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乌素沙漠,蒙古语意为“坏死的水”,近几百年来,人迹罕至,但也从来没听说有人在这地方见过UFO!

纵是飞鸟或飞机,它也不会悬于高空一动不动,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和胖子、大金牙三人大惊小怪,瞪大了眼往天上看,想看个究竟,但相距太远,怎么看都是一个动都不动的小黑点。

雪梨杨带了望远镜,她从背包中掏出来,调整焦距往天上看:“是……鹰!”

我接过望远镜看过去,真是一头苍鹰,钉在天上似的悬于高空。

胖子说:“吓了我一跳,鹰在上边干什么?逮兔子?”

我说:“这地方哪儿有兔子,连耗子都没有。”

大金牙好奇:“别说没耗子了,草都没有一根。那这鹰吃什么?”

我说:“吃死人呗。”

大金牙说:“那是秃鹰,吃死尸,问题是哪儿有什么死人?它是不是想等咱哥儿几个晒死了下来搓一顿?”

胖子骂道:“这他妈扁毛畜牲,可惜离得太远,不然一枪给它崩下来,看看谁吃谁!”

我说:“可以让大金牙躺在地上装死,把鹰引下来。”

大金牙顺势往地上一躺说:“还用装吗?我大金牙如今跟死人还有什么两样?再晒下去,我都快被烤成人干了我!”

雪梨杨手举望远镜说:“不是吃死人的秃鹰,你瞧它身上好像有东西。”

我接过望远镜又再次看了看,高空上的飞鹰金光闪闪,原来在鹰爪上戴了金距。只有猎人放的猎鹰才会有金距,给猎鹰的鹰爪上佩戴金距是古代贵族进行鹰猎时的习惯,当年蒙古人征服中亚时就有“一匹好马也难换一只好鹰”的说法,一只上好的猎鹰还要配上一对金爪,那可不是一般猎人用得起的。凶悍的猎鹰带上金距,遇到野狐、劲狼、黄羊之时,从高空呼啸而下,可以轻易撕开它们的皮毛。如今这年头鹰猎已极其罕见,何况是给鹰爪佩上金距?在这一望无际的大沙漠上,这只猎鹰究竟是什么人放的?

胖子怀疑:“那是有猎人来沙漠里打黄羊?”

我说:“可这么荒凉的地方,早没黄羊了!倒有可能是去西夏地宫取宝的盗墓贼。”

胖子说:“高档啊,倒斗的都配上鹰了,再来只王八,那就海陆空一体了!”

雪梨杨说:“盗墓贼利用猎鹰跟踪我们,只怕来者不善!”

我心想那准是冲着我们手中的西夏金书来的,进了沙漠十有八九会碰上盗墓贼,躲是躲不过去,但是我们势单力孤,应当尽量避免与对方展开正面冲突,而且大风沙就要来了,再不走可就要被埋在这儿了!

沙漠中无遮无拦,一旦风移沙动,极有可能被埋在下面,凭你有多大本领也难逃活命,所以一定要找一个可以避风的地方,但是四周尽是漫漫黄沙,根本没有可以避风的去处。

雪梨杨用望远镜往周围观察,手指着西南面:“你看那是什么?”

我接过望远镜一看,远处似有一道沙山,犹如一道黄线,逾出地平线,齐齐整整的,横亘在沙海尽头,我心中大奇:“那是个什么东西?”

我还没看清是什么,蓝天和黄沙的边际已经模糊起来,风沙从西北方向汹涌而来,如同一条卷起妖雾的黄色巨龙。

雪梨杨说:“风沙来得好快!”

我冲他们一招手,说:“别看了!赶紧走!到那边的沙山下边躲一躲!”

大金牙摇摇晃晃地跟在最后:“胡爷,我实在就走不动了,现在这两条腿,就跟灌了铅绑了铁似的,拉不开栓了,风沙这不还在天边儿么?离得这么远,我看且刮不到咱这儿呐,您瞧这太阳,不还明晃晃的吗,歇会儿再走不成吗?”

我吓唬他说:“歇什么,再歇命都没了!”

胖子骂道:“大金牙这孙子,跟他妈缩地王八似的,一提要走就趴窝!”

