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对火灾仍心有余悸,我告诉她今天下班我还会过来,下午先回去办公室。

我再次披上夹克,走进现场的森林一看,大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刚才那两个后辈,似乎被他交代了什么事,正蹲在灾后现场继续工作。

课长还没有回来。他是开办公室的车去吃午饭了吧。

我站着发呆,看着以前经常在那里玩的神社,结果听见穿消防队短大衣的一个向同伴低喃说:“我说,浴火赤子兄还不退休哟?”

我偷偷观察他们的脸。联谊时没看到这两个。他们戴着手套的手染得漆黑,正翻找着什么东西,被攀谈的那个揶揄似地笑道:“才不会哩。他可是把一切全奉献在这上头了呢。”

“拼过头了啦。浴火赤子兄是单身贵族,除了这里大概没有别的归属,可是也希望他想想我们这些被拉来作陪的人啊。”

“而且像今天,他的工作咧?我们是自己开店的还没关系,可是浴火赤子兄不是公务员吗……?”

“听说他请假。好像是白天过来,等晚上算加班的时间再回去工作。”

“真的假的!那加班费不是我们的税金吗?公务员可以这样子吗!”

“我看他反倒是对此引以为豪咧。还逢人夸耀他从早到晚辛勤工作,牺牲奉献。”

“不愧是浴火赤子兄。”

我马上就想到了。电影片名就是大林的绰号。

我明明应该可以跟他们一起讪笑的,却窒息似地感到呼吸困难。我离开他们,站在据说昨天火灾时从这里汲水救火的神社大水沟。好久没仔细看这条沟了,水位看起来确实减少了许多。

我父亲以前也参加过消防队。当时值勤所还不在这里。每年到了年底,我都看到父亲他们抽掉这条沟里的水,进行清扫活动。他们的手被冰冷的水冻得通红,口鼻吐出白色的呼吸,那模样看了教人心疼,感觉辛苦极了。父亲原本就不擅长与人交际,一过了可以退休的三十五岁,便立刻退出了消防队。

“啊,辛苦了,浴火赤子兄!”

回头一看,刚才的消防队成员正在向回来的大林挥手。在眨着眼睛的我面前,大林洋洋得意地也向他们挥手,扬声说:“噢,辛苦了!”

原来那不是在背地称呼的绰号,而是当面这么喊的。一想到大林甚至欢迎这个绰号,一股异于刚才的窒息感涌上心头。大林的视线就这样转向我。我们对望了。

我微微行礼。

明明上午就发现我了,大林却吃惊地点着头“噢”了一声,走了过来。那完全一如预期的态度,让我打从心底失望透顶。他大概是在等我主动搭讪。

“笙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好久不见了,你好吗?”

“我来进行公共建筑物的灾害调查……”

我一边回答,立刻就发现这样的对话毫无意义。

在初次认识的联谊上,我就已经说明过自己的工作内容了。我还提到火灾时我们会前往现场调查,制服在上次的火灾现场染上浓浓的臭味,不得不拿去送洗的事,于是大林也用力点头同意说—火灾现场的臭味真的很特别呢。他不可能忘记。

忽然间,一个想法闪过脑海:纵火的是不是就是大林?

消防队的值勤所火灾。不偏不倚发生在我家正对面的公共建筑物的灾害。

我想起那知名的江户时代菜摊阿七的故事。阿七爱上寺院里的小伙计,心想只要发生火灾,就能逃进寺院里避难,再次见到那个小伙计,因而纵火。这会不会是那个故事的劣化现代男版?

正因为如此,纵火的目标才会是公共的值勤所。为了在自然的状态下与换了手机门号和电子信箱的我再会、为了让我到这里来。

背后一阵发凉,全身毛骨悚然。

大林好似享受着火灾这种非常状况,神采飞扬,用力拉正短大衣的衣襟。今天看不到底下应该俗到极点的便服。

“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矫揉造作地这么说的声音,我觉得是说给他身旁的后辈听的。那种说法透露出淡淡的男女尴尬。明明实际上我们根本就没什么。我无法忍受背后那些团员兴致勃勃的观察视线。

课长的车子回到神社森林来了。大林似乎还有话要说,但我回绝说“告辞了”,快步走向车子。即使背对着,我也知道他的眼睛盯着我的背影和脚。被丝袜包裹的脚就好像被煤灰抚摸过一般,被隐含着一股刺人的恐怖力道紧紧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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