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圭介叔叔来到了千鹤家。虽然千鹤昨晚已经把目击过程告诉了他,但叔叔还想再听一遍。

“犯人还没抓到吧?”千鹤妈妈在玄关迎接圭介叔叔时这么问道。

“很遗憾,还没抓到。现在我们正在紧张调查中。”

“要是还没抓到,那可麻烦了。要是凶手知道千鹤是昨晚的目击证人,说不定会为了封口袭击她哦。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发生,必须得早点抓住他呀。”

“这个我当然知道。所以学校临时停课结束后,我们会安排刑警在上下学路上对她进行保护的。”

“小姑娘家还没嫁人,就有警察跟在身边保护,会影响风评的。为了早点结束这种保护,你可得努力调查呀。”

“这个你不说我也知道。”圭介叔叔感受到了来自母亲的压力。

父亲此时开了口:

“现在最重要的是,协助警察的调查,早日抓住凶手。这对千鹤来说也是最安全的。圭介啊,要不到客厅跟千鹤谈谈?”

叔叔好像松了口气,向父亲点了下头。

用盘子将小茶壶和茶碗移到客厅之后,叔叔说了句“这次的事真是够你受的”。

“不会啦,我没关系。叔叔指挥这次调查的话,一定能解决的。”

“千鹤也变的会说话了嘛。”叔叔笑着说,“我想再跟你确认下昨天的目击过程。首先,千鹤你是注意到音乐教室的灯亮了,然后从窗帘的缝隙向里面窥探是吧。接着就看到了君塚老师在弹钢琴。再接着好像有人敲门,君塚老师便突然停下,去开门了。凶手进了房间。那个时候你有看到他的样子吗?”

“恩,我从窗帘缝隙朝里望的时候,只能看到钢琴和门的右边部分。而凶手站在门的左边,所以看不到。”

“手或者脚的部分也没有看到吗?”

“那个也没见着。”

千鹤后悔极了。要是那个时候能看到凶手的长相,案件早就迎刃而解了。

“君塚老师不是面向凶手说了些话嘛,那个时候他是什么态度?”

“就是平常说话的样子。”

“没有叫喊出来或者感到害怕的感觉吗?”

“没有。”

“那么也就是说凶手应该是君塚老师认识的人。如果是闯入学校的小偷,君塚老师应该不可能和他正常说话。那紧接着,君塚老师就中了两枪。根据法医所说,右胸和左胸各中一枪。左胸的穿过了心脏,应该就是这枪导致他当场死亡。”

千鹤脑中又浮现出了老师猛然摇晃倒地的样子。那时的恐惧感也被唤醒,她身体微微有些颤动。

“那之后,你看到门开了,又被关上。应该是凶手出去了咯。千鹤你无意识间看了下表确认时间,那时是7点10分。你去夜间值班室找桥爪老师,跟他一起返回到那里是7点14分。奇怪的是,这段时间里门被上锁了。也就是说,在千鹤你去值班室再返回的这四分钟里,凶手把门锁上了。问题是,他是如何上锁的呢?”

千鹤之前就注意到了这一点。

“音乐教室的门和窗都被上了锁。那些窗户的设计是横向打开的,在窗框重合的部分用螺旋式钥匙插入转动便可上锁。门的话,室内通过转动把手打开,走廊里则用钥匙开门。因为窗户钥匙是螺旋式的,所以从外面不可能上锁。这样说来,凶手应该是从走廊用钥匙给门上了锁。”

“但所有教室的钥匙,包括音乐教室的,都放在后勤室保管。难道犯人先从后勤室悄悄把钥匙偷了出来,然后再上锁的?”

“这确实是最先考虑到的可能性。但君塚老师死亡的那段时间,后勤室里一直有校工在,外来者不可能偷到钥匙。根据校工的说法,音乐室的钥匙只有后勤室的那一把,就算校长手上也没有。校长那儿的话,只有正面玄关和校长室的钥匙。再加上,这个学校的钥匙都是很复杂的形状,要制作备用钥匙也很有难度。据说校长对此颇为得意。”

“那犯人就没有偷钥匙咯。那个校工不会就是凶手吧?”

