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举和侯林生没讨到期待中的东西, 又不能一直留着不走,只好怏怏地起身告辞。

赵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就是不说话。

朱紫看看赵贞, 觉得有些奇怪——这时候该赏大夫的啊!

走出房门的时候,许林两位的背影真的是充满莫名的萧瑟和悲凉啊!

他们刚走出房门口, 就听里面传来王爷的声音:“赵雄, 赏两位神医!”

许文举和侯林生马上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几乎同时转过身来, 正要谢恩,就听王爷继续道:“把外书房东偏院好好收拾一下, 请神医安置!”

许文举和侯林生额头上冒出了汗:王爷, 我们本来就在那里安置着好不好,再说了, 东侧院住了那么多人,又不光是我们俩啊!

赵贞看着他们俩,再一次被治愈了, 缓缓道:“再取一千两银子,替本王好好感谢神医。”

侯林生许文举脸上的表情瞬间几变, 如今终于变为欢喜。

当房间里只剩下朱紫和赵贞,朱紫这才道:“回到家里真好。”

赵贞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凝视着她:“你不喜欢京城王府?”

朱紫点了点头,道:“嗯。”

她看着赵贞,眉头皱了起来:“在金京活得太累, 总感觉金京王府上空似乎压着一层铅云, 阴沉沉的……”

赵贞把她抱入怀中,低声道:“那咱们就长住润阳好了!”

朱紫缩进他的怀里:“我喜欢润阳,这里晴朗的日子阳光普照, 阴雨天细雨霏霏也带着股生机……”

赵贞没有说话,只是把朱紫拥得更紧了。

许文举和侯林生乐颠颠走在前边,后面跟着两个举着放着银子的托盘的小厮,直往自己住的外书房东偏院走去。

谁知道他们刚走到外书房门口,就遇到了刚把小世子和二公子送回到太妃那里的韩秀川和柳莲。

韩秀川和柳莲刚刚在太妃那里回来,自然知道了朱王妃有喜的消息。他们一回来就守在了外书房门口,预备着等许侯两位回来好分一杯羹。

韩秀川模样俊秀,一身青色春袍,站在外书房门口的月季花树旁,脸上带着含蓄的笑,怎么看怎么正派。

柳莲穿着黑色春袍,歪靠在大门柱子上,桃花眼微微眯着,嘴里噙着一朵大红的月季花,嘴角微微上扬,再加上那黑发如瀑纤腰一束,看上去要多妖媚有多妖媚。

看到这俩煞星,许侯两位脚步停了下来,他们已经意识到,自己是上了王爷的当了——明明可以给银票的,王爷非让人取了银子,这不是故意坑人的么!

韩秀川笑而不言,柳莲笑容越发灿烂了。

许侯两位心一横,毅然决然道:“哎呀呀,今日兄弟请两位去望江楼喝酒!”

柳莲笑着点了点头,取下嘴里叼着的花,回头朝外书房院内叫了一声:“神医请客望江楼,要去的都过来!”

许文举和侯林生看着哗啦啦涌出的以宋章为首的外书房住客,感觉真是生不如死啊!

一行人禀过王爷之后,浩浩荡荡直奔望江楼而去。

吃喝玩乐之后,到了结账的时分,许文举如丧考妣,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了刚命人换来的银票。赵福的手下,望江楼的大掌柜青冬却道:“今晚各位的所有支出,王爷命人记在了他老人家的账上!”

许文举先惊后喜,接着是追悔莫及:“我可不可以再点个凉调鲍鱼葱烧海参木瓜雪蛤……”

青冬笑:“当然可以!”

许文举这才意识到,原来王爷本来就准备宴请大家的,只不过先戏弄了自己和侯林生一下。

这样一想,他不禁眉开眼笑,化惊喜为食欲,把望江楼最贵的菜全点了个遍!

南安王府的人把望江楼的三楼包了下来,没有一个外人。酒至半酣,青冬命歌姬上楼助兴。这些人都是年纪青火气旺,看见美人上场,也都不再客气,一人拉了一个在腿上坐下,“哥哥妹妹”肉麻起来。

只有五个人身边没有美人陪侍——许文举、侯林生、韩秀川、柳莲和宋章。

许文举和侯林生大家伙儿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儿,也不逼他们了,余下的这三位就有些鹤立鸡群的感觉了,所以众人纷纷起哄。

韩秀川笑了笑,道:“韩某如今忝居世子武师,被王爷知道……”

下面的话他不说,大家也都明白了。

王爷自己活得跟个和尚似的,怕是也不喜世子武师狎妓什么的。

柳莲笑得桃花眼弯弯:“她们谁比我更美?”

众人一瞧,倒真是的,这里面的歌姬,无论哪一个和柳莲摆在一起,都让人产生柳莲被女人给嫖了的感觉。

宋章情知轮到自己了,五官深刻的俊脸上出现一抹可以称之为“痛苦”的神情:“宋某小时淘气,被犟驴一蹶子踢中,至今……”

看着他那隐忍的神情,听着他那沉痛的话语,众人都明白了,很是同情啊:“宋兄弟,别在意,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看着宋章快要泫然泪下了,劝解的人自己也瞎掰不下去了,忙改口道:“呀,葱烧海参来了,这可是壮-阳的名菜啊!”

