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用罢早餐,金田一耕助和小山刑警提前登上九点十五分由富士车站开出的火车。可是走进车厢后两人根本没办法找到座位。

火车虽然没有像战争刚结束时那么拥挤,不过还是有相当多的采购部队,以及从关西地区撤退、疏散的人群。这些人把车厢挤得满满的。金田一耕助和小山刑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上车,但要找到座位简直比登天还难。

“只好这样一路站到东京了。”

小山刑警边擦着脸上的汗水边抱怨着。

“没办法,过渡时期嘛!”

金田一耕助安慰着小山刑警。

小山刑警被富士警局派到东京出差,他的任务当然是调查星期五傍晚各个相关人士的不在场证明,以及与这次案件相关的所有相关事件。

事实上,若从昭和五年的名琅庄血案算起,一直到前几天的凶杀案这整个过程来讲,应该是由井川老刑警出这趟差才对,不过井川老刑警在富士这边还有重要的事务要处理,因此才由小山刑警代替他去。小山刑警对这趟任务似乎感到很大的压力,看起来有点不安。

由于这次案件的被害人跟其他相关人士的来头都很大,静冈县的警局一定会介入调查,而东京的警视厅也必然会介入。可是,就管辖此地区的富士警局来讲,由于发生过昭和五年的血案,当然比较希望由自家人来解决这件案子,田原警官正是如此打算,而井川老刑警的兴奋更是不在话下。

因此,小山刑警这次前往东京的责任就更加重大了。

“放心吧!你身上带着我写的介绍信了吗?”

“当然带着。”

小山刑警按着上衣的口袋,点头回答。

金田一耕助所写的介绍信,是写给各个有来头的警官。

“有空的话,我也会过去找这些警官聊聊。总之,一到东京就以警政署为联络处。”

这时候,火车正好要开动了,金田一耕助把头探出窗外,对开车送他们来到车站的奥村弘说:“奥村先生,辛苦了,你可以回去了。”

“金田一先生,请、请等一下!那边来的那个人好像是名琅庄的让治。”

小山刑警也跟着将头探出窗外,看到让治正在站前广场从“富士之雄”上跳下来。在一片绿意盎然的乡村风景中,他的红制服十分显眼。

让治一看到火车还停在月台上,立刻把马绑在柱子上,往剪票口冲过来。

“金田一先生!金田一先生!”

让治在人群中钻来钻去,他一看到金田一耕助那鸟窝头发,就好像疯了似地挥手喊叫。

“请下车!金田一先生,社长请你立刻回去,有大事发生了!”

让治显眼的服装及激动的喊叫声,惹来不少人的注目,靠这一侧的火车窗户全都贴满了好奇的脸孔。

金田一耕助原本还有些犹豫,但在听到让治接下来说的话后,立刻做出了决定。

“天坊先生……天坊先生……”

“小山刑警,你先去吧!我下车回去看看。”

经过一番辛苦奋战之后,金田一耕助终于从一团混乱中成功地冲了出来,同一时刻,列车已经往前慢慢启动了。

金田一耕助在月台上快速奔跑着,他拿出一张夹在笔记本里的名片,越过窗户交给小山刑警,那是风间俊六的名片。

在金田一耕助递上名片的下一秒钟,列车就冲出月台,向前驶去。

“怎么了?天坊先生怎么了?”

金田一耕助来到剪票口,跟奥村弘与让治并排站着。

“我……我不太清楚。可是,社长似乎很激动……我从来没看过社长那么激动……”

“筱崎先生为什么事那么激动?”

“他要我一定要把你叫回去,而且说天坊先生出事了……”

“所以你就骑着‘富士之雄’来了?”

“是的,是社长叫我直接骑马过来,简直就像是美国西部牛仔,实在有点不好意思。”

附近的人应该都知道名琅庄发生凶杀案了,这里到处都是新闻记者。

奥村弘很担心地说:“金田一先生,我们赶快走吧!”

“麻烦你了。”

“金田一先生,你赶快坐汽车赶回去,我慢慢骑‘富士之雄’回去,让马跑太快的话,它会受不了的。”

十分钟之后,金田一耕助搭乘的车子终于停在名琅庄正门外。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新闻记者,一见到车子停下来,他们马上蜂拥而至。这些记者大多是从东京来的,其中有些人也认识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先生,你也跟这案子有关吗?”

“金田一先生,古馆辰人遭到杀害,是跟三角关系有关吗?”

“名琅庄过去似乎发生过不少事情,是否跟这次的案子有关呢?”