大金牙说:“王八还有个壳呢,我可就这层人皮,挡不了风也挡不了太阳。”

胖子说:“你那层皮厚得跟城墙拐角儿似的,拿锉刀都锉不下来,你还怕风吹日晒?”

大金牙见胖子背了背包真要走,还把他的水壶也揣了进去,忙求胖子说:“胖爷,你念在咱们哥们儿弟兄一场,背上我一起走吧,我也为党国立过战功啊,你横不忍心看我在这儿成了干尸了,以后放博物馆里给人参观吧?”

胖子说:“好兄弟,讲义气,借钱没有,帮事儿不去,拜拜了您呐!”

大金牙继续求道:“胖爷,您背我这一回,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救命恩人,赶明儿个回了北京,我给您当牛做马,上香敬茶!”

胖子啐道:“呸,会说人话吗?你见过给活人上香的?”说完背着包跑得远了。

大金牙慌了,又转过头来对我喊道:“胡爷,您可不能不管我死活啊!”

我赶紧装作没看见,对雪梨杨说:“快走,胖子背着大金牙,跑得跟长了膀子似的!”

大金牙一看没辙了,谁都指望不上,不得不拼了命跑起来。

四个人在沙漠中越跑越吃力,吃饱了沙子喝饱了风,那也不敢停留,一路狂奔到沙坂下方,才发现这个沙坂比在远处看要高很多,三丈有余的一个斜坡,齐整异常。此时情况紧迫,众人不及细看,奋力登上沙坂,远处沙尘卷起的黄云正在迅速逼近。

众人在沙坂上往周围一看,心头均是一震!这沙坂竟是一个巨大的圆环形沙山,如同飞碟降落后留下的痕迹,整齐巨大得让人感到诡异。整个圆环仅在正南方有一个缺口,相对比较齐整,西北方则有一个很大的豁口,想来应该是被风沙破坏所致。放眼望去,沙坂中尽是平整的黄沙,好像一个盛满了黄沙的大圆盘一样。

胖子登高望远,见形势开阔,胸襟爽朗,于是一手叉腰,一手举高,摆出一副首长派头,正待作势指点江山,怎知一脚踩到了反斜面上,立足不稳,顺着沙坂滚了下去,这一滚就收不住势,直接滚到了沙坂底部。才不过一眨眼的工夫,这个人就突然不见了。我大吃一惊,沙盘中除了沙子就是沙子,什么也没有,胖子被大沙盘吞掉了不成?

我和雪梨杨、大金牙三人都惊呆了,如果说这巨大的沙环将胖子吃了,那也吃得太快了,怎么连个骨头也不吐?胖子是什么人,他上山下乡革过命,改革开放分过赃,专注吹牛逼三十年,从来都是他占便宜没吃过半点亏的主儿,怎么不明不白地没了?我和胖子从来都是秤不离砣砣不离秤,撒尿都往一个坑儿撒,胖子要是死了,我是不是该难过一下呢?好歹该有个表示不是?

按说我是该难过,可一时半会儿在思想感情上还酝酿不出这个情绪,因为这一切发生的都太快、太突然、太出乎意料、太不可理解、太难以置信了!当时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立即冲下去把胖子从流沙中挖出来,他人胖耗氧量也大,一时半刻还憋不死,埋时间长了可不好说。

没等我下去,大金牙突然抱着我的腿,他鬼哭狼嚎,大放悲伤:“胡爷,胖爷没了!你说咱哥儿仨好不容易捏到一块堆儿,还都挺对脾气的,这还没发上财呢,他怎么说没就没啦!再说,他包里还有我两壶水呐!这不坑人吗这不!”

我一把推开大金牙,得赶紧下去把胖子掏出来看个究竟。

雪梨杨也十分吃惊,但她一贯冷静,一抬手将我拦住,先扔了一个背包下去。背包滚落下去,并未被流沙吞没。雪梨杨一指背包掉落的位置,我明白她的意思是那个地方可以落脚,当即提了一口气,从沙坂上滑了下去。

雪梨杨和大金牙也从后面跟了上来,站住脚步,定睛一看,背包旁边的沙子上有一个大窟窿,两边细沙不住地往下滑落。我们这才明白,下面不是流沙,而是一层沙壳,胖子从上面滚下来,将沙壳砸了个洞,直接掉了下去。我忙从背包中取出冷烟火信号烛,划亮了往洞下一扔,洞中立马亮了起来,只见胖子四仰八叉地摔在下面,洞口的沙子落下去已将他埋了一半。

我急忙用飞虎爪顺着洞口下去,伸手将被沙子埋住的胖子拽得半坐而起。只见胖子口鼻中全是沙子,话也说不出,仅有两个眼睛对我乱眨。

此时大金牙还在上面哭嚎,“哎哟,我的胖爷啊,你死得太冤啦!你冤过武穆风波亭,惨过窦娥六月雪啊,叹英雄……生离死别……遭危难……”

胖子使劲吐了吐嘴里的沙子:“怎么还他妈唱上了?”

