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报仇?”我笑道,“难道你还能把酉水河怎么样?”

林放没有笑,略略有些傲然的道:“湘江在荆州西北被湘女堰两分,其东南支为沧江,其西南支为酉水。若是你真的落水再寻不着。我就去湘女堰,填平酉水源头,改了它的河道,从此荆州再无酉水。如何?”

我崇拜的看着他:“盟主,你实在是太有气魄了!”

“所以为了半个荆州的百姓不失去水源,你最好不要落水。”林放说道。

明明是开玩笑的话,可是他脸色偏偏又很正经。

我呆了呆。

心里暖暖的,似有细流经过,而那水流的源头,就是林放。

我怔怔的看着他。他还是那么好看,眉目如画。白皙的脸上,微微透着青寒之气。他静静的站在那里,静谧却不失锋锐;华美而不失肃然。

他与我对视着,目光清亮的与我对视。我感觉有些怪,却说不上来哪里怪。

慢慢的,在他的注视下,我的脸竟有些热。可他依然款款注视着我,没有丝毫窘迫和异样。

我的脸腾一下子炽热起来,内息竟然有些紊乱。我一把抓起地上的绳索:“盟……盟主,该吃饭了!”我指了指远处,炊烟已经升起。

“嗯。”他低低应了句,在我身后道,“我的话可记住了?”

我只觉得自己的内息更乱了。胡乱点点头,大声道:“盟主,我好饿,我先行一步!”

施展轻功,朝前方奔去。

心,怎么这么乱呢?

好像林放的每一句话,都很容易让我感动;

好像他每一次隐忍下的关心,都让我欢喜。

我明明,是将他当成我的主上、我一生要追随的人!可为何,会有现在这样微微欢喜微微挂念的心qíng?

可是,我已经有温宥了啊!那个温柔的热血的最最关心我的男子。战清泓,你不可以这样!

想到温宥,我心中忽然满满的。不同于方才的欢喜、骚动,想到温宥,我只觉得自己的心,就好像满满的湖水,慢慢的溢出。

虽然已经许久未见温宥,可仔细回忆他的模样,却知道他还在我心中某处,微笑着看着我。

我已经有温宥了。那个与我共过许多患难,那个悲痛yù绝的抱着我的男子,那个将我抱在怀中亲昵的男子,那个在落雁峰上为我舞出攻云剑的男子。

方才的悸动,渐渐消去。就好像那挠心的细流,慢慢消失。温宥于我,是深深的一面湖,已在我心中生根,不可分离。

我不该胡思乱想的。虽然林放对我的关心和亲近,比对其他任何人都要多。

可是,我是他最心腹的下属,不是吗?

我不该胡思乱想。林放是怎样的人物?我怎胡思乱想与他的男女关系,怎可如此亵渎他?

我已经,有温宥了。

我停住脚步。原来我已经奔出二十余丈。我回过头。

只见耀眼的阳光下,林放静静的站在那里,看不清表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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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夜色黯淡。这片丘陵上寂静无声。

我和师父以及另外一名偏将带领的八百人,是出发的第一支队伍。我们动身后半个时辰,偷袭凤樟堤的青瑜一千人,也会趁夜色出发。

以烽火为号。无论扬口和凤樟哪一处得手,周昉水军都将qiáng行攻城。所以我们最好,两处都拿下。否则水军攻城,必定还是一场硬仗。虽有胜算,却不是我们想看到的。

八百人静静的矗立在山丘边上。高的将军威严的目光扫视过每一个人。他哗一声抽出佩剑,月光下银芒闪耀:“诸位儿郎!”

“杜增狗贼!多年来割据荆州以北已久,杀我大晋命官、rǔ我荆州百姓!然而此贼骁勇善战,屡战屡胜;又与赵国jian贼勾结,试图从荆州叩开我大晋门户!此等jian贼,既是荆州之耻rǔ,又是大晋之毒瘤!荆州儿郎一向彪悍勇猛,外抗jian贼,内除流寇!今日偷袭杜增粮糙,要qiáng渡荆州第一天险,要以区区八百人战两千。谁能完成,唯有我荆州儿郎!”

周昉顿了顿,复又看向夏侯颖和我:“儿郎们,可知他们是谁?这位女将军,便是在沔州城只身跳下城楼,重创杜增、我大晋皇帝御封游击将军战清泓!这位英雄,是战将军师父,江东第一高手、建康兵马总教头夏侯颖大侠!今日天险,二位英雄会施展绝世武艺,带着你们,如履平地!有如此英雄相助,诸位儿郎,扬口必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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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掌灯时分。

偏将领五十人在最前,我和师父紧随其后,身后是大队人马。约莫行了两个时辰,从树林中穿行出来,只见面前豁然开朗。今日云层很厚,不见月光。一片暗黑糙地的糙地之后,是一条湍急的河。

