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普塞特来得好快,看来,这家伙的正职是电子工程师,副职应该是赛车手。

他把那辆蓝色四驱车玩得像耍杂技,车子可以在原地转了二个半圈之后才停下来。

跨出车的时候得意洋洋,一副准备接受观众喝采的表情。

这种时候,石勒没时间没心思凑兴拍掌讨他高兴。他手一挥示意对方跟上来,李普塞特不是笨蛋,想到现在是赚钱的时候,倏地收敛笑容,换上一副认真脸孔。

他们很快地回到“雀鸟剧场”李普塞特端详了石勒画在纸上的炸药和电子仪器,侧着头想了一会,说道:“我要进去看看。”

他跟在督察后面跨进小屋,蹲下来打量地板上昏迷不醒女人身上的物品,他看得很仔细,从不同方向一次次趴到地下,脸颊贴地观察炸药和仪器,二十分钟后,满头大汗的专家终于站起来,露出笑容,朝一直在旁陪伴的督察点点头。他们重新回到屋外。

“有多少把握?”石勒问。

“这东西是你们的人安装的。”

李普塞特答非所问。“在我们这一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高手总忍不住在‘作品’上留下标记。”

“标记?”警长不敢相信地,“有什么用,一旦爆炸什么都没留下。”

李普塞特的眼珠滑溜溜地转个不停。“你不懂的,这是一种‘创作’的自豪感,像画家要在作品上签名一样自我满足。所以,我认识制造它的艺术家。”

“是刑事情报科还是拆弹组的人?是准?”“你给我的报酬没有包括他的名字。不过,就算你再加一倍,我也不能说。因为,他可能像我一样在赚‘外快’,”

电子工程师眼珠又是一转。“最重要的,他想不到对手是我,所以,他没有在‘作品’上安装‘诡弹’,没有圈套,没有陷阱,他心肠好,只为赚钱,不想节外生枝害人。”

一直不吭声的刘愈忍不住说,“你能不能拆掉它?”“他是我教出来的,我是他的老师,拆这种炸弹是不费吹灰之力。”

石勒朝站在远处的古福成派来的秘书竖起大拇指,西装笔挺的绅士走过来,一声不响地把手里的公文包交给督察。

石勒在大家面前打开它,装得满满的一箱千元大钞出现在大家面前。

“三百万,请你点算清楚。”

石勒对眼睛发光的电子工程师说。

李普塞特满怀高兴地伸手进去一扎扎钞票中掀了掀,抽出一张,潇洒地用手指弹了弹,又朝着阳光端详着照了一轮,才满意地盖上箱子。

石勒把那张图放到箱子上,说道:“刘博士提供一个意见,这个扁平的电子仪器有屏幕,有数字按纽,如果它是中止爆炸的主装置,需要在上面输入密码来切断时间跳码,你可以考虑场域方程式的:4×4—6=10这个程序。”

李普塞特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刘愈。“刘——刘博士?”刘愈解释:“里面的女人是我妻子,我只懂一点物理学,不懂炸弹。”

电子工程师体谅地点点头,“哦,你看得那些惊险电影太多了!这个炸弹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好了,眼下这种场合不适合猜谜,我还是尽快搞妥这件事吧。”

“等一等,”

刘愈提高声音。

“又想到什么程序啦?博——士。”

“我是这样想的,疯子不可能不知道物理学和天文学的最新发展,场域方程式和宇宙常数再不是科学家对宇宙的唯一解释。他们发现眼前的世界不是爱因斯坦的四度空间,是由十一度空间构造而成的。在这个新的M理论中,无数的薄膜隔开无数的宇宙,飘浮的薄膜每一次偶然的接触都会产生膜与膜的趾撞,产生大爆炸,每一次爆炸会带出一个新的宇宙。”

李普塞特不耐烦了,“这是什么意思?博士,这种地方、时间不适合上课。”

“听他说。”

督察喝住这个自以为聪明的年轻人。

“我怕他这样强调场域方程式是为了隐藏背后阴谋,在M理论中,大爆炸不是爱因斯坦设想的那种爆炸。”

“你觉得章博士身上的炸药有问题?是假的?”督察问道。

刘愈盯着神色不安的电子工程师,执拗地解释:“假的还好。如果它是另一个陷阱的引发点呢?或者它包含着新的圈套?”他郑重地提醒对方。

“年轻人,里面的人是我的妻子,我还要和她共度余生。”