我见胖子没有大碍,觉得腿都软了,顺势坐在了沙地上,又想看看这巨大的圆形沙环是个什么地方,何以砸出这么大一个洞?

还没等我往周围看,胖子忽然说:“老胡你怎么背了个大姐啊,你想学雷锋?”

胖子掉下来的这个洞窟深约丈许,四壁都是土坯,由于封闭了很久,空气并不流动,致使晦气淤积,刚一进去呛得人睁不开眼,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怪味儿,风从上方吹下来也散不尽。我以为胖子掉下来之后摔蒙了,说什么我背了一个老大娘,不过听他这么一说,我不免觉得背后冷飕飕的,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看,只见在我后边,真有一个贵妇正襟危坐,面部近乎透明,能清晰地看见血管纹路,只不过血液呈现暗紫黑色,服饰鲜明,穿得红是红,绿是绿,头上有驼绒毡帽,配以鸟羽头饰,脚下是一双紫黑色长靴。

贵妇端坐在土坯墙下,双目空洞,看来不是活人。我用手一碰,女尸就顺着土坯墙倒了下去,身上华美鲜艳的衣服转眼变成灰色。而在这个贵妇干尸的侧面,还有两个小孩,似乎是她的孩子,也变成了干尸,但从服饰上看不出具体是哪朝哪代。

我觉得十分意外,流沙之下为什么会有古尸?胖子掉进了一个墓室?

胖子:“真该胖爷我吃倒斗这碗饭,摔一跤都能掉进土窑儿。”

我心想:“这是古墓吗?按说这大小结构都和墓室相近,但是这些死人怎么都坐着,没有棺椁?”

大金牙见我们半天不上去,又听我们说下边是什么墓室,赶紧下来看个究竟,雪梨杨出于好奇,她也随后下了墓室。大金牙一下来,就给胖子请安:“胖爷,您平安无事吧?”

我和雪梨杨没心思听他们在一边胡扯,打开手电筒,往四下查看。我们掉进来的空间比较大,还有个土炕,应该是主室。隔壁还有两个小一点的侧室,其中一个一进门,就可以见到门口趴着一个干尸,身上穿着粗麻布的衣服,没有那位贵妇和两个小孩这么讲究,应该是个仆人之类的,好像正在往外爬。

胖子也觉着不对,他说:“我进过那么多古墓,可没见哪个粽子窝是这格局!你们瞅瞅,这儿、这儿,还有这儿,还有旁边这木箱子,里边还放着衣服呢,明器真够全乎的!”

我一看还真是,木箱里还叠放着整整齐齐的丝绸衣物,色彩鲜艳,可在看到的同时,色彩又迅速转灰。

大金牙东嗅嗅西嗅嗅,说道:“锅碗瓢盆一样不少,就是没几样值钱的。”

我往他面朝的方向看了看,那边是摆了几件彩绘的陶器和瓦罐,不过瓦罐里的谷物一碰即碎。

墓葬之俗,讲究事死如事生,墓主人生前的起居所用,同样会放在墓室里供鬼使用。墓室中不置棺椁,这情况并不是没有。这可能和坎儿沟的西夏墓葬群一样,也是一个墓室。

我正胡思乱想,但听得外面风如潮涌,如同鬼门大开,无数孤魂饿鬼蜂拥而至,众人就知道风沙到了!

抬头这么一会儿,洞口的天光一下子暗了下来。

大金牙吓尿了,他说:“胡爷,赶紧跑吧!别让风沙埋在墓里成了陪葬,墓主又不是什么西域美人儿,娃都有俩了,又没什么值钱的明器,死在这儿可太不值了!”

