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红色的大氅在床上摊成了皱褶,容貌生得极其俊美的男子被重重压在上面,整齐的衣衫已然被蹭得凌乱,却还是很好地穿在身上。

他微微仰首时,红眸中的情|欲竟能极好地与纯真的茫然融合在一起,因为意动,惹得他冷淡的神情都变成了一种诱惑。

段千钰的眼睛里也一样染上了浓烈的欲|望。

他用手指在叶云卿那被自己亲得有些红肿,还泛着些许水光,十分诱人的唇瓣处轻轻按压,开口的声音沙哑得可怕:“阿卿,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叶云卿眼神涣散地注视着他,显然早已彻底没有了自我意识。

段千钰与他贴得近,自然能够察觉到将两个人的身子变化。

他眼神一凛,用力却又克制地捏住叶云卿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难受吗?”

叶云卿这会儿倒是回答他了,声音是难得的柔软:“难受……”

头疼炸裂,身子还莫名燥热,像是有什么情绪想要宣泄,可他却又找不到能够发泄的地方和办法,只能无助地看着段千钰。

段千钰也难受,他甚至真的很想不顾一切,对叶云卿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

可是他对他的珍视,牵制住了他最后一丝丝的克制。

他最终还是没有对叶云卿动手,因为他现在毫无意识,甚至隔日醒来还会因为醉酒而忘了今晚的所有事。但那种事留下的伤害必然会被他发现,他不敢想象若他内心对此十分拒绝的话,将会表现出什么样的反应。

退一步说,就算叶云卿真的不抗拒,但段千钰也只想在他清醒的情况下要了他。

·

翌日,叶云卿在踏云仙峰上的小屋里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见到陌生又熟悉的屋内情况时,思绪难得迟缓了片刻,才逐渐反应过来。

房里只有他一个人,木桌上还放着那两坛未喝完的酒,还有一碗仍在冒着热气的醒酒汤。

段千钰昨日果然将他灌醉了。

揽月酒的浓烈程度,比他所想的更甚,不过几杯就已经快要夺走他的意识。

他坐在床上轻叹了口气。

如他所料,昨晚喝醉后发生过的所有事情,说过的话,他全都不记得了。

希望他的意志足够坚定,没有被段千钰问出太多的东西来。

叶云卿独自缓了片刻后才翻身下床,离开前还将段千钰为他准备的醒酒汤给喝了。

推开小屋的门走出去,踏云仙峰早晨的风景宁静而祥和,池水边有几只白色的仙鹤正在清理身上的羽毛。许是被他一身煞气惊扰,它们在见到他出现后拍了拍翅膀又飞走了。

这个时辰,段千钰大概是到仙殿忙活去了。

叶云卿心里很清楚,但醒来没见到他,心里终究是有些失落与担忧。

而被叶云卿记挂着的段千钰,正坐在主殿的书房处,手里提着笔止住了动作,似是又陷入了出神的状态。

夏松例行站在他边上,见他今日不知第几次在处理公务时走神,都有点纠结要不要提醒他了。

他心里纳闷得很。

仙尊平日办事那叫一个雷风厉行,而起做起事情来专注又勤快,像今日这样的情况还是头一次。这仙文批着批着突然又发起了呆,时而还眉头深锁,似是深受某件事情的困扰。

实话说,他在仙殿这么久以来,唯一见过能够影响段千钰情绪的,也就只有那位魔尊了。

这俩人,莫非是又出了什么岔子?

想到这里,夏松心里觉得好笑。

按正常情况,他们这些小的不应该是给仙尊出主意说要怎么处理魔界那些魔头吗?怎么到了这两个人身上,他们反而还得关心起这两个身份对立之人的感情|事儿来了?

公务攒了一堆,可段千钰今日却无心处理,总是要忍不住想起昨日与叶云卿发生的种种事迹。

还有叶云卿坚持不愿意说的秘密。

在又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愣神后,他索性放下了笔,在夏松惊恐的目光下,又一次旷工了。

他原本想到踏云仙峰一趟,看看叶云卿醒了没,却在路上遇见了慕秋阳。

慕秋阳一见到他,就露出了贱兮兮的笑容。

“我听楠风说,你昨天骗着云卿去喝酒了?我记得云卿酒量算不上太好,肯定远不及你。老实说,瞧你匆匆忙忙的,该不会是昨夜真的借酒壮胆,把人给……?”

