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北凉和南凉还是同盟,一起对抗后凉和西秦,然而南凉把国力基本都消耗在了抵御后凉和西秦的战事中,而北凉的国力却迅速发展了起来。

当初北凉还不是现在的北凉,十六国中,南凉强而北凉方刚刚兴起,谁也不知道他竟胆大到袭击南凉的姑臧,所以姑臧陷落的太快,秃发偄檀既来不及组织起防御,也来不及四处求援,只能匆匆保护好妻妾和孩子们,带着不少精锐和部将一起从长明宫复杂的地道里逃出去。

中宫和前宫都有地道前往东宫,那是为了让宫中的储君得到最好的保护而修建的地道,秃发偄檀去接自己的儿子们时情况已经十分紧急,而他又不能确定在路上会不会被沮渠蒙逊的部队抓回去,所以将几件重要的东西藏在了地宫里,以待日后克服姑臧时拿回。

秃发偄檀曾经从姚兴手中救过一次天台军的首领盖天台,得到后者一面天台旗。卢水胡人是举世公认最好的雇军,而盖天台又是卢水胡盖部和彭部的酋长,是秦州五万卢水胡的首领,这一面天台军,抵得上一支上万人的军队,可以帮助他们收复姑臧。

秃发偄檀一生受后秦的姚兴牵制,甚至不得不向姚兴俯首称臣,姚兴自称“姚天王”,笃信佛教,一生为佛窟增添的壁画、为佛像重塑金身不知消耗了多少金子。

南凉所在的地方产金玉,正是制造佛像所需要的最贵重的材料,姚兴连连向南凉搜刮金玉,以至于秃发偄檀忍无可忍,最终借着一次运送金玉被“马贼”打劫的机会彻底与后秦决裂,复称凉王。

那一次“朝贡”的金玉数目极大,几乎是南凉要耗费数年才能收集起的财富,正是因为姚兴的胃口越来越大,才逼得秃发偄檀不得不用这种手段来做出应对。

“马贼”自然是有的,不过却是重金请卢水胡人做的一场戏,那笔金银由盖天台率领着护送着送入了敦煌一处由秃发王室供奉的佛窟,佛窟被整个巨石全部封死,唯有一道暗门可以入内,那把钥匙便是暗门入口的钥匙。

盖天台的信誉举世皆知,据说当年他的三百部下被人设计抓获,以逼迫他告知曾经雇佣他的雇主是谁,可盖天台情愿终生供养这三百部下的家人,也不愿意告知雇主的身份,最终让他们全部死于敌人的箭矢之下。

可没人怨恨他的决定,卢水胡人因为此事更加团结,不但成功的复了仇,而且还从雇主那里得到巨大的补偿,抚恤了那三百部下的家人。

盖天台的卢水胡雇军也因此成为北方十六国征战时期最受倚仗的佣兵,整整二十年间卢水胡人都活跃在北方的战场上,直到夏国定都,秦州的杏城被赐予卢水胡人,盖天台才慢慢收拢卢水胡人,让卢水胡人过着半佣兵半牧民的生活。

一面天台旗,一笔巨大的财富,这是当初秃发偄檀准备克复姑臧的资本,谁也没有想到他没有灭国在沮渠蒙逊的手上,却在发兵西征的时候被自己的女婿抄了老家,致使南凉灭亡。

他带着儿女部将降了西秦,结果被女婿一杯毒酒鸩死,这秘密从此只有皇后和太子虎台知道。

秃发虎台和秃发皇后密谋杀西秦国主之前,因为担心事情会不成,又将秘密告诉了尚且年幼的秃发破羌,这才有了这一次源破羌自动请缨回到姑臧的事情。

他对拓跋焘所说的,当然是因为姑臧城外还有许多父亲的旧部可以联合,但事实上佛堂里的三样东西才是他需要的。

天台旗、南凉王室的财宝,以及一封血书,如今全部到了源破羌的手里。

三者之中,又以那封血盟书最为珍贵。

北方十六国初期时都是以部落制度联合,秃发部被称为“河西鲜卑大都统”,曾和乙弗鲜卑等鲜卑部族歃血为盟,订立了互助的盟约,子孙后代世世代代相互扶助,如有违背誓言,必遭天谴。

诸部会盟时,由部落大萨满以众人的鲜血立了誓,以羊皮制了血盟书,从此南凉众人齐心协力建立国家,陇西与河西的鲜卑纷纷归附,南凉开始兴盛,诸多鲜卑豪酋也得封各地,成为一地的强族。

