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予知并没有发现猫在娃娃后面的顾明音, 结束后眯着困眼,慢腾腾跌回到被子里。

顾明音的脑袋还是懵的。

女孩子会站着尿吗?尿完还会抖一抖吗?

难不成……小恶毒的身体构造和她不一样??

她情不自禁看向沈予知,纠结地咬紧下唇, 罪恶之手再次向沈予知接近。

顾明音长臂舒展,尽量小心,黑夜里她的手准确触到少年,深吸口气,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了把, 而后怕他发现, 身体快速贴在地板。

沈予知茫然地坐起来左右环视, 没有瞧见异常又跌回到枕头里,很快又熟睡过去。

待安静下来, 顾明音才麻溜地跑回自己房间。

她把自己紧紧反锁,寂静的空间里只听得到急促的呼吸和心跳,明音缓和心神, 冷静下后缓缓坐回到床边。

她低着头,呆呆盯着掌心。

尽管只是一瞬间的触感,却也清楚感受到异常。

小恶毒……八成是双性人!!!

她原来只是以为他得了什么激素类的疾病,结果他竟然是双性人!!!

顾明音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双眸一眨不眨地落在远方, 迟迟开口:[系统。]

系统:[?]

顾明音:[晋江允许双性人做CP吗?]

系统:[晋江允许不允许不知道, 海棠市挺多的。]

顾明音:[……]

顾明音:[那……恶毒女配是大雕萌妹合理吗?我和大雕萌妹谈恋爱的话算言情还是百合?]

话音落下, 两人一起沉默。

系统当机几秒, [宿主你清醒点, 我们这又不是ABO,这种几率不会存在,小绿茶宁可是男的也不能是双性, 太离谱了。]

是啊,太离谱了……

顾明音没再和系统多说话,躺在床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天花板,今晚所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无法消化的内容,以至于大脑空白,一时间不知道该想什么。

沈予知如果不是双性,那也不会是女生。

这个世界没有第三种性别也没有第六种性格,所以……他是男的?

和她相处一年的舍友兼女朋友其实是个男人?

这话说出来明音自己都想发笑,然而这么可笑的事情的的确确发生了。

小恶毒在学校从来不会上厕所,就算上也是去食堂的职工厕所;她从不穿牛仔裤,也从来不以素颜示面;她不和其他女生接触,就连对待她都始终保持着距离,明明两人是情侣又都是女孩子,除了接吻外再也不做其他。

顾明音就奇怪为什么每次自己主动都会得到他的抗拒,起初以为是小恶毒矜持不喜欢,如此想来倒是自己天真。

——沈予知男扮女装,却还保持着绅士风度。

可笑。

顾明音闭眼又想起那远在天边的大堂哥。

小恶毒说过大堂哥和她的关系非常好,这么好的关系怎么会从不联系,就算不常走动,也不至于连个电话都没有。

沈直,沈予知……

沈予知去掉予就是沈知。

如果沈直就是沈予知,那么以前所有的不对劲都有了解释。

大堂哥为什么那么娘;大堂哥为什么对她表现的那般殷勤;大堂哥为什么一出现沈予知就没了踪影。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个体。

有沈直就没有沈予知;有沈予知就没有沈直。

顾明音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思考的都是小恶毒为什么欺骗她;或者是她误会,或者她真的是双性人。

思绪百转千回,夜尽迎来天明。

顾明音一夜未睡,太阳升起后换好衣服走下楼。

“早呀,音音。”

落满阳光的餐厅里,身着围裙的沈予知笑着和她打招呼。

顾明音神色复杂,始终不相信眼前矜贵的千金小公主有可能是男儿身。

“早。”顾明音隐去神色中的复杂,低低和她打招呼。

沈予知注意到她眼皮下的青紫,歪了歪头:“音音你没休息好吗?”

“有点失眠。”顾明音垂眸避开他的视线,舀了碗粥慢慢喝着。

沈予知很是关心:“反正是周六,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顾明音摇头,“洛哥找我有些事,我准备吃完饭就出门。”

“哦。”沈予知没有怀疑,“需要我陪你吗?”

顾明音说:“不用,你忙你的。”

沈予知没再过问,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继续去烘焙点心。这让明音更加难受,明明这么“可爱贤惠”,怎么可能是男孩子呢?

她背起书包出门,倏自在公园里转了圈,坐在长椅上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阵纠结拉扯之后,顾明音决定亲自求证。

她拿出手机,重新把拉黑的大堂哥添加回来,庆幸的是大堂哥并没有把他拉黑。

顾明音对着两人的聊天框犹豫许久,终于鼓起勇气发过去一条信息:[堂哥,我想给知知准备一份礼物,可是不太清楚她的喜好,你能帮帮我吗?]

发送。

顾明音攥紧手机耐心等待。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沈直才回应:[礼物?]

[顾明音:是呀,再有两个月就是她生日,我想好好准备一下,所以想问问你今天有没有空,我们见面聊一下。]

沈直没有怀疑,甚至很欣喜地接受:[可以,哪里见?]

