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了隔天早上,才总算确认了自己所拥有的“能力”。也了解到先前的一些事原来是因为自己的意志而发生的。

虽然不到震耳欲聋的地步,但是当时在几近客满的通勤电车中,站在我身旁的高大年轻人戴着全罩式耳机,以极大的音量听着音乐。那是一首八零年代后期席卷全世界的美国摇滚乐曲。音量大到我都可以说出歌曲名称,但是很明显地面无表惰的乘客们没有人发出怨言。于是我兴起了尝试的念头。当时的我还只是半信半疑,总觉得不太可能,不过还是试着想象进入听着随身听的年轻人体内。脸颊感受到电流之后,停止呼吸,接着默想“不好意思听这么吵的音乐,我对不起大家!”

结果如何?我一边转向身旁,看见年轻人开口了。或许是因为耳机的音量过大,使他无法判断声音的大小。只听见他大声地说:“不好意思听这么吵的音乐。”

年轻人几近大叫地喊着。四周的乘客都看着他,一副“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只见他又闭上了嘴,若无其事地看着前方,本人似乎没有任何自觉。

我终于察觉到,原来这些都不是偶然。于是眨了眨眼睛,看着年轻人的侧脸。虽然无法理解年轻人为什么话讲到一半就结束了,不过我再试着将意识集中到身旁的他,在心里补上“我对不起大家”。

结果,年轻人果然又以高分贝的音量说出“我对不起大家!”乘客们都困惑极了,他们无法判断这个大声道歉的年轻人究竟是很有礼貌,还是没有常识。

我拉着吊环支撑着全身的重量。心想,难道是我换了气?如果我中途没有换气,说不定年轻人就能说完整句话而不中断了。简而言之,我只能传递出一口气所说的话。

我解开了对自己具备这种“能力”的疑虑。很明显的,我能够靠意志使他人发言。虽然不知道当中的道理或理论,但是“这件事”确实发生了。就像我虽然不知道微控炉的原理,但是却能加热便当一样。我如此告诉自己。

“平田。”那天上班的时候,我听到了课长的叫唤。我转动着眼珠,看向课长的座位。课长的表情虽然像平常一样茫然,但我却隐约看见他太阳穴到脸颊一带似乎微微抖动。

“有什么事吗?”平田站起身来走向课长的座位。或许是走路姿势的关系,他看起来非常有精神。

“平田果然变得不一样了。”

满智子从我左侧传来纸条。我写下“因为发生了奇迹”之后,面无表情地将纸条传回。我想,改变的或许不是平田,而是身边的人吧。

“是的,我知道了。我会依照课长指示去处理。”平田一如往常谨慎地回答。

“交给你啰。”课长说。

那天晚上我准时六点整结束工作。当我走出办公室正在等下楼电梯时,有人拍了我的肩膀。“安藤,去喝一杯吧。”

“你难得这么早下班呢,满智子。”

“安藤你也是啊。今天刚好是感谢活动呢,喝一杯再回去吧。”站着的时候,满智子的视线位置仍然和我一样,可能是因为穿了鞋跟较高的鞋子吧。不过她的身高就女性来说,也算是比较高的了。无袖上衣展现出她艳丽又白皙的双臂。

或许因为有着大家闺秀的样貌,公司里很多男同事都很爱慕她,除了同部门的人以外。也就是说,工作时离她愈近,愈感受到她大而化之而男性化的一面。相反的,公司里很多女性员工嫉妒她、不喜欢她,但是同一楼层里却很少有这样的人。听起来很复杂,但的确是如此。

“今天是什么感谢活动?”

“我也不太清楚。”

“什么?”

“是什么都无所谓吧。我说是感谢活动,那一天就是感谢活动。所以去喝一杯吧。我都这么说了难道你还不想去?明明就没有女朋友。”

“不是不愿意,只是你没头没脑说什么感谢活动,让我觉得有点抗拒。”

“抵抗势力吗?”她说了句让人摸不着头绪的话。“那就独立纪念日好了。”

“谁从哪里独立?”

“平田不是发起叛乱独立了吗?”满智子将食指举至高挺的鼻子前,就在她说“没错吧?”的时候,电梯发出响声,门打开了。实在嫌麻烦的我回答说:“车站前那家居酒屋可以吧?”

