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烛影跳动。龙凤的影子映透在丝帐上, 一个纤细玲珑,一个颀长伟岸, 男女两人的身形剪影形成殊异对比, 却都似由最巧的丹青妙笔勾勒而成。

女子的阴柔之美, 和男子的力量之美,在两道影子上展露无疑。叫人只看那剪影, 便知帐中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先前绿苒便领了命,太子要她挑选最柔软的,且要四指宽的,她找了许久才找到合适的,便来迟了。她一进寝殿,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剪影画面。

绿苒看得一愣, 随即面红耳热, 却也也极为诧异, 在她看来, 太子殿下冷情冷性, 唯独将太子妃奉若珍宝,呵护至极,生怕对方冷着了热着了, 一颗心简直都捏在了太子妃手里。

她没有想到,太子在这事上对太子妃竟是相反。

这时却听太子沉声道:“不准再让别的人进来。”绿苒答了是, 压根不敢去看太子,赶紧低下头,放下绸带在桌上便退出去。

一直到寅时中, 殿里的动静才歇下去。

魏紫吾紧闭着双眼,她先前已昏睡过去,现下是又醒了。额角渗着点点汗珠,细喘如丝,虚弱无力。她不愿张开眼,只是默默听着周围的动静。

她先是听到太子叫备水,接着似乎是衣袍在空气中抖开的声音,应该是太子拢了外袍。

很快司沅在外道:“殿下,奴婢有事要禀。”

顾见邃系着外袍带子,问:“怎么了?”

司沅道:“殿下,杜嬷嬷今日专程过来吩咐过奴婢,事后要用锦枕垫在太子妃娘娘臀下,这般姿势,可助娘娘尽快受孕。”

魏紫吾抓着褥单的手指收紧,顾见邃微皱了皱眉,道:“不必。”

司沅深知太子说一不二的脾性,自然不会劝说什么,答完是,便退下了。

魏紫吾察觉到太子转回身,重新靠近她,这时却又听到石安静在外道:“殿下。”

顾见邃便又问:“何事?”

石安静道:“殿下,请容臣面禀。”

男人来到殿门口,石安静低声道:“方才元和殿来了消息,说是皇上突然晕厥,太医院的人已赶过去了。”

顾见邃静默一瞬,道:“知道了。”他去净室将自己简单擦了擦,出来迅速穿好衣裳。

他走到榻前,看着魏紫吾,见对方的半边脸隐在锦被里,依旧闭着眼,不愿看他也不说话,想了想,只吩咐宫人照顾好太子妃,从东宫离去。

遇潋和遇清这才进殿去看自家姑娘。

即便以魏紫吾的底子,这时双腿也酸软乏力,不停打颤,自然难以站起。遇潋和遇清便掀开被子,将魏紫吾从床榻上扶起来,又赶紧将斗篷裹在她身上,惟恐她受凉。

待魏紫吾坐进热气氤氲的玉池中,遇清小声问:“娘娘,殿下今日是不是同你吵架了?”她们都习惯了太子往日抱着她家姑娘去净室,不料太子今日事后居然直接就离开了。

遇清难免有些担心,遇潋没有问,但也是想的如此。

魏紫吾不想叫两人忧思,道:“没有,他有急事需出去。”

遇清两人倒是也相信,便没有再问什么。毕竟今日太子才特地陪着姑娘去送了侯爷,可是情意绵绵。

魏紫吾的手落在水下,清洗的时候,指尖触到便有些疼。

魏紫吾便回想起先前她转过头时看到绿苒脸上震惊的神色,可见绿苒侍寝的时候,太子对她是很温柔的,唯独对她如此而已。浸泡在温水中的身躯微微僵硬。

其实这也不能怪魏贵妃对魏紫吾说绿苒受宠,而是从前慈颐宫便是这般对外传的。否则太子这个年纪没个枕边人也说不过去。

魏紫吾嫁给太子之后,从没有问过绿苒侍没侍过寝的问题,太子也没有主动提过。她便一直以为绿苒早已是太子的人了。

但直到这一刻,魏紫吾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并不希望绿苒再与太子有什么她一直觉得自己不至于跟个小宫女计较,但她的确是不想要太子再碰绿苒。

直到魏紫吾重新回到榻上,她还在想这件事。

之前岳女史给她上课,魏紫吾便已知道,太子的妃嫔分别为太子妃一人,侧妃两人,良娣二人,良媛六人,承徽十人,昭训十二人,奉仪十八人。

其实,她之前问过绿苒的出身,是良家女子。太子若是喜欢,给她一个昭训的身份是很正常的,虽然品阶不高,但至少也是主子了,是被人伺候的。而非现在依旧是宫女。

而且,太后急于让太子得子嗣,如今除了她这个太子妃,太子妃嫔却一应空缺这原本就是不合理的事。魏紫吾渐渐想得清楚,这除非是太子坚持的结果

太子为何只有她一个是因为喜欢她到很深的地步么?那他昨晚为何那样对她,他竟用缎带绑了她,对她说,她若是敢离开他,他就将她一直绑在他身边。虽然只是绑了片刻就解开,但她仍旧发现了他心底隐藏着令她惧怕的邪念。而且他今日又为何什么也不说就离开?