雪梨杨对我说:“这可不像墓室,应该是古代常见的民居,也许千百年前的一场大风沙将这里埋了,导致土坯屋舍中的人活活憋死在了家中。”

我说:“那么想的话,周围应该还有别的民居,难道那个巨大无比的圆环形沙盘,是一座古城的城墙?”

雪梨杨说:“很有可能,我们先出去,到西侧城下躲避风沙。”

无论这土坯屋中是墓室还是民居,这地方都躲不了人,风沙一来准得埋住,我们可不想葬身于此,立即用飞虎爪上去。刚从黄沙下出来,风沙已从圆沙古城的西北方缺口呼啸而至,播土扬尘,形成了一阵强似一阵的旋风,能见度迅速降低,但在与此同时,大片房屋的轮廓逐渐露了出来。谁会想到在这样黄沙之下竟埋了一座城池,想当年也是人口密集、驼队往来,一百二十行经商买卖,而这一切都已被黄沙吞没。

我正招呼胖子和大金牙两人上来,突然听到一阵轰鸣声从沙坂上方传来,只见一辆沙漠越野车穿过风沙疾驰而下。因为沙坂内侧都是一座紧挨一座的民宅,上面积满了黄沙,沙漠越野车的重量太重,当时就陷了下去,半截车头卡在沙洞中。

我忙对大金牙和胖子打了个手势,让他们不要出声。我和雪梨杨合力将胖子和大金牙拉上来。风移沙动,古城各处的屋顶已从流沙中显现。我们四个人躲到一个屋顶后面,戴上风镜往前一看,隐隐约约看见沙坂上面还有三辆沙漠越野车,最前方的越野车陷进沙洞之后,那三辆沙漠越野车都停下来,陆续有几个人从越野车上跳下来,大多穿了猎装,用头巾遮住面,也带着风镜。带着绳索一个接一个从沙坂上下来,接应困在沙洞中的车辆。

我看见一个佝偻的身影,这个人穿了一件黑袄,脸上蒙了面,可是没有风镜,我一见那阴鸷贪婪的目光,不由得牙根发痒:“马老娃子!你个老驴操的,报应来得好快,两座山碰不到一块,两个人没有不见面的,这可真是冤家路窄!上次马老娃子将我们埋在秦王玄宫,等我们从山里钻出来,再去殿门口掏他,他已经不见了踪迹,想不到又在这儿撞见了。正所谓:常吃烧饼没有不掉芝麻的,常赶集没有碰不上亲家的。前仇旧恨也该做个了断了。马老娃子钻过土窑儿,当过刀匪,汪洋大海上漂来个木头鱼——闯荡江湖的老梆子,一向心黑手狠,可他既然得了秦王玄宫的明器,为什么不去吃他一天三顿的臊子面,跑来这个寸草不生的大沙漠做什么?”

又往旁边一看,马老娃子那个半是徒弟半是干儿的闷头愣娃马栓也跟在他身后,一人背着一口刀子,正慌里慌张地四下张望。这时一个全身猎装的女子从沙漠越野车钻出来,一看身形举止,不是别人,正是玉面狐狸。玉面狐狸身边还有一个年轻女子,同样没蒙面,脸上全是图腾刺青,黑衣外衬盘花铜甲,手臂上绑着鹰紧子,比玉面狐狸还要小了几岁,看背影应该也是个眉清目秀的大姑娘,可一转身,脸上的兽纹图腾却显得十分狰狞,目中还有豺狼一般凶狠的光芒。由此可见,刚才在天上的那只猎鹰是她放的。其余人等均穿猎装,肤色黝黑,个个全副武装,身上背着连珠步枪和鱼尾弯刀。

据说境外的武装盗墓团伙,常雇佣骁勇善战的廓尔喀人。玉面狐狸手下这些人正是此辈。而连珠步枪则是在1949年之前散落在民间的枪支,样式较为陈旧。玉面狐狸的手下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又有四辆沙漠越野车,显然是有备而来,而且筹划已久。

