿……老婆孩子房子,我靠,我的前路还很漫漫啊!”

大伙儿全笑了,连冷面都露出了右颊的那个小酒窝。

唠叨其实是个清秀的长相,细眉长眼,直鼻梁,小薄唇,身材也很清瘦。要是打扮好了,也基本算个帅哥。但他讲话实在太啰嗦,而且还很粗放。一个清秀的帅哥,本质却是啰嗦的汉子,实在让人的心情有点难以形容。

大伙儿开吃。

锦曦往锅里丢了几片羊肉、几片木耳,就放下筷子等。脑子里却再次响起韩沉刚才的话。

平安喜乐,得偿所愿。

眸光一偏,就望向了他。结果就看到他烫好了一筷子羊肉,夹入碗中,蘸了蘸麻酱。倏地抬头,也看向了她。

桌上蒸汽缭绕,他的眼睛看起来很黑很漂亮。

锦曦移开目光,夹起羊肉片,低头吃了起来。

得偿所愿。

很简单的四个字。仔细咀嚼,却有种温暖和酸涩交织的味道。

有小篆和唠叨在,饭桌永远不会冷清。两人插科打诨,锦曦再画龙点睛来个一两句,连韩沉都时不时地笑出声。桌上气氛越来越好。

玩着玩着,唠叨自然也大胆了。男人一大胆,就会开始调戏饭桌上的女人。当然,这个调戏可能是善意的、装傻卖萌的。

“锦曦啊!”唠叨用筷子把碟子一敲,“江湖人称小白妹。我要代表全省警务系统男同胞,问你一个问题:你有男朋友吗?江城那个小有名气的才子法医,是你的人吗?”

锦曦笑笑,抽出一支筷子,也在碟子上慢条斯理地敲了敲:“当然不是。本姑娘很享受单身的生活——才没你那么饥渴!”

一句抢白,令众人全笑看着唠叨。冷面甚至还伸手拍了拍唠叨的背,以示安抚。唠叨佯怒:“连你都嘲笑我!是可忍孰不可忍,服务员,上啤酒!要3块1瓶的!2块1瓶的本少爷瞧不上!”又伸过脸去,讨好地看着韩沉:“老大,喝点酒成吗?你开车你就别喝了,我们喝点,放松放松。”

“嗯。”韩沉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抬眸看了眼白锦曦。

锦曦跟他目光一对,旋即又移开。

结果酒一端上来,唠叨又拿起一瓶,放在韩沉面前,特别一本正经地说:“老大,咱们接下来玩游戏,你作为领导也得参与啊。这样,你要输了,随便指定这桌一个人替你喝,怎么样?”

话音刚落,小篆就抗议:“唠叨,你也太会拍马屁了吧?”

唠叨:“怎么?咬我啊?”

锦曦以为韩沉也许会拒绝,谁知就见他伸手将那瓶酒拿起来,一低头,轻松就用嘴把瓶盖给起了,往唠叨面前一放,然后人往椅子里一靠:“行,你替我喝。开始吧。”

唠叨一呆,其他人:“……哈哈哈!”齐声笑了出来。

许是被老大伤到了,唠叨问起问题来,也开始走完全的犀利路线了。

“跟小白一样的问题,你们都有没有过男/女朋友?小篆先来。”

小篆:“我……没有过啊。警局女的那么少,老大这种又不是我的菜。”

小白头也不抬,只抬手掐了一下他的腰。小篆“哎呦”一声疼得跳起来,众人全笑了,唠叨倒了一满杯啤酒,往他面前一放:“喝吧。”

小篆困惑:“没谈过女朋友,为什么就要喝酒?我以为只要回答问题就可以了……”话没说完,就被唠叨灌了满嘴的酒,咕噜咕噜喝完了。

“第二个:冷面。”唠叨点名。

冷面眼睛盯着桌面:“有过。”