如同虽然二十多年过去了,但当年立下血盟的酋长们还有不少健在,既然以子孙血裔为誓,就算当年这些酋长已经死了,他的子孙也是要认的。

源破羌正是准备拿着这封血盟书去召集鲜卑旧部,等待魏国大举攻凉之时,这些鲜卑旧部就是最好的后手。

源破羌并没有成王成霸的野心,在他家破人亡,如同野狗一般在外颠沛流离时,是魏国因为同根同源的原因收留了他,妥善安置他和他异母的兄长。

魏国给了他们尊严,给了他们地位,先帝给了他们住处和学习的机会,而现在的陛下赐给他和兄弟爵位以及自己的人马。

他在南凉时尚且是幼子,如果兄长继位,他不过是个安乐王,而如今他是魏国的西平侯,在魏国被视作同源的宗室,也可以领兵作战,并不比在南凉时差。

更重要的是,拓跋嗣和拓跋焘两位帝王都给予他“直勤”的地位,“直勤”代表他们也有继承王位和帝位的权利,从此没有人因为他是破国的王子而轻视他,而他从心底也认同自己是魏国人。

先帝待他如同亲子,他和很多拓跋宗室一般,是跟在拓跋焘身边一同学习的,也是在那段时间,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具备成为一国国君的能力。

治理一个庞大的国家实在太复杂也太需要天赋了,他既然从小并不是以“为君”的定位而培养的,自然也没有这样的格局。

拓跋焘是天生的王者,他在这样的君主麾下效力,并不觉得委屈。

但国仇还是要报的,家恨也不能不平。西秦已经被赫连定所灭,他的家恨已平,如今该轮到北凉尝一尝破国灭都的滋味。

源破羌咬着牙走在昏暗的暗道中,表情冷厉地从地道里钻出,和两个亲卫一起封好地道的入口,趁着天色未明之前迅速回返,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的父亲死的屈辱,他的兄长和姐姐死的屈辱,他的异母兄弟整日只想着如何恢复昔日的荣耀,只有他在咬牙坚持。

唯有真正的实现自己的价值,方能青史留名。

只有他青史留名,那些死在阴暗角落里的家人们,才能值得被史书铭记。

支撑着他一直走到今天的,不过就是这一股对名利的追求罢了。

不为良将,必为名臣。

他的人生不能有一丝污点!

**

贺穆兰当然不知道源破羌这一夜究竟做了什么,但天色未明之时,这位虎贲军的右司马突然造访了他的住处。

虽然昨夜可以供休息的时间不长,魏国的使臣们又为了今日凉国的早朝起的很早,可源破羌这样满脸疲惫双眼血红的样子还是吓了贺穆兰一跳。

只见这位经常笑脸示人的将军揉了揉已经干涩不堪地眼睛,对着贺穆兰吐出一句话来:

“花将军,沮渠牧犍已经回来了,就在东宫之中。”

“咦,源将军怎么知道……”

贺穆兰诧异。

“长明宫中有南凉时的旧宫人,我昨夜一夜未睡便是偷偷溜出去打探消息。”源破羌没有提地道的事情,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道:“北凉情况十分复杂,远比我想象的麻烦多了。”

“他果然是提早回了国。我看沮渠蒙逊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大病未愈,不是李顺谎报了消息,就是沮渠牧犍蒙蔽了所有人。”

贺穆兰对沮渠牧犍的观感极差,一声冷笑。

“他偷偷摸摸回来,所图必定巨大,就是不知道沮渠蒙逊知道不知道。”

“我看估计是知道,沮渠蒙逊的幼子沮渠菩提大概是推出来的弃子,沮渠蒙逊恐怕是要把王位传给沮渠牧犍了。”

源破羌想起一家几口居然在长嫂和儿媳的居处乱/伦之事,喉间又有翻涌的意思,“沮渠蒙逊和儿媳大李氏通/奸,夜夜宿在东宫之中,兴平公主也不清白,与自己的二姐夫驸马都尉彭宣有染……”

“什么?”

贺穆兰想起昨日那位全身笼罩轻纱的公主,忍不住错愕。

“你确定吗?这可是攸关两国外交的大事,不可妄言!”