魏紫吾长这样大,从未因为男子或是感情的问题伤过脑筋,太子的反常竟让她想了这样多,她自己也觉得诧异。

一直到魏紫吾白日里一觉睡醒,也没有看到太子的身影。她还不知昨晚元和殿出了事。

到了傍晚,太子依旧未归,魏紫吾问起石安静,才听对方说了:“几位皇子今日一直在元和殿侍疾。”

“侍疾?父皇得了什么病?”魏紫吾诧异问。严重到需要皇子侍疾,那一定是生了什么重病吧?但什么病,会一夜之间这样重?

石安静便低声说:“是皇上一直处于昏迷不醒中。”又道:“当晚是薛婕妤侍寝,太后已命人将薛婕妤捉起来审问。”

别的也没有再多说,魏紫吾便明白了。心一下揪紧,知道现在的局势十分紧张。昏厥无意识可与别的毛病不一样,那就不能理政了。若是皇帝一直如此,那顺理成章便应是太子监国。这可是天大的事。

难怪皇子们都守在元和殿,这是担心太子对皇帝做手脚吧?甚至担心哪一位皇子发动宫变。想来各位皇子都已命自己的人开始宫里宫外的布置了。

然而就在这天夜里,皇帝却突然又清醒过来。

太子自然也回了东宫。

回了东宫第一件事,便是找到了书房里的魏紫吾。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魏紫吾握笔的手一顿,她看向太子。她也不招呼对方,又默默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字。

“婼婼,昨晚”顾见邃来到她身旁,注视着女孩的侧颜。他被差一点就失去她的恐惧主宰了心神,对她

魏紫吾截断他的话,她现在一说昨晚的事便慌乱,她还不想说,便道:“殿下,薛婕妤那边,可问出什么了?”

太子略沉吟,道:“薛从悠先是变痴傻,什么话也没有说,然后很快便死了。”

魏紫吾一惊薛从悠竟这样就死了?“那一定是此次害父皇的幕后主使者做的。”

太子点头,道:“不错。”

魏紫吾一时也顾不得她与太子之间的别扭矛盾,问出自己的想法:“父皇他不会觉得想利用薛从悠害他的人是殿下你吧?”

果然如魏紫吾所料,皇帝突然地昏厥大半日,且太医也诊不出原因,皇帝最怀疑的就是太子动的手脚。因为一旦皇帝突然驾崩,太子继位名正言顺,得利最大。

人的偏心,特别是严重的偏心,真的会蒙蔽一个人的理智。

连顾见绪也没有想到,那个所谓的冰心蛊居然只是让皇帝昏厥了一场,压根没有什么控摄心神的作用。他更没有想到,皇帝对顾见毓的偏心已到这样的地步。

薛从悠对皇帝用了古怪手段,皇帝怀疑的不是顾见毓,而是太子。皇帝甚至觉得,是太子故意利用薛从悠犯事,来陷害薛家人和顾见毓。

顾见邃道:“是的,父皇怀疑我。”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他做的,但皇帝对能力在自己之上的人,天生就忌惮,视如敌人。几个儿子中,皇帝历来觉得最能威胁到他皇位的人,是太子。

“不过,婼婼你不用担心,我已知道这件事是谁的手笔。”太子的态度是一惯的沉着,沉着到魏紫吾甚至觉得,这一切的发生似乎都在太子的掌握中,他甚至还可能在从中推波助澜了。

太子没有最终说出是谁,魏紫吾便也没有追问,但她知道,这个宫廷,兴许以后不会再如现在的平静了。

顾见邃还是回到了最初的话题,他拉过魏紫吾的手,稍微撩高她的衣袖,看了看她白皙手腕上一圈几不可见的淡红。

魏紫吾立即就想将手抽回来,她一看到手腕,就又开始又羞惭,又着恼。昨晚,他居然那样对她虽然并不疼,但实在已非魏紫吾能够接受的程度。

她知道太子应该是想道歉,但她不想听。果然,太子搂住了她,魏紫吾开始躲闪。

她心中有些矛盾,她既不想纵容太子。但也不想在这种攸关大局的时候,因闺房之事,为他增添多余的烦忧。略微犹豫,只道:“殿下,你去忙正事罢。”宫中发生突变,太子定然有很多事情要与东宫的幕僚们筹谋安排。

“婼婼就是我的正事。”他不以为意,压根就没有要走的意思。

魏紫吾为他的话微怔,睫毛颤动,看他一会儿。想了想,终于道:“殿下,我是你的正妻,不是你的妾室,也不是你的司寝什么的。你以后不能再如那般对我。”

他今日穿着一身墨裳,胸前的金线玄鸟刺绣让她细嫩的面颊微微疼痛。她轻轻抓紧了他腰际的衣裳。也许吧,太子若不是真心喜爱她,约莫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还有耐心哄她。他对别人是什么态度,她一清二楚。

顾见邃凝视着她:“我从来都是把你当成妻子看待。没有把你当成过妾室。你当然也更不是什么司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13117832 的手榴弹,一只松鼠 *13,312904735、九儿、 ooophie 、松松、27342619、18826968416亲的地雷,还有浇营养液的小仙女

上章内容衔接有点问题,已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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