众人“哦”了一声,结果就看他自己端起酒杯,仰头一口喝干,然后不说话了。

桌上的气氛莫名变得有点低落起来。

唠叨立刻调节气氛,站起来:“我呢?像我这么英俊潇洒、青年才俊,当然是——没有过女朋友。”也端起一杯,干了。

众人都笑,气氛瞬间仿佛又活了过来。

然后大家有意无意都看向了韩沉。

韩沉自然也明白他们的意思,端起茶杯,示意身旁的冷面碰杯,淡淡地说:“一样,有过。”然后将茶一饮而尽。

唠叨和小篆:“哦……”

锦曦盯着面前的那杯啤酒,手指沿着杯壁,轻轻地敲啊敲。

唠叨又干掉了一杯酒,然后举起空杯子向韩沉晃了晃:“老大,我这次代你喝了,下一轮可不是我了!”

韩沉伸手解开衬衫领口的扣子,偏头点了根烟,点了点头。

“第二个问题——”唠叨贼兮兮地看着白锦曦,“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

白锦曦一怔。所有人的目光也都停在她身上。在她看来,尤其是韩沉的目光,灼灼逼人。

小篆知情识趣,替她瞪了一眼唠叨:“你这什么问题啊?怎么全是情情爱爱的,真是像小白说的,饥渴得不行啊!”

唠叨却说:“你懂什么?知不知道省局有多少人托我问白妹这问题?事关好多条烟呢!你不知道白妹现在是省局新女神啊?外界全传闻她温柔贤惠、斯文还有书卷气!”

白锦曦噗嗤笑了,端起啤酒杯,朝他摇了摇:“我选择不回答。”抬头就把酒给喝光了。余光中,更感觉韩沉的目光一直停在自己脸上。

结果这一轮下来,五个人全喝了。

小篆的答案是“没有”,唠叨:“喝!”

冷面的答案也是“没有”,继续喝。

唠叨的答案是:“有,好几个。”小篆和冷面齐声开口:“喝。”

到了韩沉这儿,唠叨笑眯眯:“老大我知道,肯定没有。这么多年都是洁身自好,没有传过绯闻。只有女人倒追老大,老大岿然不动。”

韩沉夹着烟的手垂落在身侧,另一只手端起茶杯,嗓音极淡:“我也选择不回答。”

锦曦的心没来由轻颤了一下。

小篆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单纯表情。唠叨哪敢追问啊,冷面则端起韩沉面前的酒杯,替他干了。

接下来的问题,越来越五花八门了。除了唠叨,其他人也开始提问。

唠叨问小白:“听说你记性不太好,那么白妹,记得昨天我穿的什么衣服吗?”

白锦曦认真想了想,晕,也不知道是老毛病又犯了,还是酒劲儿上了头,还真想不起来,默默地端起酒杯干了。唠叨得意地大笑,韩沉也看着她,眼中有笑意。

小篆问韩沉和冷面:“你们俩,自由搏击的话,谁厉害?”

大伙儿全来了兴趣,冷面答:“不知道。”韩沉夹着烟,轻吸一口,说:“你应该不如我,喝吧。”冷面老老实实端起酒杯干了,小篆和唠叨同时开口:“这样也行!?”

桌上闹成一团,唠叨又开始刁难小篆,小篆目瞪口呆,冷面站起来走过去,微笑着替小篆倒酒。锦曦含笑看着他们,冷不丁就听隔着一个空位的韩沉轻声喊道:“白锦曦——”

她转头看着他。

他也隔着热腾腾的锅子,看着她。

“提问:那天为什么哭?”

锦曦静默片刻,笑了笑说:“提问:你昨晚梦见了什么?”

两人对视片刻,倏地一起笑了。端起杯子,各自干了。放下杯,心中却都是千回百转,荡气回肠。

这顿饭一直吃到晚上十点多。韩沉开车将他们四人送回局里宿舍。都是自制力很强的人,没有喝高,只是走路有点飘。

韩沉倚在车门边,看着他们三个搀扶着摇摇晃晃,而白锦曦慢吞吞在边上走猫步,不由得皱眉。

“锦曦。”他开口。

“嗯?”