段千钰用着死亡凝视一样的眼神看着慕秋阳,后者瞬间明白了答案。

慕秋阳嫌弃地看了看他,又嘀咕:“啧,你们喝的也是云卿酿的仙酒吗?酿的什么酒啊?那日取酒时,听他说给你酿制的还得等上一段时候。”

提到这个,段千钰心情倒是好了一些:“阿卿说只给我酿的,叫揽月酒,味道很好,很特殊,我不曾喝过。”

说着,他扬嘴一笑,像是自己也没注意到,语气里还带着几分炫耀般的自豪:“就是特别烈,以我的酒量,竟是连两坛都无法搞定。”

殊不知慕秋阳在听见他这句话,原本还笑嘻嘻的表情突然僵住,旋即变成了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你,你说什么?什么酒?”甚至连说话都开始语无伦次。

段千钰见他如此反应,眼中泛起了疑惑之色:“揽月酒。怎么?这酒,可是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着去了。”慕秋阳目瞪口呆。

慕秋阳作为同样擅长酿制仙酒的仙君,于这方面的事情,了解得确实比段千钰来得多。

“?”段千钰眼中疑问更甚,然而慕秋阳并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低头用着有几分吃惊的语气呢喃:“以你的酒量两坛都搞不定?就那个酒坛大小,哇……这得多浓烈!”

待段千钰终于开始失去耐性,他才伸手将他拉到一旁,神秘兮兮地问:“天啊,你真的没有借着醉意,对云卿……这样那样?”

“……他意识不清,我不想。”

“啧。”慕秋阳又朝他投来一记嫌弃的眼神,“活该你把人灌得那么醉。”

然后,他才又神秘兮兮地笑问:“你可知晓,揽月酒对酿酒仙而言,有个特殊的意义?”

这种事情,段千钰自然是不清楚的。他在仙殿里都快活成毫无感情的柳下惠了,怎的会去关注这些风花雪月之事?

慕秋阳时隔多年再对段千钰产生了同情心,不过这一次却是抱着看好戏心态的同情。

他也不再卖关子,直言道:“这酒,一般而言,都是酿酒之仙以赠酒的名义,向收酒之人隐晦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虽然很多收酒的人都同你一样,不了解它的意思。”

“不过吧,也许它并非一种正式的示爱,可这酒中承载着的情意,却是骗不了人的。一般会借着这种方式道出自己心情之人,多数都只想着将自己的心思默默藏在心里不让人知晓。那些知道的,多数都是老夫老妻般的道侣了。”

慕秋阳说完,抬头一看,段千钰脸上的表情却异常平静。

唯有眼里七零八落的光,在宣召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之情。

慕秋阳纳闷地问:“所以,你和云卿是怎么回事啊?”顿了顿,他才又道,“我听楠风的转述,一直以为你还想温水煮青蛙,再养个几百来年的感情才敢下手。”

“结果没想到,这小段日子里,你已经悄悄把人给拿下了?可以啊!”

段千钰唇瓣微动想说什么,可似乎是又因为心中的浪潮掀得太高,声音都卡在嗓子处发不出来。

然后又见慕秋阳皱起了眉头:“不过听你说,云卿给你酿的酒,区区两坛你都扛不住,这可不像是几个月内能够培养出来的程度啊。”

许久,慕秋阳才听见段千钰几经艰难才发出的声音,带着虚浮的平静:“……何出此言?”

慕秋阳终于逐渐察觉到段千钰的异常,迟疑道:“算我今日当一回好心人告诉你,这揽月酒神奇之处在于,它成酒后的浓烈程度,取决于酿酒之人对收酒那一方的情感,究竟有多深厚。”

段千钰沉默了半响,问:“……挚友间的情谊?”

换来了慕秋阳一记白眼外加看傻子般的眼神。

“揽月酒,那么浪漫的名字,谁和你搞什么挚友情?”慕秋阳气呼呼地说道,“揽月酒可非倾注什么亲情友情就能酿好的酒,酿酒仙若不喜欢那个人,百次千次都酿不成!”

他原本还想继续说话来着,可抬眸见到段千钰的神情实在不对劲,便没再开口,只默默地看着他。

慕秋阳觉得自己明白过来了一些情况。

确实,他们都知道段千钰喜欢叶云卿,还爱得特别狠。可是叶云卿本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他们却是不清楚了。

他和顾楠风也知道,段千钰在任何事情上都能够果断处理,唯有面对这份感情时,像是个缩头乌龟。

因为于段千钰而言,叶云卿的归来就像是一场梦。他只能努力让自己将他们之间的关系维持在一种平衡上,害怕自己只要有任何逾越,所有的美好都会破碎。

又过了很久。

“……真的可以吗?”段千钰轻轻开口,声音里压抑着碎裂般的哽咽,努力将想要飘散的几个字凝聚。

他真的可以试着,去越过和叶云卿之间隔着的那条线吗?