“但校工要是凶手的话,他为什么要给音乐教室上锁呢?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再者说了,君塚老师遇害的那个时间点上,他是有不在场证明的。因此校工不可能是凶手。也就是后勤室保管的钥匙没被用过。

“接下来考虑到的可能性是,君塚老师中枪之后,自己从室内转动把手,把门给锁上了。但这也不太可能。君塚老师那时中了两枪,第二枪还穿过心脏,导致他当场死亡了。所以不管怎么说,从室内上锁这个可能性就被否定掉了。

“我的第三个设想是,凶手先从室内将门锁上。接着藏在音乐教室的某个地方,等千鹤你们开门发现尸体之后,趁机溜出去。”

“但我们开门之后,桥爪老师和校工在教室里都转过了,确实没有人。而音乐教室桌子的桌脚都能看到,要是躲在桌子底下会被发现的。而且,教室里面也没有能藏人的橱柜之类的东西。”

“这个样子啊。所以,凶手藏身于音乐教室某处也不可能了。”

这不就是侦探小说中所谓的“密室杀人”嘛。虽说不太合适,但千鹤不禁兴奋了起来。卡斯顿·勒鲁的《黄色房间的秘密》、范·达因的《金丝雀杀人事件》和《狗园杀人事件》、迪克森·卡尔的《三口棺材》等等,千鹤脑中浮现出了一连串采用“密室杀人”手法的作品。那些小说中的手法对这次的案件适用吗?

“这就好像千鹤最喜欢的推理小说中所谓的‘密室杀人’吧?”

千鹤好像被叔叔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大吃一惊。

“——叔叔也知道我喜欢看侦探小说?”

“你妈妈老是在我面前抱怨个不停。明明是正值妙龄的小姑娘,却老是从图书馆借些名字不三不四的书回来,真是让她头疼。”

千鹤脸红了起来。

“——名字可能是有点奇怪,但内容还是挺理性的。特别是埃勒里·奎因的系列作品……”叔叔饶有趣味地看着千鹤的脸说,“虽然不是给你们小姑娘看的,但还是挺意思的。从今以后的时代,女性不应该被这种‘女性该做什么’、‘明明是女人却做那个’这些话所束缚,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比较好呢。实际上,我跟千鹤说这样的话,也是希望听听你作为侦探小说爱好者的看法。”

能听到现任警察对自己这么说,千鹤有些喜出望外。但君塚老师都去世了,自己还这么开心,真是对不住。千鹤告诫自己。

“在侦探小说里就有特殊手法,能从房间外面不用钥匙上锁。比方说,给室内的门把手绑上线,将线从门与地板间的缝隙中穿出来,从外面拉扯这根线来上锁,这种方法怎么样?”

“这不可能!为了隔音,音乐室的门做成了与地面完全没有缝隙的。即使有类似水泥缝的落差,门关上也会被填上。所以,不可能把线伸出走廊这边。还有,门要上锁在室内得用门把,在走廊得插入钥匙旋转,钥匙孔不通过门体。显然,也不可能通过钥匙孔把线伸出走廊。”

“那么,由于校工一直待在后勤室,犯人应该不能拿到音乐室钥匙。但是,犯人可以事先把钥匙调换了,用调换来的钥匙上锁啊!”

“即使钥匙被调换了,校工打开音乐室门时就会察觉到。在那以前,犯人也没有机会把钥匙放回去!”

“嗯…那倒是。那,虽然这在侦探小说是不会有的——有没有秘密通道可以到达音乐室呢?听说,音乐室最近在进行隔音工程呢。会不会那个时候已经做好了秘密通道呢?”

“警察也听说隔音工程的事,问过负责工程的单位有没有可能发生这种情况。只可惜被当作一通笑话。”

“原来如此!”千鹤特别沮丧。

“慢着。刚才,校工先生说,君塚老师死亡时,他并不在场。到底是怎么不在场呢?”

“他说,七点到七点九分,在后勤室跟来倒茶的桥爪老师在拉家常。千鹤不是说,在看到犯人射击君塚老师然后逃离的时候,看手表显示七点十分吗?我想,没有人能在短短一分钟之内,先从后勤室到音乐室,对君塚老师开两枪再逃离。所以,校工不在场是成立的,同样,桥爪老师也一样。虽然有可能是他们俩串通伪造不在场证据,如此一来,音乐室就不应该被上锁啊。要是上锁了,校工就会被怀疑,进而他们俩在一起的供词也会被怀疑了。从这方面看,他们俩不是同伙。”

听了解释,千鹤长舒一口气。毕竟,千鹤对于慈祥亲切的堂岛校工,爽直且待生如子的桥爪老师,都是抱有好感的。

“如果他们俩不是犯人,那犯人就是从外面进来的吧。我和桥爪老师从走廊来到音乐室时,发现走廊有一扇窗是开着的,犯人会不会从那里进来的呢?”