“不用管他们,照顾好自己。”

锦曦还没吭声,其他三人却不干了。唠叨:“老大,你太偏心了!关心白妹不关心我们!”冷面:“人之常情。”小篆小声嘀咕:“唠叨你真的好蠢。”

白锦曦:“都闭嘴!”

转头看着韩沉。

“我当然会照顾好自己的。一个男人,这么操心干什么,回回回。”

迷迷糊糊中,似乎看到韩沉笑了笑,嗓音也格外温软:“好。我不操心。我看着你走进去。小心脚下。”

锦曦点了点头,继续猫步往里走。找到自己的屋,掏出钥匙打开门,也不管后面三人死活,摔上门,直接倒在床上。

一个男人,这么操心干什么,回回回……

好好好,我不操心。但我得看着你走进去……

这两个声音,突然就旋转在脑海里。

一直回旋,再回旋。

锦曦揉了揉额头。还真是,喝多了。她的脑子快变成复读机了。

等他们四个都走回屋了,韩沉才坐回车里。

夜色已经很深,城市如同流光的海洋,璀璨而安静。他手扶着方向盘,神色淡漠地开了一段,突然就是一怔。

刚才那一幕,竟然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他也曾在这样安静的夜晚,送那个女人回家过?就像刚刚那样,望着她的背影,像个毛头小伙子,想着她会不会回头?而她却没心没肺,从不曾回头看一眼。

韩沉单手点了根烟,狠吸了几口,方向盘打了个弯,开向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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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那啥,预计9月1日上架入v,所以这两天更新少一点,让老墨存一下稿,上架日来个大爆发,争取弄个三更(正常三更,不少字数),让你们一次看爽~于是今天更新了3500字正文,我也懒得拆分章节了。再送一个小剧场吧!

小剧场之

有的人每天晚上都做梦;有的人却几乎不做梦。

少年时代的韩沉,就是后者。

机关大院出身,才貌出众,事事顺心如意。韩沉生活得很豁达,也很随心所欲。

只有心思重的人,才每天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他一直这么认为。

直至某一天,在从局里回警校的路上,第一次遇到她。

当晚,韩沉就做梦了。

就梦到自己在追逐那个漂亮又傲气的女孩,抓着她的手,不让她走。醒来后韩沉摸摸自己的头发,觉得还挺满意。追女人不就得这样。

后来,就越来越多的梦见她。

白天跟她一块喝了杯咖啡,晚上就会梦到亲她的嘴;傍晚跟了她一路,也算是一块散步了,晚上就梦到她躺在自己怀里说话。

有个兄弟这么评价:韩沉,你这哪是做梦,是压抑太久,发春哪。

韩沉骂:滚蛋。

他很清楚,自己的这份爱情,跟冲动有关,可又跟冲动无关。

似乎跟身边的那些公子哥都不同,他们爱得吊儿郎当,这个不可以,还有那个。可只有二十一岁的韩沉自己知道,他爱得有多热烈。

当然后来,也做过一两次……梦。于是也有了这样的经历:一大早起来,韩公子面无表情站在警局宿舍楼的洗衣间,洗着床单。

失去她后的这些年,韩沉频繁做梦。

梦中总有同一个女人,模糊的面孔,清脆的笑声。听不清,看不透,抓不住。

一夜一夜,一年一年。

她的面容越来越模糊,她带给他的感觉,仿佛也随着时光的流逝,慢慢渗进骨子里,深沉,但是已不太清楚。

唯有当日他和她的那段对话,日复一日的清晰,印在他的脑海心头。

“等你毕业就结婚。”他说,“我这辈子,非你不娶。”

而她无比温柔地看着他,嘴里却说:“想得美。我答应了吗?看你今后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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