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陈鹤的意料,方鲁大师竟是位发须雪白的老者,而非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鹤发童颜颇为慈眉善目,见到陈鹤只一眼便开口道:“小友年纪轻轻竟冲击金丹的机缘竟然已现,实在是极为难得。”

陈鹤不由骇然,因他此时以幻容丹将容貌变幻至一中年人,并将修为遮蔽至筑基初期,没想到方鲁大师竟是一眼看穿,不过早听闻佛禅修至大乘可得眉间开泰,视清万物本质,想来方鲁大师早年应该是佛门弟子,如今修为已是不浅,否则又岂能炼制天一神木。

如此一想陈鹤顿时释然,拱手道:“大师果然是高人,在下班门弄斧了。”随即便收起了丹田的幻容雾,回归到原本面容和修为,在小人面前自然需小心严防,但是有大灵通的得道高阶修士眼底继续如此却是有些藐视之意,并且陈鹤此时有求于对方,自然要坦诚相待。

“周掌柜所说,小友是要炼制一件法器?”方鲁大师面相和善,即使平常之态也似面露微笑,极为和蔼,神色和语气间丝毫没有在意刚才的小事,反而是主动询问。

陈鹤忙道:“是,在下偶然得到一段天一神木,想请方鲁大师代为炼制一串婆娑珠,炼制的费用我已经听周掌柜说起,在下愿意付八块极品灵石,并且将炼制所剩下的天一神木也一起赠与大师,不知大师意下如何。”这样的炼制条件极为优厚,相信任何一个炼器大师都不会拒绝。

陈鹤之所以出手如此大方,也是出于时间的考量,大战在即紧迫,容不得再在价钱上浪费时间,即使再多加一倍极品灵石对陈鹤而言都是值得的,话落陈鹤便的挥手将空间那段天一神木取了出来,这一段得几百枚木珠,若以之前一串手珠十六颗之一的失败率足以炼制出两件,材料富富有余。

方鲁大师在听到天一神木时眼睛一亮,不过在看到天一神木的大小却是道了声:“可惜……”便没有再言语,陈鹤听罢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以他天性谨慎的性格自然没有错过在见到天一神木时对方眼中的那一抹喜色,但是方鲁大师眼中喜色纯粹而自然,不带有任何的私欲及贪婪之意,让人生不起半分不满或防备。

正犹豫间方鲁大师已经开口道:“修仙界遭此大难必是百年无法平息,我观小友前途无量,此次必能成功渡过传送阵逃出生天,老朽就为道友炼制一串婆娑珠助小友一臂之力,酬劳便罢了,老朽已不需此物,十日后小友来此拿取即是。”

陈鹤听罢却是一怔,不要酬劳再次出乎他意料,本以为方鲁大师对天一神木感兴趣,但现在看却又是不然,大神通者果真是难以推测的,不过无故受人恩惠不是陈鹤的性格,他并没有一脸喜色生怕方鲁大师会反悔的告辞离去,微一顿后反而问道:“此次仙城被魔物围攻,大师似乎并不急于离去,是否代表仙城还有一线生机?”

方鲁大师听罢半晌才回:“小友既然问起,老朽也不隐瞒,仙城必会被魔物所破,所说的一线生机皆是因人而异,有人可逃出生天,有人将万劫不复,此乃万物因果之道,不可逆不可逆。”

“至于老朽为何仍然滞留此地,是因老朽大限将至,已算到坐化之日便是城破之时,生机即已断,无论到何地都是无用,不如就在此故地坐化。”

世间最让人不舍的莫过于英才早逝和高僧坐化,两者在人们心中是想要极力挽留的,陈鹤心智极坚又看过太多的生死,心神很少为之所动,但是此时听到方鲁大师平静的道出自己的死期,语气没有半份伤感,平和而坦然,让陈鹤一时间心神有些凛然,可能对于得道的高人而言,舍得二字放下,生与死便不过是一段路程的结束,并没有常人太多的惊恐和痛苦。

“大师方才见到天一神木时所说的可惜二字是何意。”陈鹤这句话有些冲动,他其实从来不是一个情绪化的人,但是刚才一瞬间,心中确实是有了想要完成方鲁大师心愿的念头,即使这个念头只有那么一瞬间的诚意。

方鲁大师闻言却是抬头看了陈鹤一眼,半晌却是拿下手腕上的一串乌黑佛珠道:“此物是我早年佛门师尊所留,乃是一件重宝,在危急存亡时用可保性命,这数百年间一直在我身上,如今坐化在即,与其任它落入魔物之手,倒不如舍得法身与此珠自爆,那时便可重创魔物挽救仙城一干性命。

只是此珠需配合天一神木才能将威力极致催发,所以小友刚才拿出的一截时老朽有些失态,不过小友尽可放心,这段神木较少,并不够催发此珠,老朽既答应了小友炼制出一串婆娑珠,必然不会失言,小友大可不必为此担心……”