满智子或许称得上美女,但即便和美女一起喝酒,居酒屋的啤酒终究只是普通的啤酒,也不会感到特别愉快。而且一直属受到周边的视线向这边集中,也不怎么舒服。

这是一家再普通不过的居酒屋。店名“天天”,是全国连锁店。价格便宜,味道也还不错,所以很受上班族喜爱。

我们被领到吧台座位,两人并肩而坐。

满智子一连饮尽了好几杯大杯啤酒,还不到一个钟头就满脸通红,整个人活泼了起来。我们聊着工作的进度、抱怨课长,还有平田的转变,突然她说:“前一阵子我去相亲了。”

眼前正在烤鸡肉串的年轻店员向这边瞄了一眼,不知道是因为对“相亲”这个单字有反应,还是对满智子有兴趣,又或者是对满智子有兴趣,又听到“相亲”这个单字而有了反应。可以确定的是,他在一瞬间将注意力从烤鸡肉串上移转到满智子身上。认真一点烤啊。被火烤着的鸡应该也是这么想的。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烤我?

“没想到满智子会去相亲,真是意外。对方是怎么样的人?”

“告诉你喔,”满智子拉高分贝说:“一听说他是个开业医师,又拥有自己的房子,我可是抱着很大的期望。没想到却是个年过四十的肥胖男,脑满肠肥的,吓死我了。”

“见面之前不知道吗?”

“一般只要听到开业医生又有自己的房子,就觉得其它条件可以放宽一点啊,不是这样吗?”

“那你就把条件放宽一点不就好了吗?”

“而且啊,后来还是对方主动回绝这门婚事的。”说完满智子豪迈地将剩下的半杯啤酒一饮而尽。

“真是出乎意料啊。”

“我也很意外啊。”

“不过,反正你本来也打算回绝的,这样不是正好吗?”

“心里不舒服。”

哦,是吗?我在心里默想。接着满智子候地站了起来。

“怎么了?”我说。只见满智子愉快地说:“排!尿!”我姐道她想去厕所,但是应该有更好听的说法吧。她起身迈出脚步后,还踉跄了一下。

“那是你女朋友吗?”左侧的人向我搭讪。转过头去,我看到旁边坐了个比我年轻好几岁的长发年轻人。他一个人来,面前摆着一杯威士忌。像这种独自在居酒屋里喝着威士忌的人有点怪怪的,不过光就外表而言,他或许可以被归类为帅气的那一类。

“不,她是我同事。”我慎选用词,小心翼翼地回答,一边猜测着对方的意图和目的。用用你的脑啊,马盖先。如果对方是危险人物,眼前的酱油瓶能不能以当作武器?我偷偷想着这些似乎无用的对策。因为如果是马盖先,一定也会这么做的。

“我想也是。”长发男明显地瞧不起我。“像你这么不灵光的样子,跟她实在太不相配了。”

没想到居然有人会当着对方的面这么说,我听到十分新奇。“好像真的很不相配喔。”

“真可惜。”男子摸了摸耳后的头发,动作像女人一样。“我想发动攻势,可以吧。”

“发动攻势这样的说法听起来还满可爱的。不过,她好像对我有意思。”我突然想作弄他。所以随口胡讲了一下。

试试看好了,我在心里想着。虽然满智子不可能对我有好感,就像我不可能对乱翻垃圾的乌鸦有好感一样,不过或许我可以操控她说的话。于是我决定把对地下铁的老人、平田、通勤电车里戴耳机的年轻人做的事,对满智子再试一次。

几分钟后,满智子从厕所出来了,回到我旁边的座位。我一直看着她,应该说是瞪着她。脑海中想象自己潜进了满智子的身体里,不久岚觉脸颊震动了一下。我迅速地吸了一口气。立刻闭气,脑中浮现一句临时想出的台词。

满智子没有多久就说出了那句台词。

“安藤,我喜欢你,可以认真的和我交往吗?”

她柔软的嘴唇一闭一阖,一字一句非常清楚。

正在烤鸡肉串的店员突然发出了声响,似乎是竹签掉到地上了。鸡肉一定在想“喂!拜托你小心一点啊!”我感觉背后的长发男似乎吞了一口口水,听到他“啊?”的一声。

我也同样感到震惊。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接受这个事实的同时,我也仍然惊讶不已。不过还是装得若无其事,连眉毛都不动一下,精神十足地说:“这个啊,没办法耶。”接着又说:“不过还是很开心你这么说。”拿起账单,起身对她说:“满智子,差不多该走啰。”

“啊?已经要走啦?”满智子毫不知惰,只是呆呆地回答。我斜眠偷瞄了长发男,投以“看到了吧,事情就是这样。”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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