我心知玉面狐狸等人是冲着我们来的,仅仅一个马老娃子也不好对付,廓尔喀兵更是以一当十,我们不敢打草惊蛇,都躲在屋脊后面,一声不发。

涌入圆沙古城的狂风卷起漫天的黄沙,石子沙土一股脑全飞了起来,玉面狐狸等人无法将沙漠越野车从洞中拖出,只好躲在另一座屋顶旁,暂时躲避风沙。我心想:“不入虎穴,不得虎子!”当即匍匐在黄沙中悄悄接近,只听玉面狐狸正在问马老娃子这是什么地方,马老娃子说他也从来没见过。听二人对话,应该是玉面狐狸为了夺取我们手中的西夏金书,一路跟踪而至,同时请了对这一带地形较为熟悉的马老娃子来做向导,那个脸上有文身会放猎鹰的女子——尕奴,是玉面狐狸的亲信,通过飞鹰跟踪我们到此。不承想遇到这样一场大风沙,误入圆沙古城,见到黄沙下埋了如此巨大的一座死城,也不免十分骇异。玉面狐狸说对方那四个人多半也躲进了城中,看来悄悄跟踪的计划是不成了。

马老娃子说:“如若撞上,不用多说,一刀一个,全宰了。”

玉面狐狸说:“宰了他们无妨,但是必须先把西夏金书抢到手,否则进不了古墓!”

我想听听西夏金书有什么秘密,冒着风沙又往前爬近了一些。可是圆沙古城中的旋风愈刮愈烈,说话声都淹没在狂风的呼啸声中。圆沙古城虽然形势奇异,以巨大的圆环形沙坂挡住了大风和流沙,使城中军民人等不受其害,可惜由于圆形沙坂西北方塌一个大口子,风沙刮进城中,反而比外面还要猛烈十倍。此刻,整个古城就像一个大风洞一样,回旋的气流将覆盖古城的黄沙卷到半空,浑黄的沙尘借助风势在古城中不断盘旋。一座大约两千多户居民的巨大城池,有如被风沙召唤了出来,飞沙走石之中,屋舍道路浮现出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旋风几乎可以将人卷上天,玉面狐狸等人抵挡不住酷烈的风沙,准备退进流沙下的一间房屋。马老娃子急匆匆跟在玉面狐狸身后,没承想一脚踩到了我的手上。我心知轻举妄动,一定会被他发觉,只好咬牙忍住,趴在黄沙之下一口大气也不敢出。此时我的头上和后背均被黄沙覆盖,按说不会被人发觉,可马老娃子也不是白给的,一脚踩上去觉得有些不对,低下头来想看看沙子里边埋了什么东西。

还没等我有所行动,躲在我后边的胖子已经沉不住气了,突然一下从流沙中蹿了起来,手里抓了一块从屋顶上抠下来的土砖,直奔马老娃子面门拍了下去。马老娃子被胖子唬得一怔,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土砖都拍碎了。马老娃子挨了这一下,满脸是血,立刻往后倒了下去。

如此一来,可也暴露了我们的行迹,我忙从黄沙中纵身跳起,再看胖子已经拎出工兵铲,正要上去给马老娃子补上一下。但是玉面狐狸身边的廓尔喀兵应变奇快,已经举起枪来对准了我们。雪梨杨手中金刚伞一晃,挡住对方步枪射来的子弹。三个人见势不好,拽上大金牙,转头就跑。

廓尔喀兵举枪射击,子弹在风沙中从我们头上嗖嗖飞过。我看见胖子也背了连珠步枪,心想:“我们也别光顾着跑啊,两条腿跑得再快,快得过子弹吗?这么一边跑一边挨打太被动了,不如杀他一个回马枪!对方总共才十几个人,以王司令的枪法,百步之内一枪一个,绝无问题,撂倒一个是一个!”想到这儿,我赶忙给胖子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开枪阻敌。

胖子正有此意,回头“砰砰”放了两枪,往前跑了几步,转身又是两枪,我给他数着,“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结果往后一看,对方还是这么多人,我心说:“真他娘的奇了怪了,子弹都打到天上去了不成?”

此时风沙大作,但是相距几十步远,还是隐约看得出对方人数,玉面狐狸、尕奴、马老娃子、闷头愣娃、十个廓尔喀兵,一共有十四个盗墓贼。胖子连开四枪,追上来的还是十四个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要说胖子的枪法在这个射程之内应该至少撂倒五六个,打得好的话,或许可以一枪穿俩,那还不该撂倒五六个,可是居然一个也没打中!