金田一耕助一方面很有技巧地应付着那些纠缠不休的记者,一方面逃也似地爬上正面楼梯,进入大厅,恰好遇到江藤刑警匆忙从里面出来。

“金田一先生,命案现场是‘风信子之间’,请马上去。这里的主人要求保持现场原状。”

江藤刑警只来得及说完这些话,人就消失在门外了。

名琅庄背对富士山,整个建筑物呈V字形,下方的顶点就是正面大厅,而大厅右侧是和式房,为一层楼建筑;而左侧的洋式房是二层楼建筑。“风信子之间”位于左侧建筑物二楼的尽头,在“大理花之间”的隔壁。

一进门,迎面就是与隔壁“大理花之间”左右相对称的十二坪大的客厅,右侧就是壁炉,上头装置着大理石壁炉架,跟隔壁“大理花之间”完全一样的设计。可是,金田一耕助没看到任何人,只听到左边传来花洒的水声,水声中掺杂着许多人断断续续的低声谈话。

小客厅的左边是卧室,也跟“大理花之间”一样左右对称,里面放着一张很大的双人床,系女正坐在床边,她的脚够不到地板,白色袜子套在拖鞋里面,悬在半空晃动着。

床头处有张放着电暖炉的小书桌,小书桌前有张旋转椅,倭文子挺直身子坐在那张椅上,两手放在膝盖上紧握着,脸上犹如戴了张面具似的,一点表情都没有。

倭文子今天早上也是穿和服,素色的大岛和服配上胭脂红的带子,非常显眼。她放在膝盖上的左手无名指上的钻石,更是大得引人注目。

筱崎慎吾站在床旁的窗户边,凝视着窗外的富士山。他看起来很憔悴,系在腰间的带子也只是简单地打了个结垂在后面。

金田一耕助进入卧室时,筱崎慎吾、系女、倭文子这三个人仍呆愣不语。等到他们看到金田一耕助时,脸上立刻出现了兴奋的表情。

“金田一耕助……”

筱崎慎吾说到这里,便喘着气停住了。他的眼里充满着血丝,看上去很狼狈。

倭文子轻点了一下头,又将视线落在金田一耕助的那鸟窝头发上。最夸张的是系女,她“砰”地一声从床上跳了起来。

“金田一先生,你总算赶回来了!”

“什么事?天坊先生怎么了?”

“这个……”

系女边说边往关上的浴室毛玻璃门走去,里面传出很大的水声。

“各位警察先生,金田一先生回来了。”

门一打开,井川老刑警板着一张脸,站到一旁让金田一耕助进去。里面是更衣间,正面有个很大的洗脸台,但问题不在更衣间,而是右侧门内的浴室。

浴室约有三坪大小,田原警官站在椭圆形的大搪瓷浴缸边,无框眼镜下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浴缸里的尸体。

他朝金田一耕助瞥了一眼后,又将视线移回浴缸。

“金田一先生,筱崎先生要求我们维护现状等你回来,鉴识组的人跟法医马上就要过来了,请你先仔细看看。”

浴缸里有满满一缸淡绿色的水,带着一股香气。天坊邦武裸着身体,仰卧在浴缸中。他挺着一个大大的肚子,两眼睁得老大,呆滞地瞪着天花板。过去带着耀武扬威气度的八字胡,如今也塌黏在嘴上。

花洒里的水发出如瀑布般的声音,不断地冲泻下来。

这件事情发现的过程是这样的。

今天整个早上,系女一直很不高兴,因为玉子自昨天晚上之后就不见了踪影。名琅庄的早餐一向都是在每个人的房里解决,虽然还有一些做粗活的女仆可以帮忙,可是那些人笨手笨脚的,搞不清楚哪一份早餐要送到哪间房子。

无可奈何之下,系女只有拖着年迈的身体,自己去送早餐。

她第一份先送去“风信子之间”,可是敲了两次门,里面却没人回答,只略微听到浴室里花洒的水声。系女心想天坊邦武大概是在洗晨澡,于是她扯开喉咙大声地喊,可是依然没有回应。

系女十分困惑地四处张望了一下,刚好门边有个放花瓶的黑檀木小桌子,桌面刻着中国风格的图案,上面放着一个中国烧制的大瓶子,不过里面没有插花。

系女将花瓶拿下来放在走廊上,把早餐放在桌上,又大声地叫了一次就离开了,当时正好是八点。

接下来,系女又按顺序送早餐去给柳町善卫、筱崎慎吾,最后来到睡在和式房的倭文子门前。她询问倭文子有没有看到玉子,倭文子冷淡地回答说没有,系女便离去了。

至于筱崎阳子、奥村弘、金田一耕助这三人倒是不需要系女来服务,他们都到餐厅来用餐。

八点五十分,金田一耕助坐上奥村弘开的车子离开名琅庄。当时正门外已经聚集了很多新闻记者,但被金田一耕助巧妙地甩开,顺利地抵达火车站。

送走金田一耕助之后,系女来到“风信子之间”前面,她这时才发现黑檀木桌上的食物根本没有动过,而且房里仍然传出很大的水声。

“我突然想到昨晚十二点多,田原警官要我来叫醒天坊先生的时候,也听到房里有水声。因此我当时觉得这件事不太寻常,心里有点害怕。”

系女说起当时的情形,眼中仍有余悸。

“阿系,昨晚你来叫天坊先生时,确实听到过水声吗?”