“是啊。犯人用玻璃切割刀在窗上开孔,伸手进来旋开了锁把窗户打开了。你看,切出来的玻璃还掉了一地!”

“那音乐室门把,或者犯人进来的窗户的锁,应该留有嫌疑人的指纹吧?”

“哎呀,越来越专业了。看来千鹤爱读侦探小说这习惯,有时也挺有用的啊。”

“在这会,谁也知道指纹之类的东西吧。”

“门把嘛,走廊这边的和门里面的,都被擦干净了啊。走廊这边的门把上只找到桥爪老师的指纹,估计那是他和千鹤打开音乐室的门时沾上的。犯人进来的窗户的锁也被擦干净了。千鹤在窗帘缝隙偷看,只能看到门的右边,看不到门把。所以,千鹤看不到犯人逃离时擦门把啊。”

千鹤顿感懊悔,怎么又在节骨眼上看漏眼了呢?

“找到凶器的手枪了吗?”

“这个还没有找到。搜索了音乐室和四周都没有发现。估计犯人带走了。——对了,犯人还带走了一样东西啊!”

“是什么?”

“死者的手表!”

“……手表?”

“君塚老师尸体上,有一可疑点——没有手表。君塚老师晒黑了,却在左手手腕处附近有部分呈白色,这肯定是平时戴手表的缘故。现在,那手表却不见了,只能说是犯人带走了。千鹤在窗帘缝隙,看不到倒在地上的君塚老师的左手肘部前的部位,所以,也就看不到犯人逃离时从老师左手脱下手表了。”

千鹤恨得直咬牙,怎么再三在重要关头看走眼了呢?

“你认为,犯人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犯人拿走受害者的手表这样的情节,活脱脱仿佛在埃勒里·奎因的侦探小说那样。奎因作品里,犯人会拿走受害者的礼帽,衣服。最大的谜团是犯人为什么要那样做!这次,犯人为什么把受害者的手表拿走,就好比那样的谜团。让奎因来写,应该会命名为《日本手表之谜》吧。

“警察猜测,那块手表应该是很名贵,有盗窃价值的——例如,镶了宝石,或者曾有名人戴过等。如果犯人是手表收藏家,他应该会想要那种东西。”

“但是,我以前在课堂看过君塚老师的手表,只是普通货色,既没有镶宝石,更不象有来历的老古董啊!”

“嗯,是吗。那么,会不会是被害者要敲诈犯人,那敲诈的诱饵藏在手表盖的背面呢?”

“可是,手表盖背面能藏些什么?最多就藏些薄的小纸片之类吧。——等等,薄的小纸片有可能是邮票吗?君塚老师会不会在手表盖的背面藏着名贵的邮票呢?犯人想要就把手表整块拿走了。”

“那为什么非要把邮票藏到手表盖背面呢?珍贵的邮票,为了观赏,不是应该放在容易拿到的地方吗?放到手表盖背面,拿出来也够折腾的!”

“唔,那也是的。”

此时,玄关传来敲门声。听到母亲出去的脚步声,象是去接什么人。不久,母亲来到客厅,“圭介,有人来找你。说是密室收藏家,看着挺绅士的,是警察吗?”

“——密室收藏家!”叔叔面露惊色。

“——知道了。打扰姐姐姐夫了,能把那人带来这里吗?”

“叔叔,我先失陪一下。”

千鹤刚起身,叔叔说:“行了,千鹤在这吧!我想,密室收藏家也想听听千鹤的话。”

“其实,密室收藏家到底是什么人?”

“就是每当发生‘密室杀人’,总有不明来历的来帮忙破案的神秘人物。”

千鹤心头一震。莫非,那就是侦探小说里常有的名侦探?

“——现实里真有那样的人吗?”

“叔叔以前也以为是警察自己开玩笑的。可是,你看,这可真有啊!”

跟在妈妈后,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来到客厅,像猫那样不带脚步声。千鹤不经意喘了口气,因为面前的男人是一个眉清目秀,有着演员般面孔的美男子。

“两位是京都府警察部刑事科的村木圭介警官,和他的侄女千鹤吧。这次承蒙接待,非常感谢!”

说话间,他深深低下了头。那瞬间彷如脱离尘世。

“哪里哪里,这件事我们也在头痛。正好听听你的意见,嗯,怎么说好呢?”

“想请村木警官说说调查状况,请千鹤说说昨晚目击的场景,还有君塚老师的人际关系之类的情况。”

密室收藏家平静地听完圭介叔叔和千鹤的诉说后,马上说:“我知道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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