陈鹤离开万宝斋后便又寻了处地方的坐,此时街道边的修士已经锐减,但凡能凑到灵石的或者搭上伙的都已进入传送阵,只剩下一群炼气期和五派的修士,大多的炼气期无法凑到极品灵石,而五派修士则需要守着仙城不可随意离开,此时若抬头望,整个视色都是灰蒙蒙的,浓雾中已经出现了一块块黑斑,就如天空被乌云所吞噬一般。

陈鹤收回视线闭目后,神识便进入到了芥子空间之中,然后祭出三柄元神法器开始砍伐整株天一神木,十天的时间有些紧,但好在他边打坐边恢复元神之力,边喝凝神果所酿的灵酒足可以支撑许久,并且如此似乎在砍伐天一神木时,他的元神得了丝缓慢的增长,这不由的让陈鹤精神一振,显然这天一神木多多少少对元神有益。

十天的时间说来漫长,但在陈鹤每日砍伐天一神木累得满额头的汗中过得却是飞快,方鲁大师果真是极为守信,在第十日便发来了传音符让陈鹤前却取婆娑,陈鹤本来正在打坐,接到传音符脸上喜色一闪而过,此时的仙城上空已经布满了黑斑,魔物已随时都可能压顶而下,仙城已是极为危险了,现在已有不少炼气修士搭伙离开仙城,不想再在此处等死。

接到传音符,陈鹤连座下的草团都未拿便身影一闪,向万宝斋冲去,万宝斋的掌柜已收了东西早早离开,陈鹤神识一扫便知方鲁大师仍在十天前的那间客房里,随即推门进入,此时方鲁大师比之前比更像是苍老了百岁,不过神态却再见安详,见陈鹤进来,便一挥手抛向陈鹤一物:“小友,仙城此时危险,随时都可能被魔物覆没,还是快快取了宝物离去吧……”说完不待陈鹤反应,便反手一掌,一股柔和的力道将陈鹤与那木盒推出房间。

陈鹤一手接过木盒,那股熟悉的神木之力立即传到手上,比以前那一枚更要强上十几倍,显然方鲁大师所言不假,陈鹤并没有推辞,因现在形势确如大师所言极为严峻,于是便顺着力道后退,口中却是大声道:“多谢鲁大师,在下无以为报,就将此物就送于大师吧……”说罢一挥手,一丈多高的天一神木被陈鹤移出了芥子空间,抛至到后院之中。

接着也不待方鲁大师反应,便头也不回整个人如一道箭影一般射向了不远处的传送阵,在冲过去的那一瞬间,陈鹤已将木盒中放置的婆娑戴入手腕,木珠微凉而温润,一其十八颗像征着佛门的十八罗汉,将陈鹤的手腕包裹,每一枚中的神木之力都比之前的那一枚要强的多,十八枚若轮留使用便再也没有时间限制,而一只手反手一扣顿时抓住了五枚极品灵石。

此时在传送阵周围有几个人正无精打彩的或站或蹲,在见到陈鹤冲过来时都同时看过去,直到陈鹤将手中五枚极品灵石射入到传送阵中,并在其中站定开启传送时,几人脸都大喜,因为他们没有看到和陈鹤同行的人,这就代表着陈鹤被传送出去后,五枚极品灵石的能量并不会被耗尽,至少还可以传送四次。

陈鹤在进入传送阵时,便看到外面几个修士冲了进来,一脸的惊喜,不过只是一瞬传送阵便发出了一阵刺目的亮光,整个阵中的人顿时消失不见,而在六日后整个仙城的防御彻底溃退,在魔物冲进仙城的那一刻,一股震撼天地的佛圣光突然呈圆球状散发开来,持续了数个时辰,其间杀死无数魔物,为整个仙城修士争取了大量的时间逃将出去。

而此时的陈鹤却已被传送离开,对后来之事完全不知,传送过程的凶险可谓是九死一生,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预料的,如果不是那串婆娑珠,陈鹤还真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从传送阵中顺利逃出,而此时被传送出去的陈鹤看到眼前惊景却是有些傻眼。

首先是刺目的阳光,没错在仙城天天暗无天日下之下,这么久陈鹤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炽热阳光,接着是一股潮湿的咸腥气息扑面而过,耳边则是传来一阵阵海浪相互拍打的声音,待仔细看清后,他才发现自已此时竟是孤身一人飘荡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

周围全是水,无望无际的海水,周围没有陆地,没有船只,没有任何可以着陆的地方,只有陈鹤一个人在海面上随着潮涌而漂浮,因他在传送时便开启了婆娑珠,所以在他周身形成了四米见圆的一个球形的空间将他保护在其中,虽然陈鹤习惯了孤寂的漫漫修仙路,但是此时这种天地间只有自己一人的感觉还是说不上的怪异。