众人:“……”

虽然林孝慈被柳莲当场格杀,但是林孝慈事件并没有完全结束,赵贞把事情的后续处理全交给了田子敬和胡非同,自己带着朱紫回了润阳。

他想借这件事看看田子敬和胡非同。

经过林孝慈之后,赵贞对于自己一向很自信的御下之道,有了一些迷茫。

开府建牙之初,赵贞就开始有意识地培养自己的班底。他不但收留了大量的孤儿,按照他们的资质进行培养,还在大金各地网罗有前途的年轻人,进行培养。胡非同、许文举、侯林生、柳莲、徐连波、赵壮、赵雄、银铃和大小卓等就属于前者,林孝慈、田子敬、韩秀川、严立成、周琅等属于后者。

他给予他们成长的空间,赋予他们适当的力量,培养他们的忠诚。

可是,赵贞没想到,被他扶的最高的林孝慈居然是第一个背叛他的人。

回到润阳以来,赵贞一方面密切关注金京方面田子敬胡非同等人对林孝慈一事的后续处理,一边日日陪着第三次怀孕的朱紫,生活仿佛一下子变得平静舒适了下来,令赵贞不得不相信朱紫的话,还是润阳的地气适合他们夫妇啊!

最高兴的还属高太妃了。

她老人家这几个月来被淘气的小包子和小馒头折腾得够呛,早就盼着朱紫再生一个乖乖的小郡主了。

这几日,朱紫每天过来给她请安,她都要笑眯眯盯着朱紫的肚子看了又看,然后双手合十向上天祷告:“老天爷啊,赐给老身小孙女吧,起码要有一个啊!”

朱紫不由捂着肚子笑。

她倒真的不在意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只要肚子里这个生出来像自己就行了,她真的很想很想生一个不是丹凤眼的孩子啊!

四月的润阳,淫雨霏霏,缠绵的雨下个没完没了。

这日,周琅的夫人王惜珍来了。

周琅被调到了金京,派人来接王惜珍和老夫人进京,王惜珍这是来向高太妃和朱王妃辞行的。

用过午饭之后,王惜珍约朱紫去花园里散步。

朱紫有些犹豫,南安王府里的年轻卫士、谋士和清客实在是太多了,万一遇上,怕不是很方便。

王惜珍却道:“您是王妃啊,这府里的人,哪个不是您的奴才,您还要回避他们?”

朱紫觉得这话不中听,不过还是陪着王惜珍出去了。

两人一人打了一把印花小油纸伞——反正雨小的很,就算不打伞也只会弄得头发衣服有点潮罢了。

王惜珍和朱紫在前边走,清水和王惜珍的贴身丫头浣纱退后几步慢慢跟着。

她们逐渐走到了湖边,沿着湖开始散步。

王惜珍笑着问朱紫:“王妃,下个月就是王爷的生日了,您准备送王爷什么做礼物呢?”

生日礼物?对了,五月十三是赵贞的生日。送什么礼物好呢?

朱紫正蹙眉想着礼物,王惜珍脸上带着些矜持之色,含笑道:“王爷闲时最喜丹青,王妃何不送幅名画或者一方好砚给王爷?”

朱紫瞥了她一眼,忽然觉得王惜珍那故作娇羞的脸有些碍眼,她冷冷道:“我自己画幅画送给王爷不就得了,他一定更欢喜!”

王惜珍:“……这倒是真的,王爷素来最宠爱王妃您了!”

这时候,两人已经走到了柳堤。

柳堤是用平整的白石修筑而成的,堤下是碧绿澄澈的湖水,堤上种着一排长杨柳。如今正是四月末,绿意盎然的杨柳枝条垂了下来,在微雨中轻轻摆动着。

朱紫走到了柳堤最前边,去看那雨雾中的湖面。她的脚下就是湖水了,看了一眼碧绿难测的湖水,朱紫心想:若是王惜珍这时候把自己推下去,自己能不能活呢?

答案是不出意外的话,死是死不了的,毕竟四月的天不算冷,而且朱紫还很会凫水,狗刨、仰泳、潜水什么的,没有她不会的。

想到这里,朱紫扭头看了看不知低着头在想什么的王惜珍,不禁笑了。

清水和浣纱扶着王惜珍去洗澡换衣服了。

朱紫满脸忧愁地看了看一身正气眼观鼻鼻观心的宋章,又看了看玩世不恭满脸笑意的柳莲,最后终于鼓足了勇气,瞪着大眼睛,努力装出气势来:“你们俩,谁敢把今天的事情告诉王爷,我就,我就把酸丫头嫁给他!”

酸丫头是门房老朱的孙女,生得倒不算丑,只是有花痴病,一旦跑了出来,就满府追着那些俊俏卫士叫哥哥,所以常年被关在老朱的小院子里,等闲不敢让她见天日。

说罢,朱紫昂起头扬起下巴,幻想自己王霸之气侧漏,扫了宋章和柳莲一眼,觉得威胁性够强了,她这才快步追着王惜珍去了。

朱紫还没走几步,就听到后面“噗——”的一声,似乎是有人在笑。

她可没有勇气回头再看了,只能落荒而逃。

晚上,赵贞从外面回来,一脸的不善。

惴惴不安大半天的朱紫担心地看着赵贞,生怕他来向自家算账。

可是赵贞倒是没说什么,自顾自进了净房洗澡去了。朱紫心里有鬼,给他找了浴衣亵裤之类的,悄悄送了过去,自己却不敢揭开那道帘子同赵贞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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