“我九死一生探来的消息,甚至还死了一位当年照顾过我的东宫属臣,你觉得我会乱说吗?”源破羌一想到此事眼中就有恨色,“兴平公主生性放荡,在宫中和姑臧不会一点风声都没有,你派出一些通晓各族语言的卢水胡人细细打探,一定能够得到一些消息。”

他料定兴平公主的“豪放”,或者是整个北凉王室的“豪放”不是一日两日了,外面风言风语也肯定不少。

“你可还记得我们离京之前,平城传说的那些流言蜚语?”

“你是说昙无谶大师那件事?陛下说他只是进献了凉国一些天竺的经典,其中一本教导夫妻敦伦的天竺秘典而已。”贺穆兰想起那件事也觉得蹊跷,正在他们出使前夕突然满城风雨,若不是平城之中大有能量的势力推动,绝对没有可能传播的那么快。

“一本书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影响,会让整个王室变得淫/乱。我看大概是他们听了什么歪门邪道的妖言,觉得这样可以成佛长生一类,否则以沮渠蒙逊那个身体,耽于美色几乎就等于自杀了。”

源破羌知道在北凉传教的佛门和其他宗教不知道有多少,各种稀奇古怪的都有,其中不乏这种以“双修”之法治病的密宗。

兴平公主一个未嫁的公主能过的如此混乱,沮渠蒙逊却没有约束,怕是整个王室没有一个还算干净的公主了。

“只是所有嫔妃入宫之前都要由专门的宫人检查,而且陛下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他们怎么觉得自己能瞒得过去?”

贺穆兰疑惑地看着源破羌,“会不会是你弄错了?”

“谁知道他们有什么法子!既然是这样的王室,有什么手段也不一定。”源破羌回答的倒是平静。

“我们既然是来迎亲的,多打听打听又没有损失。”

“如果兴平公主德行有亏,那必须细细打听,不能让陛下得此侮辱。”

贺穆兰一想到拓跋焘恐怕也被蒙在鼓里,还在做着绝世美人和北凉江山双得的美梦,心头就不由得一阵怨气袭来。

你说你若打不过,好好的使你的美人计拖几年也没什么,毕竟诸国都是这么做的……

可是真送来一个失贞又乱/伦的公主,一旦被查明就是打脸,魏国能不为此大举发兵吗?

真是不做死就不会死。

“我昨夜彻夜未睡,今日去光明殿一定是熬不住,劳花将军为我掩饰一二。”源破羌又揉了揉眼睛。

昨日白日都在赶路,下午到晚上都在饮宴,一晚上又上树下数又钻地道,源破羌确实困得要死,连一身红色的衣袍都掩盖不住他的倦色。

“如果实在不行,你就报病休息一会儿。”贺穆兰好言相劝,“你是副使,怕是瞒不过。”

“无妨,我此时生病恐怕引起沮渠蒙逊怀疑。”源破羌摇了摇头,“听说北凉国内正因立储之事内患连连,将军最好在朝上问一下沮渠牧犍的行踪。他在魏国境内自行离开,这已经算得上是无视上国使臣的大错,更何况还有沮渠蒙逊病重的传言,这都是欺君之罪。”

源破羌怕贺穆兰不懂政治,特意提醒与他,“如今北凉势弱而魏国势强,正是尽一切能力打压削弱他们的时候。沮渠牧犍若真的失踪,那么拥护他的朝臣必定要转向沮渠菩提,要沮渠蒙逊不愿意放弃这个儿子,则必定要当朝宣布他已经回来了。”

“原来如此,受教了。”

贺穆兰露出领悟了的表情。

“北凉如今还有许多人不知道沮渠牧健得了怪病的消息,毕竟他的病是在魏国得的,一国之君若是身体孱弱是很严重的事情,这么做也能给沮渠菩提争夺储位增加一些胜算。”

源破羌接着解释:“沮渠菩提如今年幼无知,让他登上王位,比狡诈能忍的沮渠牧犍有利的多。”

“昙无谶大师曾说,沮渠牧犍得了佛门之助,身边有不少异僧,恐怕他急着回北凉就是为了解决自己身体上的弊病,若用这一点攻击他,说不定反倒中了他的计谋。”

贺穆兰思咐了一会儿,“要是能知道沮渠牧犍现在的情况就好了,他走的时候那般弱,连骑马都要绑在马背上,走路都喘……”

‘是了,这样废的身体怎么可能一回来就和大李氏欢好,还累的水房日日换水,必定是被那些僧人想法子医好了。’

源破羌想到昨晚沮渠牧犍的狠辣,十分赞同地对贺穆兰说道:“你猜测的没错,恐怕是我小瞧他了,他应该是好了。”