金田一耕助搔着头,向系女问道。

系女点点头,十分肯定地说:“没错,昨晚我确实听到他的房间内有水声。”

服侍过明治时代的权臣古馆种人伯爵的系女,是个很坚强的女性,可是今天早上碰到那种情形,也不禁有点胆怯。她试着想转开门把手,却发现房门上锁了,于是她不断地喊着天坊邦武的名字,用力敲着门,但依然没有人回答,只听到从浴室花洒落下的水声不绝于耳。

系女灵机一动,把早餐从黑檀木桌上拿下来,把桌子推到门前面,颤颤巍巍地爬上去,贴在门上一个半开的旋转玻璃窗上查看房内的情况。

房内的小客厅里没有半个人影,可以清楚地看到斜右前方的壁炉,而在壁炉架上的铜像脚下,有个发出银光的东西,好像是钥匙。她再换个方向,看到左侧通往卧室的门紧闭着,并且从里面传出哗啦哗啦的水声。系女又趴在窗口大声叫了两三次天坊邦武的名字,但回答的依旧只有水声。

“既然门锁着,而且钥匙又在里面,那么天坊先生当然也还在房间里面。可是我叫了这么久,怎么都没有任何回应呢?水声已经持续一个小时了……而且说不定是昨天晚上的水声一直持续到那时候……”

系女停下来喘了一口气后,才又开始叙述当时的情形。

这间房间前面的走廊呈T字形,直向那条走廊可能通过一楼大厅,而横向那条走廊的左右两边都有后楼梯可以下去,从那里不用通过大厅,就可以直接到达厨房、仆人们的休息处,以及右侧的和式房。

天坊邦武隔壁房间“大理花之间”的正下方就是筱崎慎吾的房间。系女从右边的楼梯走下来,她一敲门,筱崎慎吾马上开门出来。一看到系女惊慌的神色,他皱起眉头问:“阿系,怎么了?”

连一向沉着的系女,都惊慌得有些胡言乱语。

“社长……你看到过玉子吗?我今天早上都没看到她……”

“玉子?我没看到啊!她怎么了?”

“一大早就不见人影,还有……”

“还有什么?”

“上面‘风信子之间’……”

系女直喘着气,说不出话来。

“‘风信子之间’?啊!天坊先生的房间怎么了?”

“房间里一直有水声,说不定……”

筱崎慎吾皱起眉头,不耐烦地问道:“说不定什么?”

“我在想,水会不会是从昨天晚上就一直流到现在……”

系女说完后,终于恢复了平静。相反的,筱崎慎吾却脸色一沉,嘴巴张得老大,他二话不说就把系女推开,大踏步爬上后楼梯。

不到十秒钟,筱崎

慎吾便站在“风信子之间”外面,用力敲着房门,并且喊着天坊邦武的名字,但还是得不到任何回答。于是他放弃敲门,侧耳倾听,确定只听到水声。

筱崎慎吾在无计可施之下,也效仿系女爬上黑檀木桌子,从门上半开的旋转玻璃窗口往里面看,斜右前方的壁炉架上确实放着一把银色的钥匙。他又从桌子上下来,把门撞得砰砰响。这时候,系女拿着备用钥匙跑了上来。

“社长,钥匙。”

筱崎慎吾用备用钥匙插入钥匙孔之前,又大声喊了一次天坊邦武的名字,确定没有人回应才转动钥匙,打开房间。当他跟系女穿过卧室,进入浴室时,就看到金田寸耕助眼前的这幅景象。

筱崎慎吾马上发挥他的果断能力,拉着系女的手,摄手摄脚地离开浴室。

“社长,花洒的水怎么办?”

“保持原状,一切都保持原状!”

筱崎慎吾检查房里所有的窗户,发现全部都上了锁,毫无异状。于是他和系女来到走廊,又把门锁上,走楼梯来到大厅,当时正好是九点。

“那些警察们还在休息吗?”

“是的,田原警官以及井川老刑警……好像还有两三个警察。要通知他们吗?”

筱崎慎吾迅速摇头,下达命令:“不,等一下,先叫让治来这里。”

“叫他做什么?”

“你别管,叫他来就是了。”

系女看了筱崎慎吾一眼后马上往后面走去,没多久,让治就跟着系女一起出现了。

“让治,如果从这里骑‘富士之雄’去富士车站的话,需要几分钟?”