胖子也傻眼了,还以为是连珠步枪的准星或子弹有问题,一气之下要将步枪扔掉。

雪梨杨打手势告诉我们,是圆沙古城中的旋风作怪,双方距离虽然很近,可是剧烈的旋风和气流使子弹产生了偏移。

胖子枪法虽准,可子弹一出枪口却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白白浪费了四发子弹,如今只有最后一发子弹了,不到紧要关头,胖子舍不得轻易使用。玉面狐狸手下的廓尔喀人,个个身经百战,应该也觉察到了圆沙古城中的旋风会对射击造成一定影响,可以明显感觉他们现在正在校正枪口和目标之间的误差,子弹打得越来越有准头。

四个人见抵挡不住,埋下头往圆沙古城深处奔逃。古城中的大量黄沙被狂风卷到半空,白昼如夜,但听风声凄厉,如同被活埋在流沙下恶鬼哭嚎,在圆沙古城中反复回荡。又如同厉鬼发出惨叫,好似成百上千个亡魂在后边追来,要将误入此处的人永远留在这里,听来使人惊心动魄。

我跑了一阵,转头一望,弥漫的风沙中有几道手电筒的光束在来回晃动,显然廓尔喀人正在逐步搜寻我们的踪迹。对方有十几条快枪,看身上的装备甚至有炸药和手榴弹以及对讲机,可以随时进行战术通讯,一旦让他们咬住绝难脱身,而且廓尔喀人骁勇无比,个个都是使刀的好手,单打独斗我们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何况双方比对悬殊。虽然玉面狐狸等人占了压倒性优势。好在风沙肆虐,使能见度降到了最低,圆沙古城中土屋密集,道路纵横,对方想找到我们也并不容易。众人慌不择路,乱走一阵,已经分不出东南西北了。

圆沙古城中风势太强,几个人要不是互相拉扯,恐怕已经被卷到天上去了。众人逃至一处,见到面前有一个大土屋,逾出常制,比一般的土坯屋大得多,就扒开被流沙埋了一半的屋门,低下头钻进里面。

大屋不知被埋下了多少年,晦气呛得人几乎透不过气,我抹去风镜上的沙土,见脚下有几个扒沙而死的干尸,大屋中同样弥漫了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怪味,屋中积了三尺多厚的沙子,我让胖子将屋门处的沙子重新填上,以免玉面狐狸等人发觉异常。

大金牙忙说:“用沙子埋住大门的话,我们不也得憋死在这下面?”

雪梨杨说:“可以在屋顶掏个洞,追兵只沿道路在圆沙古城中搜索,看不到屋顶的情况。”

大金牙说:“高,实在是高,杨大小姐也高明!”

这间大屋显然跟圆沙古城中的其他土屋有明显区别,前屋高三丈有余,屋顶以上好的红柳为梁。我上去在屋顶上扒开一个大洞,大风刮下来,在这死人墓穴一般的大屋中,终于多了一口活气儿。

众人打开手电筒往前摸索,里边的屋舍规模更大,屋内流光溢彩,摆放了许多精致的金银器皿,地面上铺了红底骆驼绒毯子,屋顶垂下彩色帷幔。正中端坐一个长须老者,白色胡须都打了卷儿,头上有黑褐色尖顶毡帽,身着皂底圆领窄袖长袍,腰束白色玉带,脚蹬镶嵌狮子金饰的长靴,怀中抱着一个玉匣。容貌安详,栩栩如生。两旁斜卧两个姬妾,服饰华丽,一个手捧黄金酒壶,另一个手捧切肉的青玉匕首,脸上遮了红色面纱。三人面前杯盘罗列,有鱼肉果品。盘中的烤鱼,好似刚刚才做好,还在冒着热气。各色瓜果莹润欲滴,刚从枝头采摘下来也没有这么鲜亮。

三个死人旁边另有一尊白玉酒缸,揭开玉盖,里面的琼浆玉液在手电筒的光束之下呈现出耀眼的琥珀色,缸底沉着一只舀酒的木勺。

胖子说:“咱们进了皇宫了,你看这是国王和俩妃子!”