贺穆兰知道他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而她多逼问又显得交浅言深,只问了他一些关于沮渠蒙逊和兴平公主的事情便送走了他。

贺穆兰身边没有谋臣,所以凡事已经习惯大家群策群力,源破羌一被送走,众人就被召集了起来。

只除了慈心大师。

慈心大师是方外人,又并非魏国官员,所以这种事向来不会请他。

今日要早朝,而慈心大师昨晚晚宴时就已经对沮渠蒙逊递交了昙无谶的信函,他原本就是借着魏国的使团保护到北凉来“取经”,顺便拜访这里的僧人的,如今已经到了姑臧,早就迫不及待想要去遍访高僧了。

其余诸人因为贺穆兰习惯早起练武,起的也都很早,郑宗和袁放被叫来时,还以为连贺穆兰丧心病狂到今天都不忘让他们练武跑圈,两人皆是一副苦瓜脸,就差没夺门而出了。

好在贺穆兰一张嘴,说的不是“跑二十圈”,而是——

“沮渠牧犍已经回来了,袁放,你怎么看?”

“主公哪里得到的消息?”袁放自动进入谋臣模式,“消息可靠否?”

北凉天亮的比平城早,上朝的时间也早,大朝的第一件事肯定就是商议迎亲之事,所以贺穆兰时间不多,长话短说的说明了源破羌打探来的消息。

那罗浑也好,陈节也罢,哪怕是最猥琐的郑宗,对于拓跋焘都是满怀尊敬和崇拜的,一听北凉竟然是用这样品性的公主和亲,顿时怒不可遏,恨不得撕了沮渠蒙逊才好。

至于那些北凉王室的丑事云云,反倒没那么重要了。

“这件事我们去查探。”盖吴听完之后平静地点了头,“姑臧有不少天台军旧部,沮渠部和我们同属卢水胡,打探起消息也容易的多。既然有名有姓,我先去找人查彭宣好了。”

“你多小心。”

贺穆兰一点也不担心这个弟子。

“跟我们来的商队里有几个是和王室打过交道的,袁放,你这几日既然要脱手货物,不妨在商人之中稍微打探打探消息。”

袁放这才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脑袋。

“是啊,商人消息最是灵通!”

他们都是不够资格去上朝的,那罗浑、陈节、蛮古和郑宗都有正式的官职,今日和贺穆兰肯定是寸步不离,盖吴和袁放一个是贺穆兰的弟子,一个只是个管理后勤的主簿,暂时离团并不会引起多少人注意。

饶是如此,贺穆兰还是担心袁放的安危,亲自给他拨了一百个虎贲军精锐做护卫,这才放心。

待一番安排之后,贺穆兰率领着魏国使臣,在北凉官员浩浩荡荡的迎接下一路向着北凉王宫议政的“光明殿”而去。

李顺虽说是主使,其实也做不了太多的主。来到北凉之前,魏国和北凉已经通过沮渠牧犍互换了国书,定下了迎娶的彩礼和陪嫁的嫁妆,到了北凉之后,沮渠蒙逊又添了三分之一,使得兴平公主的身家更丰。

崔浩和古弼早先已经和使臣们告知了不少需要知道的事情,以及一些应变的方法,而贺穆兰在没有打探清楚兴平公主的事情之前,也并不敢完全相信源破羌。

谁都知道源破羌出身的南凉几乎等同于毁在北凉之手,要是他存心想要挑动魏国和凉国发动战争,诬陷或者挑拨也有可能。

自从库莫提之事以后,贺穆兰已经学会了不能从一个人表现出来的部分完全评价一个人,有些人心中藏着秘密,是不会写在脸上的。

正因为这个原因,贺穆兰没有贸然和使团里任何一个使臣透露沮渠牧犍和兴平公主的事情,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等待进入光明殿。

而源破羌大概是已经料到了贺穆兰不会完全信任他,亦或者是太过疲累无法询问,从一开始就倚着一处墙壁抓紧时间补神,没有和贺穆兰有太多言语和表情上的交集。

“源将军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困倦?”

