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陪着客人用完了午饭, 高四太太担心藏在密室里的高琏,寻了个由头赶回了桂香院。

她带着食物悄悄进了密室,却发现高琏不见了。

高四太太一下子差点被吓晕。她一方面担心高琏, 一方面怕高琏丢失这件事被高太爷和高四老爷知道,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在密室的地上坐了一会儿之后, 高四太太挣扎着站了起来, 又把密室细细搜了一遍,

她发现密室里一切如常, 时间就仿佛高琏在高琏失踪的那一瞬间停滞了似的——茶喝了一半,梳子被扔在了床上, 被子半掀着, 鞋子并排放在床前。

一切如常,只是少了高琏。

从密室出来之后, 眼看着夜幕降临,高四太太大吃了一顿,力气饱足之后, 她坐在床上开始想心事。

高四太太觉得,自从翠盈失踪开始, 自己怕是已经掉进了一个局,而这个局, 很可能就是赵贞安排的——自己害朱紫那贱婢的事情怕是瞒不住了!

最后,高四太太决定不放过最后一线希望。她这次借口自己的累丝金凤丢了,命亲信的婆子打着灯笼, 在桂香院正院和几个偏院大肆搜查。

可是, 忙了半天,还是没找到高琏,反倒和四老爷的宠妾敏儿吵了一架。

回到自己的正房, 高四太太又累又怕,浑身直发颤。红弥等素来不如翠盈受重用,也不如翠盈从四太太那里得的好处多,所以面对四太太,唯有夸张地表现出自己的担心和忠心,别无它法,也不愿多做什么。

高四老爷出去应酬,回到府里已经是深夜了。自从四太太的生父老皇帝薨逝之后,他就再也没去过四太太那里睡。

这次也是,他直接就去了最宠爱的侍妾敏儿住的偏院。

高四老爷本来以为敏儿会像往常一样,得知自己来了会花枝招展迎出来的,谁知道一直到进了堂屋,只有小丫鬟迎了出来。一问,才知道敏儿在卧室里伤心呢!

高四老爷忙去安慰小妾。

敏儿撒娇卖痴添油加醋地告了四太太一状。

高四素来厌恶自己这个妻子,百般安慰小妾一番,许了许多首饰绸缎,方才哄了美人陪自己睡下。

他刚脱了衣物,正欲剥去敏儿的衣裙,就听到偏院外有人敲门。

怒气匆匆的高四老爷披着外衣,跟着来叫他的婆子去了桂香院正院。

一见眼泡发肿脸色发黄的胖太太,高四老爷就气不打一处来。他虽然年过四十,但好歹也是英俊大叔一枚,走到那里都是极受妇人欢迎的,却被迫二十多年来伴着这位丑陋不堪的太太,早已厌恶恶心到了极点。

他冷淡地走了进来,在主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冷冷道:“大半夜的叫我,有什么事情?”

高四老爷以为太太又吃醋了。

高四太太忙把下人都赶了出去,这才道:“老爷,琏儿不见了!”

高四老爷一惊,道:“怎么会丢呢?不是关在你房后的密室么?”

夫妻俩双双钻进密室,细细探查了一番,发现高琏确实是丢了。

高四老爷那一片风月之心彻底没了,连讽刺打骂高四太太的力气都没了。

兴盛帝的父亲老皇帝在世的时候,高四太太作为老皇帝的私生妹妹,在高四那里很是兴头,对几个通房朝打暮骂的。高四为了家族,拼命忍受着,一直到老皇帝薨逝,他才翻身做了主人,一下子纳了好几房年轻美貌的妾室,而对高四太太,他要么施展冷暴力不理不睬,要么是冷嘲热讽任意挖苦。两人彻底成了一对怨偶,只在人前还稍稍伪装一下。

夫妻俩垂头丧气坐在屋子里,你不敢看我,我也懒得看你,当真是相看两相厌。

最后,还是高四先去找了大哥和二哥,兄弟三个一商量,连夜就去正院找老父亲去了。

接到高琏失踪的噩耗之后,高老丞相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很多岁。高家三兄弟陪着他坐着,俱是脸色发灰。

高四恨恨道:“父亲,请让儿子以无子的名义休了丁氏那贱人!”

高老丞相摆摆手,道:“先不说她。目前我们要考虑的,是万一琏儿被焦楠他们发现的话该如何应对。”

父子四人想到如果高琏被政敌发现并利用将会出现的局势,一时都默默无言。

正在这时,小厮进来,禀报道:“禀报丞相,四太太来了!”

高四太太披头散发跑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了高老丞相身前,大哭道:“爹爹,求你想想办法救救琏儿吧,一定是赵贞做的!一定是赵贞做的呀!”

高老丞相闻言,老眼一亮,马上厉声问道:“你为何会作此猜想?”