我说:“鬼知道这是什么国,即使不是国王,最损也是一城之主,反正是位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的主儿。”

众人又渴又饿,见了城主面前的瓜果、鱼肉、美酒,不觉直咽口水。大金牙和胖子忍不住伸手去拿,可手指所到之处,不是化为灰土,就是变成黑乎乎的一片,急得大金牙直跺脚。

我说:“你们别乱碰,这座圆沙古城中的死人很奇怪,同样是被黄沙活埋在了城中,怎么有的人死状端详,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而有的人又想扒开沙子竭力求生,死状惨不忍睹。”

胖子说:“别说城中居民扒不开沙子,连盗墓的遇到也没脾气,你扒开多少,就流下来多少,要不怎么叫流沙呢。所以被风沙埋住之后,扒不扒沙子都逃不出去,想得开的大概就坐在这儿等死,想不开的就想找条活路。”

雪梨杨难得同意胖子的观点:“挣扎而死的大多是奴隶和仆役,端坐等死的那些人,则属于有较高地位的贵族,或许圆沙古城的贵族们相信,吞没天地的风沙之灾,乃是天神降下的惩罚,他们在最后关头,选择坦然接受这个命运。”

我说:“你们别光同情古人了,这些人已经死了不下几百上千年了,你们应该想想风沙过去之后黄沙大概会落下来埋住这座古城。如果在此之前逃不出去……”我用手一指端坐在那里的城主,说道:“这就是咱们的下场!”

胖子说:“风沙持续时间可不好说,那得看老天爷的意思了,刮一会儿是它,刮上三五天也是它,不过我要是被活埋在这儿,我可得把这些瓜果、美酒、烤鱼全填肚子里,要死也不能当饿死鬼啊。”

大金牙也连说:“可惜,可惜!”

胖子说:“吃是吃不成了,这儿不还有酒吗?”他揭开酒缸的玉盖,立时传出一股奇异醇美的酒香,我在一旁都闻得到。胖子又伸胳膊进去捞那只酒勺,谁知手抬起来,就跟猴子捞月似的,什么也没捞到。再用手电筒往下一照,哪里还有什么长柄酒勺。

胖子揉了揉眼睛又看,还是没有,以为是见了鬼了,怒道:“是不是这城中的死鬼,不想让胖爷爷喝他的酒?”他东找西找,放出狠话,要捏爆城主老鬼的卵蛋!

雪梨杨说:“你不用找了,木勺在酒中浸泡了千百年,估计和这盘中的鱼一样,在一瞬之间化成灰了。”

我从那女尸怀中捧起黄金酒壶,想象这两个绝色女子在城主身旁,一个倒酒,一个切肉,过上几天这样的日子,再让风沙活埋在城中那也够本了。再用手一晃,金壶中的琼浆玉液还在,我口鼻中全是沙子,嗓子干得像在冒烟,但我没有立刻打开来喝,而是把金壶交给胖子。胖子拧开盖子,使劲用鼻子一闻,美酒异香犹如醍醐灌顶。他一看大金牙在旁边瞧得傻了眼,口水直往下流。

胖子眼珠子一转,招手招呼大金牙过来:“看你是真不成了,这酒先让你喝。美酒越陈越香,喝一口你就成神仙了。”

大金牙

感动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胖爷太够意思了!”接过来就往嘴里倒。

我知道胖子这是冒坏水儿,埋在死城中上千年的美酒,喝下去还不要了人命?当然也有可能,变成了千年陈酿,喝下去究竟是死是活,也得喝过之后才见分晓。

胖子自己不敢先喝,才让大金牙喝上两口试试,我和雪梨杨本想拦住大金牙,怎知大金牙渴急了眼,一扬脖儿喝下去两口,就看他这个人呆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居然从口中吐出一道黑气,咕咚一下,倒地不起。我上去掐了半天他的人中,才缓过劲儿来。再问他那金壶中的琼浆玉液味道如何?

大金牙只说了四个字:“欲仙欲死!”宁可在沙漠中晒成干尸,他也不想再喝这玩意儿了,真不是味儿!

胖子见这城主面前的东西吃也吃不得,喝也喝不得,便想捡几件金银玉器,塞进背包,他打开那城主抱的玉匣,还以为里面有什么奇珍异宝,可那里面只有几张羊皮残卷,他骂了一声,随手扔在一旁。我见雪梨杨捡起羊皮残卷看了一看,她的脸色就不一样了,问她羊皮残卷上有什么?雪梨杨神情凝重:“西夏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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