一个使臣窃窃私语。

“说是‘重回故国,思绪良多,以至于不得入寐’。哎,换了我我也睡不着啊。”一个使臣同情地拍了拍同僚,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给他歇息会儿吧。”

北凉的官员都知道源破羌是什么人,也不敢对此多说什么,只是私下里免不了议论纷纷,担心他的态度会让两国之间的外交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好在北凉也不敢让魏国官员等待太久,没过一会儿,就有赞者和礼官出来迎接,众魏国的使臣进入光明殿,以贺穆兰为首,站在了朝堂之上,

此时上朝还没有后世尤其是清朝电视剧里那样人人又跪拜又叩首的事情,拓跋焘和大臣们一起坐着上朝是常事,朝会太长还给人撒尿休息的时间,喝口水接着再来。

现在虽是北凉大朝,朝臣们也是分为文武跪坐与两侧,因为贺穆兰持节而来,上至凉王下至众臣,反倒要向魏国官员纷纷行礼。

该尽的礼仪之后,魏国使臣里的赞者开始用卢水胡语介绍一行使臣的名称、职务,顺便解释了下李顺为何不能来的原因。

在宣读完魏国使臣名单之后,赞者又取出一封长长的礼单,开始诵读魏国此次前来迎亲所带的礼物,以及拓跋焘对于沮渠蒙逊和兴平公主的问候。

沮渠蒙逊自然是接受了礼单和问候,而后也派出赞者诵读兴平公主陪嫁的良马、珠宝、仪仗队伍等等。

除了金银珠宝以外,送嫁的队伍就有千人,这千人里有大半不会返回凉国,而是成为兴平公主的陪嫁之人陪嫁到魏国去。

贺穆兰不懂卢水胡语,全靠旁边的郑宗小声告诉他北凉赞者在说什么,当听说至少有六百人作为奴隶和陪嫁留在平城,贺穆兰心中忍不住腹诽。

因为拓跋焘的后宫,还真不一定有哪个宫室能容纳的了这么多卢水胡人。

拓跋焘也不一定希望宫里涌入这么多不知底细的卢水胡人。

商议送亲迎亲之事很快,毕竟两国就此事早就有了约定,只剩一些细节要接下来商讨,这些细节也不是在大朝上说的事情。

就在两国的商议已经到了尾声,双方都极为满意时,手持节杖的贺穆兰突然上前一步,开口质问道:

“迎亲之时既然已经确定,那么送亲的人选,凉王可曾确定?”

沮渠蒙逊没想到一直不吭声像是背景板一样的贺穆兰会突然发难,但他毕竟是一国之主,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变了神色,只是十分平静地回她:“暂时还未确定,宰相宋繇可为人选。”

“我看宋宰并不适合,我可否推荐一人?”

贺穆兰不卑不亢地接着发问。

沮渠蒙逊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看着贺穆兰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想不到虎威将军对我北凉的朝臣倒是熟悉的很,竟能推举贤才……”

“不敢,其实我并不了解贵国的大臣们,只是有一个人选,我不但熟悉,而且还认为他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才斗胆举荐,凉王不妨听一听。”

贺穆兰笑着将沮渠蒙逊的话推了回去。

贺穆兰和沮渠蒙逊来回问答都是用的鲜卑话,殿上许多北凉官员完全不知道两人说什么,而后便有懂得鲜卑语的官员在私下传话,一时间殿上嗡嗡哼哼,浑然没有了之前的肃穆。

而宰相宋繇的名字,无论是鲜卑话还是卢水胡语都是一样的,所以众臣知道他被魏国的主使提及了,一时间,宋繇被盯得有些尴尬,不得不站起身来为自己的国主接话。

“不知在下有哪里不合适,还请花使君明言。”

贺穆兰正等着有人接话,偏偏沮渠蒙逊有不做声,宋繇一开口,贺穆兰便朗声说道:“宋宰相虽忠心耿耿,可兴平公主养在深宫之中,阁下却是外臣,来往总有不便,是以并非最合适的人选。”

“这……”

宋繇傻眼。

他如今都年过五十了,花木兰不会觉得他会和兴平公主有染吧?

还是花木兰听说了什么风声?

外人不知道北凉内功的秽/乱,这些朝臣却是有许多对兴平公主的做派有所耳闻的,也知道沮渠蒙逊在魏使来临之前勒令姑臧禁止谈论兴平公主的事情,然而态度上总有些不自然的。

就连沮渠蒙逊都有些心虚,一改刚才不言不语的姿态,微微向前探出身子发问:

“那以花将军的意思,选谁为送嫁之人比较合适呢?”

正中下怀!

“最合适的,自然是兴平公主的兄长,曾经出使过魏国的……”

她看着嘴角终于绷不住的沮渠蒙逊,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三王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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