一夜之间,乍失爱女的打击已经彻底击垮了高四太太,她涕泪交加,嘶声道:“因为是我,是我派我的婢女翠盈托人拿着千两黄金,收买了给朱紫那贱婢接生的产婆,害得她差点产后出血而死!”

她不管不顾说出真相之后,竟然觉得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心里终于痛快轻松了许多,膝行到高老丞相身前,哭诉道:“爹爹,高琏一定是被赵贞派人掳走的,求您想想办法吧!求您了!”

她用力在地下磕着头,额头触着地面上铺的琉璃砖,“咚咚”直响,额头很快磕出了血。

高氏父子这下子都明白了过来,看着高四太太的眼神,鄙夷中带着恶心。高老丞相皱着眉头对高大说:“让你媳妇过来开导开导她!”

高傲的高大太太带着几个亲信婆子,把高四太太捂着嘴拖了出去。

到了大太太的牡丹园,高四太太就被拉到后园的空房子关了起来。

高大太太也不屑于她,但也不让人给她送饭。高四太太又累又饿,苦苦捱着。

到了夜里,又下起了雨。雨势倒是不大,只是窗子上没有糊窗纱,雨丝从窗户的木格子里飘了进来,落在了高四太太身上,把她给淋醒了。

高四太太的嘴巴被塞了一块布,手脚也被捆住了,根本动不了,只好任凭雨往身上飘。她的身上穿的是夹衣和锦裙,被淋湿之后贴在身上,难受极了。

高四太太对自己处境难受倒是不在乎,只是想到两个女儿她就想哭。

她的大女儿高玢从宫里出来之后,直接进了家庵。她一直怨恨母亲高四太太和妹妹高琏。要不是她母女俩对南安王有非分之想,结果得罪了南安王,她也不会受连累弄到如今这个地步。所以,她连自己的母亲都不愿意见。

她的小女儿高琏最是美丽娇俏活泼可爱,一直是她的心肝宝贝。她只有十二岁,却被弄进宫去,可恨那赵贞见死不救,害高琏变成了疯子,好不容易被送了回来,现在却又活生生变没了!

高四太太想到仇敌赵贞,顿时就要破口大骂。可惜她被高大太太派人塞住了嘴绑住了手脚,所以只能挣扎着发出“呜呜呀呀”的声音。

按照公公的交待,高大老爷和大太太以及高四老爷已经做好了出发去润阳向高太皇太妃和南安王请罪的准备,高四老爷也写好了休书交给了兄嫂。

三个人押着四太太坐车往码头上赶,刚在船上坐定之后,跟来的管家高成忽然跑了进来,结结巴巴道:“大老爷,四老爷,大太太,船舱里……船舱里突然多了一个人!”

听了高成的话,高大老爷和高四老爷强自镇定,可是脸已经有些发白了;反倒是高大太太,因为不是很懂高大和高四的担心,又自觉问心无愧,所以昂首挺胸地带着两个婆子随着高成过去了。

高府这次出行虽然低调,可是这几个主子都是享福享惯了的人,根本不可能放弃舒服的大船去搭乘低调方便的小船。他们坐的这个大船是南安王赵贞亲自设计监造,然后送给外公高老丞相的,外表很平常,可是坚固耐用而且设计精巧。

大船的船舱之上,共有三层。高大老爷和太太带着随从住在最上面那一层,高四老爷带着侍妾敏儿住在第二层,第三层住的是跟来的男仆和船工。而船舱里,则放着一些粗重东西,很少有人去的。

进了船舱之后,因为光线有点暗,高成颤抖着点着了一根蜡烛拿在手里。

在蜡烛的光晕中,高大太太看到了蜷缩在黑暗角落里的女孩子——高琏。

高琏似乎是睡着了,小脸白里透红,像个小孩子一样张着嘴,呼呼的睡得正香。

高大老爷和太太以及高四老爷坐在三楼的客室里,讨论对高琏的处理。

高大太太不置可否。

高四老爷因为厌恶妻子,连带着也恨上了给自己家族带来污点的女儿高琏,很不耐烦地说:“和丁氏那贱人一起关到船舱暗室里不就得了!”

最后,还是高大老爷拍了板:“侄女和我们一起住在三楼吧,让你嫂子的丫鬟伺候她!”

高四老爷悻悻地不说话了。

从金京到润阳,即使是顺风行船,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高大太太的眼界太高,根本看不到高琏这样渺小的存在。

好在高大老爷对侄女很是爱护,命婆子好好照顾,不要在吃的穿的上面委屈了高琏,还特地派了一个小丫鬟哄着高琏玩。

高琏如今如同稚嫩的孩童,除了哼唱艳歌之外,别的什么都不懂,傻吃闷睡的,没过几天,倒是养的白白嫩嫩的,更加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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