[顾明音:南山附近有家中餐厅,13点看你方便吗?]

[沈直:好。]

收到消息,顾明音起身向餐厅走去。

她向服务生要了一个小包间,独自坐在里面耐心等候。

随着时间流逝,顾明音也逐渐焦躁起来。

她一方面想证实心中猜测;一方面又害怕面对真相。

顾明音确确实实喜欢着小恶毒,她敢说这个世界上除了小恶毒的家人,不会再有第二个像她这样喜欢着她。

她把沈予知规划到未来的人生里;也想过将自己变成城池堡垒,为心爱的女孩挡去所有流言蜚语。

但是。

顾明音唯独没想过欺骗。

她要如何面对?

咯吱。

门终于打开。

顾明音撩起眼皮。

站在门外的少年穿着一身黑,鸭舌帽下压着一头黑发。

他很漂亮。

剑眉入鬓,桃花眼勾成深邃迷人的弧度,即使刻意戴着浅色的美瞳,也难掩熟悉的眼神。

他的气质是冷厉逼人的,不笑时很难将眼前孤冷的少年与整日穿着围裙,烘焙小点心的小公主联系在一起。

人一旦产生怀疑,只是一个眨眼也会觉得异样。

像是现在,顾明音在他平静的表情下看见了被掩饰而过的紧张。

顾明音收敛如常:“坐。”

沈直摘下帽子,乖巧坐在顾明音对侧。

菜接连上桌,仔细看全部都是沈予知不爱吃的。

他掀了掀眼睑,喉结上下滚动,低沉卓越的声线从空气渡到她的耳边:“……好像多了些。”

“不多。”顾明音说,“吃吧。”

沈予知硬着头皮夹起一块从来不碰的青椒放入口中,青椒特有的微苦口感差点让他吐出来。

接着,服务生又上了两杯芒果汁。

顾明音说:“堂哥喝点饮料。”

看着那杯黄澄澄纯压榨的液体,沈予知全身僵硬。

他对芒果轻微过敏,平常能不碰就不碰。

沈予知很奇怪顾明音为何把他拉黑后又突然拉回来,也很奇怪她为什么偏偏点一堆他不爱吃的东西。

当时他光顾着好奇顾明音所谓的生日惊喜,此时过来才察觉到一丝异样。

沈予知心慌了一瞬,拿起芒果汁准备喝下去。

“沈予知。”

伴随着这道平静的声音,沈予知的手腕重重一抖。

他看过去,坐在对面的女孩面无表情,双眼却是猩红的。

“你为了骗我,命都不想要,是吗?”

他紧握着水杯,变成了哑巴,刹那间心沉入谷底。

沈予知张张嘴,耳边嗡鸣作响。

“你……你知道了?”他的嗓音颤抖,眼神彷徨无措。

包间的氛围是如此压抑沉默。

尽管早知事实,亲口听他说出来时的那种难受依旧压迫的令人难以承受。

与沈予知初次见面,顾明音以为自己找到了朋友;她温顺体贴,世间所有美好的词汇汇集在同一个人身上,于是顾明音决定去爱她。

人间有千百万种感情,也有千百万种不被接受的感情,她毅然决然选择后者,哪怕会被他人唾弃也决心走下去。

她要变优秀,要对她好,她在脑海里策划了一场盛世婚礼,她们可以身着婚纱走过花海,从此后顾明音就有了家。

顾明音死死咬着唇才没让眼泪坠落。

“沈予知,我最恨别人骗我。”

沈予知怔怔地看着她,全身彻骨冰冷。

“我……我想告诉你的。”他想过的,之前很多次都想过,然而她对他越好,他越是想逃避,尤其在见到齐小风,恐惧达至极点。

顾明音盯着他,一字一句:“可是你没有。”

沈予知哑口无言。

是啊,他没有。

“我可以听你解释。”她很冷静,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疯狂逼问,眉眼从始至终是平静的,可是越平静,越让沈予知不安恐慌。

他的身份是不堪的;起初的接近更是别有预谋。

——顾明音会恨他。

沈予知指尖颤抖,眼圈红了一圈,没再继续伪装,嗓音轻颤无助:“我若说了,你会离开我吗?”

顾明音毫不犹豫地:“会。”

一个字打断了他的所有念想。

沈予知苦涩抿唇,声音缓缓地:“我是早产儿,从小便身体不好,医生说我活不过成年。父母不相信,四处对我求医问药,直到某天遇到一个道士,道士说我阳骨阴命,我的身体压不住命格,于是道士就让家长把我当女孩子养……”

顾明音静静听他说。

他的语气卑微到近乎哀求:“音音,我不该骗你的,你别离开我……”他害怕到全身颤抖,五指用力攥紧她的手腕,指尖冰冷,眼泪瞬间涌出,“你离开我的话,我会死掉的……”

沈予知向顾明音隐瞒了那场梦境。

在梦里,他看到了真正的“沈予知”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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