让治对筱崎慎吾的问话感到有些纳闷,不过他很了解主人的脾气,也不多问,便直接回答:“二十分钟就会到了。”

“骑快点,至少在十五分钟之内到达。金田一先生要搭九点十五分开的火车,无论如何都要在火车出发之前把金田一先生叫回来。知道吗?”

“是的。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通知他说天坊先生出事了就可以了。”

“好的,我现在就骑‘富士之雄’去富士火车站,把金田一先生带回来。”

让治马上转身,动作敏捷地跑开。

筱崎慎吾在大厅里来回踱步,过了一会儿,他转头对系女说:“阿系,倭文子起床了吗?”

“是的,刚才也用完早餐了。”

“请你去叫她过来这里。”

“好的。可是,要不要通知警察呢?”

“先叫倭文子来。”

他以强硬的口气说完之后,才又和缓地说:“等一下再通知警察,我不希望金田一先生回来之前现场被破坏了。”

等了一段时间后,倭文子才跟在系女后面来到大厅。

“早安!昨晚我的要求真是有点任性……我正想来跟你请安。”

筱崎慎吾好像觉得很刺眼似的,眼睛连眨了两三下,因为今早的倭文子令人觉得比平常更加美丽。

“倭文子,你跟我来一下。”

“去哪里?”

倭文子这时候的表情看来非常天真无邪。

“别问了,跟我一起来。”

筱崎慎吾先站起身走出大厅,忽然间,他停下脚步,看一下手表,然后对系女说:“十分钟之后再把那件事情通知给警察们知道,你再跟着一起来,知道吗?”

“社长,知道了。”

“倭文子,走吧!”

筱崎慎吾爬上二楼,直接前往“风信子之间”。他转动钥匙打开房门,径自走进房里的小客厅,经过卧室,在更衣间跟浴室之间的门前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倭文子。

“你看浴缸里面。”

他稍稍挪开身体,好让正伸长脖子的倭文子能看到浴缸里面的“景况”,当她看到尸体的那一刹那,倭文子全身上下不停地颤抖着。

下一秒钟,倭文子返身冲出更衣间,好不容易才扶着卧室床头的栏杆站稳。她的肩膀剧烈起伏,用力喘着气,额头上不断地冒汗。

筱崎慎吾把更衣间的门都打开,然后回到卧室,默默地看着倭文子急促地喘息着。

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倭文子才说:“天坊先生……天坊先生死了吗?”

“是的,你刚才已经看到了。”

筱崎慎吾的声音非常干涩、冰冷。

“原本这房间的门锁着,钥匙放在这个壁炉架上面。后来我用阿系所保管的备用钥匙进来这里,就发现天坊先生死了。窗户也都如你看到的,全部都从里面锁上了。你对于这一点有什么看法?”

“什么看法?”

倭文子还抓着床头栏杆,背对着筱崎慎吾喘着气。

“天坊先生有没有心脏病之类的老毛病?”

倭文子想了一下才回答:“没有,我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毛病。他一向最自豪的就是他的健康状况十分良好。”

“我也听说过,但这又是怎么回事?看来我们不用费心猜测,等解剖结果出来就可以知道死因了。”

倭文子全身又起了一阵不小的痉挛,然后转身看着丈夫说:“你的意思是说……是谋杀?”

“我已经说了,等解剖过后就知道了。”

筱崎慎吾走到窗边背对着妻子,今天窗外的富士山看得很清楚。

倭文子离开床头栏杆,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筱崎慎吾的背部。

“可是你刚才说门被锁上,钥匙又在房间里面,那么会是谁进来房内做这种事?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不定这间房间也有地道!”

“你当真这样想?”

倭文子用歇斯底里的口气喊着。

“这也不无可能呀!毕竟这是古馆先生的祖父所建造出来的建筑物……哈哈!”

筱崎慎吾一转身,看着倭文子说:“听着!昨天晚上,金田一先生在地道里面发现一个很像是独臂男子的人。”

倭文子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情,她美丽的眉毛往上挑得高高的。

“那人会是谁?”

“我不知道是谁,金田一先生说那人逃掉了。所以,那个人可能是我,也可能是柳町先生,或是奥村。”

“怎么会?”

“我也觉得不可能,可是,如果那个人是我们其中一人的话,那么名琅庄里一定还有另一个身份不明的独臂男子,而且他可以自由自在地在这些地道里出没。所以对他来讲,上锁的房间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啊哈哈!”

筱崎慎吾最后的笑声听起来,令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恐怖感。

“你别讲这么可怕的事……”

倭文子从旋转椅子上站起来,想要投入丈夫的怀里,但在这时,房门被人一把打开,来人是系女、田原警官跟井川老刑警。

之后,大约又过了十五分钟,金田一耕助搭乘奥村弘开的车子,急急忙忙地从富士车站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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