随即他便起身掷出一把法器跃身其上,然后开始御剑飞到上空四下查看,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弄清这里究竟是个什么地方,是哪里的海域,陈鹤当初收集了不少地域图,曾听说过在武国修仙界之外还有修仙者,但是要想过去就要徒身穿过一片遥远的海域。

据说那片极广海域凶险万分,稍不注意便会葬身其中,而海域中没有陆地,修士无法在法力消耗下打坐恢复,这就如同凡人没有力气却无法休息一般,单是这一点便要使无数修士望而却步,更不要提海域中那些妖兽群,就是连元婴修士都不敢轻易尝试。

难道这片海域便是那图中所说的不归海?陈鹤只觉得头皮有点发紧,若真是不归海那以他筑基后期的修为无疑是找死一般,据说很多地域都是强大妖兽的领地,不小心闯入只有死路一条,想到此陈鹤急忙催动了脚下的飞剑法器,希望找到些岛屿人修打听一下。

但在空中行了大半天,时间也一分一秒的过去,周围仍然没见到任何岛屿或走商的船只,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一片天与一片海,海天之间什么也没有,陈鹤见前路千篇一律,不由的停下了脚步,眉头间也微微拧起,随后便开始在放一些杂乱玉简的储物袋中翻找起来。

半天后才从最早那个打劫他的筑基后期修士一堆玉简中翻到了一个有用的信息,似乎是一个修士进入不归海的一些见闻经历,但是显然到一半时便没有记录下去,可能是陨落了,这玉简后来又怎么到了那个后期修士手中就完全不得而知了。

但是这上面有一段也如陈鹤所见,天地间只剩下了一片海,没有岛屿没有土地,孤寂整个袭卷而来,只有不停的驱动脚下的法器向前方,希望那边的世界已离不远……

最后一页记录的则是灵酒已经没有,灵丹也所剩无几,体力不支好想休息,看到后面字迹已经有些支离破碎,这应该是有些年代的,而他里面所说的情况与陈鹤眼前所见的一模一样,恐怕这里真得是玉简里记载的不归海。

但是仙城中又怎么会有传送至不归海的传送阵,想来想去最可能的便是阵法的失误所致,修过的阵法有极大的缺陷,不论是传送的成功率还是地点都有其不预测性,陈鹤收起了玉简不由苦笑了下,虽然离开了仙城但是好像是从狼窝进了虎洞,周围的况状虽然没有仙城那般凶险,但显然这里也不什么良善之地。

唯一值得宽慰的是至少在灵酒灵丹方面他并不缺少,而手中有婆娑珠也算最大限度的保证了体力和元气的恢复,但是海域向来是妖兽的领域,毕竟不适合修士长期逗留,还是应该尽早的离开不归海到达陆地,但是说起来容易,但实际上手中没有不归海的地图,方向完全不明的情况下就如瞎子寻路,根本没有头绪。

陈鹤确实没办法了,只得取了一根树叶撸了一把树叶,然后随手一扬将树叶撒在了水面上,占卜的最高境界并不是八字算的有多精,卦象预测的有多准,实际上世间永远没有绝对准的预测,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每一分钟事情都会有不同差异的变故,其中有很多东西都能够改变已定结果,比如宗教信仰,阴德耗损,善念与恶念一瞬间都会产生不同程度的因果差异。

所以每到一个价段都要进行占卜才能保证整个事件的正确发展,而能已任何东西都能预测才为上乘,大到整个树木的错落,小到米粒掉落的次序,甚至动物的单双数及蚂蚁的分布都可以拿来预测,陈鹤此时所用的树叶也是随心预测的一种。

选了一个各方面较为吉数的方向,所通之处也许未必有陆地,但是却是个行路较为顺利的方位,接下来的数日陈鹤都在御剑飞行,若是元气消耗光便直接开启婆娑珠在海上随风飘荡,一路上除了空中一些较为大型的妖鹰时不时的俯冲而下,其它的海妖兽遇到的并不是太多,即使遇到陈鹤都会立即开启婆娑珠隐在其中,婆娑的自然之力能够让一些灵智未开的妖兽以为是水中的一截木头,并不会多做注意。

直到如此行了大约数月有余,才在一日傍晚终于远远见到了海天交接处的一点绿色,似乎是一个岛屿,原本已经行的有些麻木的陈鹤此时见到时竟是以为自己眼花了,在反复确认后终于露出了一丝欣喜,随即御剑便加快了速度,这么久在海中飘荡,那滋味绝对算不上好,碰到雷雨天海中海浪潮涌,婆娑珠的能量耗损的也格外快。

别说是陈鹤,黑豹已经在空间待得有些发狂,天天在陈鹤元神处嚷叫着要出来,但是此地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偶而还可将它带到婆娑珠中观望,或者是带它御剑飞行,但总不是长远之事,如果有岛屿可着陆,倒是终于可以好好吃上一顿,睡个好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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