他的阿卿,会也怀揣着同样的心情,在那里等他?

慕秋阳见段千钰眼眶被刺激得微微发红,也不忍再与他拐弯抹角:“按我个人经验,除非叶云卿的骗术已经丧心病狂得连情意都能够伪装,否则……他对你的情意肯定不假。”

他抬手在逐渐失神的段千钰的肩膀处重重一拍,在他看向自己时,贼笑着鼓励:“因为我还不曾见过,比你收到的更要烈的揽月酒。”

“所以,云卿肯定比我们想的,更要喜欢你。”

·

叶云卿在回往他和段千钰的卧房的路上,遇见了正好想找他的云绫。

云绫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对劲,双眼有些红肿,像是哭过的模样。

念着昔日同门之情,他便关怀询问:“怎么了?”

云绫只是目光深深地看了他许久,眼眶又开始泛泪,哑着嗓子突然就反问他:“云卿,你是不是喜欢段千钰?”

叶云卿动作一顿,显然没反应过来她怎么会这么问。

应该是说,他有点错愕这件事是如何被云绫发现的。

然后他又听见云绫说:“昨日你们在踏云仙峰喝酒,我又不小心看见了。”

云绫的声音听起来很难过:“我知道以前那一次是他哄骗了你,可这一次,我见到你主动亲他了。”

虽然她知道这其中肯定也少不了段千钰的哄骗,可此次她看见了叶云卿的眼神,与当年懵懂被欺骗的时候完全不同。

她是个姑娘,心思细腻,不难看出他眼底竭力隐藏却还是流露出来的情意。

所以她又一次难过地跑走了。

“……?!”叶云卿听完很是震惊。

云绫说,他昨日对段千钰做了什么?

他亲了段千钰?!

还有,云绫说的以前是……哪个从前?

叶云卿脸上面无表情,心里的不平静却汹涌万分,甚至满脑子疑问。

他花了一小会儿的时间调整好自己的心情,虽然见云绫看起来是受到极大创击的模样,但仍然没有选择隐瞒她:“是。”

叶云卿的回答很平淡,可云绫还是没忍住捂着脸哭了出来。

她其实并不生气,只是很难过,没忍住道:“其实我从很早之前就喜欢着你。”

叶云卿顿时明白,为何云绫从他踏入仙殿后,对他表现出来的态度一直都很奇怪。

他手指轻轻一动,最后只抬手在那低头掩面哭泣的姑娘的头顶处轻揉,轻声说:“绫儿很好,但我一直只将你视作亲妹妹看待。”

“我知道的。”那一声许久不曾听见的过的熟悉称呼,让云绫的眼泪落得更加汹涌了。

叶云卿收回了手,无声站在她面前,直到她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她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断断续续道:“放心吧,我不会因此讨厌你的。我也知道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只要你开心就好。”

但这依然不阻止她看段千钰不顺眼。

说归说,可云绫的心情一时半会儿想要彻底好起来并不可能。大概算是她最后留有的一点私心,加上这是段千钰和叶云卿两个人的事,所以她并没有将段千钰对叶云卿的情感告知。

这种事,等段千钰什么时候想清楚了自己说开,会比较好。

叶云卿安抚了云绫好一阵子,将她送走后才拖着有些沉重与疲惫的步伐往卧房回去。

其实他的心情现在十分混乱。

难怪段千钰今日一早就不见人影,莫非……是被他昨夜疯狂的举动给吓着了?

那,他该如何面对段千钰?

此事若永远想不起来倒还好,他大可以完全当做没有这件事发生,心无负担地继续待在段千钰身边。可如今叫他无意知道了,即使段千钰不开口问他,他亦会觉得不自在。

叶云卿刚推开房门踏入房间,身后突然多出了另一道人影,伸手就将他推入房中,却又在他身子略微往前倾时用力将他拉回。

砰的一下,直接用身子把他抵在正好被合上的房门边。

叶云卿微微一怔,耳边是段千钰轻轻的喘息,像是很着急地就从远处赶了过来。

段千钰的身子正紧紧贴着他,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两个人的心跳都有些快速,跳动得铿锵有力。

在这般诡异的气氛下,谁都没有先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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