李普塞特收敛态度,换上严肃神色点点头,说道:“博士,请原谅我的不敬。我以我的生命给你保证,她一定安全。”

石勒收起图纸,警长刚想伸出手去,公文包已去到李普塞特手里。

“你要进去拆弹,让警长替你拿着吧!”督察解释。

李普塞特咧开嘴角摇摇头。“它已经是我的,是好是歹都要和我一起。”

电子工程师拎了公文包就走进小屋,督察和警长互视一眼跟在后面。

李普塞特轻轻地把公文包平放在章子盈身边,又缓慢地蹲下来凝视着绑在她身上的“恶魔”陷入沉思。

督察和警长一左一右蹲在他身边耐心地等着。

很久,很久,李普塞特吞了一口唾液,用力地点头作了个决定。他伸手解开外套,露出穿在上身的一件插着许多工具的皮制夹克,瞬时间,一把小巧的剪子出现手中。

石勒看着那把剪子缓缓地伸向捆绑章子盈的绳子,心一缩,脑袋顿时“嗡”地一下胀大,右手倏地已经紧紧地攥住那把剪子。

“你想也别想!李普塞特。”

石勒低声怒叱。

年轻的电子工程师前额已经贴着警长的冰冷枪口。“你他妈的只要眨眼我就开枪。”

李普塞特慢慢地转过头来,嘲笑地说道。“你以为我想自杀还是和你们同归于尽?你以为我这种人会为了什么他妈的理想和野心献身?督察,我没做伟人的料子,”

他的左手轻轻地在公文包上拍了拍示意。“我还想活着享用这笔钱呢。”

他再扭过头对警长瞪了一眼,“讨厌鬼,拿开你的该死手枪!”石勒没有放开像铁钳一样的手掌,“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电子仪表、定时器和炸药没接在一起。”

两名警察不相信地瞪大眼睛。警长轻喝,“不可能,不要信他。”

“你是专家还是我是专家?”石勒问:“你怎么知道?”“我认识制造这东西的人,知道他的手法。你趴下从地板向上瞧,就可以见到定时器没有接上电线。”

警长望了上司一眼,石勒点头示意,警长的手枪轻轻一推,李普塞特放开手里的剪子挪动身子退后一步。

督察趴下去,学着这家伙的样子把脸颊贴在地板从下向上察视,因为李普塞特的提示,他才能从定时器和电线间看到那点被收藏得很仔细的跷蹊。

石勒端详了好一会,才挺起身,说道。“他说的没错。”

李普塞特耸耸肩,眼珠转了又转。“你们不相信我也该信博士,我从心里服了他!他的推理很出色,这个爆炸是假的。不过,设置陷阱的人没想引发什么,也没有另一个圈套。他只想你们呆在这里如盲头苍蝇,束手无策,跟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掉泪。嗯,最后时刻是下午六时,当定时器上的号码9、8、7、6不断转换,去到5、4、3、2、1——0……你们魂飞魄散后张开眼睛,发觉没有爆炸,没上天堂下地狱,才知道这个人和警察开了一个大玩笑……”

警长苦笑,摇摇头收回手枪。督察抑低声音,喝道。“你他妈的一早知道。”

“我知道却不能说,要不然你怎会给我三百万?”李普塞特笑了起来。

“该死的,这是欺骗,那值三百万?我认为……”

警长舔了舔嘴唇,嘟囔道。

李普塞特扬起一边眉毛,“告诉你一个真实的故事,有一天,有人质问亚瑟王,你何德何能坐在国王宝座?王说,你能把鸡蛋竖立,我让位予你。那个人摆弄了几小时后宣布放弃。他疑惑地问,难道你能竖立鸡蛋?王微微一笑,敲破蛋壳就竖立了蛋。那蠢蛋大叫,不公平,我以为……亚瑟王回答:我是王,因为我从不以为……”

他手指炸弹强调。“博士只是揣测,我看了一眼就知道炸弹是假的,所以值三百万。”

石勒带着僵硬的笑容说道。“你怎么他妈的这么多话!快完成工作,带你赚来的三百万滚吧。”

李普塞特从督察手里取回剪子,一边说,“告诉博士放心,设局的人心思缜密,如果我没估错,他不杀这个女人,就一定计算了安眠药的份量,我可以跟你们赌一铺,过了六时她就会自动苏醒。十块钱,怎么样?……”

嘴巴没停的电子工程师伸出手里的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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