水声极大,在这安静的夜晚,急急促促的仿佛敲打在你心上。如同战鼓的催促,又如同雷声轰鸣。

远远看去,河面确实约莫二十丈。对岸的树林寂静无风。尽管这样,我们一群人还是身着黑衣,蹑行到糙地里,伏下身子。

我和师父对偏将点点头,上来两个士兵,帮我们把绳索绑好。另有十名士兵,也绑好绳索,一切就绪。

我和师父屏气凝神,矮身到河滩上,距离湍急的水面不过一丈。

河面二十丈,于我们,不过是顷刻间。然而也是顷刻间,也将耗尽全部能力,若是坠入河水,便是死路一条。

师父站在我前面,突地直起身子,以极快的速度连踏几步,原地拔起,直直往河心扑过去。

那巨大的水声像是被我们踏在脚下,属于河水的绵软气息直扑鼻端。我落后师父一个身位。约莫到了河中心,师父力竭俯冲,双手jiāo握举起,我一脚踏上去,借力再次跃起——

师父手上力气竟然极大,我竟然连翻两个筋斗,借力一扑,眼看对岸已近——

够不着!竟然够不着!我脑子里一个机灵,刚刚在那边岸边土地有些湿润,莫非这几日附近下雨涨水了?所以多出这一两丈?

还差一丈多,我却力竭了。

我脑子里一空,眼前树林、河滩、河水都是昏黑一片——

其实只是一刹那,我脑海中电闪雷鸣——河岸边,水应该不深吧?就算我不会水,应该也无大碍吧?

眼看就要踩在水面上。

“什么人!?”却未料到面前忽然一声怒吼,迎面刺过来一杆枪。

我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如此感谢杜增士兵的袭击。

我原本有些散乱的心一下子兴奋起来。竟不知从哪里生出力气,最后往前一扑,双手抓住那根枪,与那士兵一起往对岸倒去。

作者有话要说:十一前最后一更了

十一期间可能不能更新。

话说,搭乘地铁,看到特警哥哥,衣服也很帅,人也很jīng神呀

萌……

提前祝大家十一快乐、中秋快乐!

开开心心出去旅游吧,回来再看文。。。

四十二、qíng意

只听得那士兵低呼一声,我俩双双摔在河滩的泥石中。还未等他有任何动作,我靴中匕首已cha入他的胸膛。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我心里仿佛被塞进一小块棉花——那是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圆脸还有几分稚嫩。

我屏息抬头,只发现自己身边立着十数个年轻士兵,皆手持长枪大刀,团团将我围住,黑夜中,只看到一双双晶亮的眼。

我猛然回头,只见暗黑的河水冒着冷气,却哪里还有师父的身影。

我一把抓住腰间那根粗绳索,奋力往后一拉。

一道刀光直扑我面门。

我的剑比那刀光更快,一剑将它拦腰斩断。惊呼四起,我左手再奋力一拉,只见偏离我所在位置下游大约七八丈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水面直冲出来。

我心中大喜,只见那人跃过来五六丈,复又要跌入河中。我yù再次发力助他一臂之力,却听到有人低呼一声:“砍断那绳索!”

四五道刀光朝我手上挥舞,三四柄长枪前后刺过来。

我大怒,此时师父离岸边还有六七丈,正是命悬一刻之际!我左手松了绳索,玦已在手,光芒大作!

杀招连出,七八个士兵顷刻在我身边倒下。余下四五人站在原地竟没有动弹,呆呆的看着我——杜增的兵也不过如此,生死关头,发什么愣?

我闷哼一声,左手用力抓住绳索,往前方跃出七八丈——

一条人影从水中飞出,跃过水面,堪堪落在岸边。

我心中大定,朝剩余几人举起剑。他们转身就跑,我迟疑一下,冲上前去,一剑一个,他们连惊呼声都来不及发出。

他们,大约是杜增出于小心,放在这里的一小支队伍——毕竟这样地形偏僻,而且自古天险无人能过!一般人不会在此设防。只是这十几个人,万万没料到这远离战场的酉水河,竟然就是他们送命之地吧?

转身,只见师父已将他身上连接对岸的绳索缠在树上系紧,大力抖了三下,对面隐约有黑影涌动。我解下和师父相连的绳索,与他并肩站在绳索后。

“你的剑,比离开建康时,狠辣了许多。”师父说。

我没作声。其实我自己也有察觉,沔州之战后,我似乎就跟偏爱杀招。

战清泓,你现在算是,杀人如麻了吧?

“用刀吧!”师父的脸在月光下带着惨淡的决绝,

“原不知你竟能将剑使到如此境地。只是剑已束缚了你,你更适合用刀,定会更加酣畅淋漓!假以时日,为师和温宥,也难是你的对手!”

用刀吗?

和霍扬一样,野shòu般杀气腾腾?我有些心动,也有些忐忑。

这算是,师父的肯定么?

我笑道:“师父,我还要嫁人的。刀那么血腥,不如剑斯文好看呀!”

他却没有笑:“胡说八道!”

一个士兵轻轻落在我们面前。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九个士兵沿着我们连起的绳索,悄无声息从对岸爬了过来。他们身上绳索与对岸相连——绳桥变成了十个。

更多的士兵爬了过来,也有一两个不甚落水的,悄无声息的被酉水带走,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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