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从图书馆出来,江喆问苏起:“你喜欢金希澈?”

苏起说:“对啊,他长得好好看。”

江喆笑:“你是外貌协会的啊?”

苏起想,他刚去过食堂,应该看见梁水了。而她大一谈过恋爱这事,班上同学都知道。

她道:“你有话就直说吧。”

江喆摇头:“没什么。”

苏起不说话了,走了几步,忽开口:“其实我想了下,没必要等一个月。我现在不想——”

“我知道。”他立刻打断,抿唇冲她笑一下,“我知道你现在的回答,但我更想要个第二次回复的机会。这样,我自己不会后悔,觉得没有争取。虽然也能料到,但到时候我还是会再问你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放心,我会理性对待。”

苏起无话可说。

大三开学的头一个月,苏起很忙,一堆专业课学习,还得继续做家教。她大二时教的高三女生考上了人大,家长把她推荐给了同事的女儿。

而梁水刚入学,学业很重。有次群里聊天,林声要看他课表,就见一周安排得密密麻麻——除了高数英语政治等基础课,还有工程力学,航空专业英语,航空气象,领航学,维修,电气电子听音之类的,外加一堆实际操作课程。

路子灏回了句:“高大上啊,梁机长。”

彼此都忙,虽在同一个学校,但头三个星期,两人没见过面。

九月末的一天清晨,苏起去上政治大课,跟薛小竹她们经过操场,飞行学院的学生们身着墨色制服迎面走来。一批个子高高身形挺拔的少年郎,引得不少学生侧目。

苏起抬眼便看见了梁水,他在最后一排,187的身高已是民航飞行员的最上限。

深色制服衬得他面容愈发英俊了。他背脊挺直,目不斜视,表情淡漠地随队前行。

她多看了他两眼,

就在和队列擦肩的一瞬,他目光瞟了过来,和她的对上,一秒后清淡移开,高大的身影从她身侧擦过去了。

夏末初秋的晨光照在她脸上,热热的。

薛小竹说:“我怎么觉得你前男友比以前更帅了?”

方菲诧异:“我说上次在食堂看到这么眼熟呢,是你前男友啊。完了,还想让你帮忙介绍下的。”

王晨晨笑:“得了吧,尴不尴尬呀。不过飞行学院的男生很抢手。我们学校女生少,但隔壁语言大学多呢。开学快一个月了吧,他这种长相,现在绝对有女生在追。苏起,你会不舒服么?”

苏起没说话。快一个月了,追他的女生估计都排队了吧。

方菲说:“苏起都有男朋友了,有什么不舒服的?”

薛小竹道:“别瞎说。她跟江喆又没什么。”

“对啊。”王晨晨说,“他们这段时间都很少见了,你下次别这么说了。”

方菲说:“好吧。是我误会了。”

马哲大课,苏起坐在阶梯大教室最后一排,心不在焉。

薛小竹趴桌上,小声:“苏起。”

苏起也趴着:“嗯?”

“江喆要第二次跟你表白,你会答应么?”

苏起看了下手机,今天29号。

薛小竹鼓鼓嘴巴,又问:“你前男友这段时间都没联系你?”

苏起垂下眼:“联系我干什么?早就不喜欢我了。”

她一想到那天他出了食堂,淡定地问的那句“江喆?”,心就一扯一扯地疼。

“是么?那你还喜欢他吗?”

苏起不做声。

“苏起,我觉得你现在比较成熟稳重,大一刚开学那会儿,跟梁水在一起的时候很幼稚活泼。”

苏起:“那是成熟好,还是幼稚好?”

薛小竹:“各有各的好吧,看你呗。我怎么知道?”

苏起手机亮了,是江喆的短信,他明天生日,会请他们宿舍几个哥们儿吃饭。问她去不去。

薛小竹无意看见,心里一数,说:“30号,好像刚好一个月。”

意思很明显。这是他的第二次表白。

如果她去,就是她答应他了。

江喆:“想好了,但别有压力。不管你做什么选择,都不影响同学的友情。”

苏起脑袋一扎,脸埋进手臂里。

……

上完大课,两人要上的专业课不同,在走廊道了别。

薛小竹跑到电梯间,眼见电梯要阖上,唤:“麻烦等一下!”

里头的人移动一步,摁了键,电梯门开。

“谢谢谢谢!”薛小竹跑进去,见是梁水,一时没移开眼睛。梁水摁上电梯,看她一眼,打量半刻:“你……她室友?”

薛小竹笑:“你记忆力也太好了吧?两年前见过呢。”

梁水淡笑:“你是接电话的那个。”

“哈哈哈。”

电梯下行,狭小的空间里安静了一瞬。

薛小竹看着下降的数字,也不知怎么想的,忽快速道:“明天晚上苏起要去参加一个聚会。她跟江喆要公开了。”

梁水扭过头来。

……

次日下午。

苏起洗完头发,把宿舍的灯和电脑关掉,以免跳闸。她借王晨晨的小吹风把头发吹干,坐到桌前梳头。

她盯着镜中自己的脸看了会儿,一副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她想起以前照镜子的时候总爱对镜瞪眼睛嘟嘴做鬼脸,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丢了这个习惯。

她起身换了件连衣裙,怕晚上冷,又套了件针织衫,对着宿舍门背后的落地镜照一眼。

镜子里,窗外的夕阳橘红一片,反射在玻璃窗上。夏天要过去了。

她又坐回椅子里了,长久地坐着。晚霞黯淡下去,暮色降临。她忽拉开抽屉,大头贴手机链还躺在里边。她看了好一会儿,猛地关上抽屉,背上书包起身就走。

宿舍门忽然推开,薛小竹急匆匆跑进来,见她就道:“苏起,你前男友好像出事了。”

苏起一愣:“怎么了?”

“我班长说,他宿舍一个男生在学校东门xx酒店跟人打了一夜的游戏搞赌博,输了一堆钱被扣住了。他去给他室友出头了。现在就男生宿舍几个人知道,不敢惊动学校,怕被开除。你也知道飞院管超严。”薛小竹道,“可人家是混社会的,他去会不会打起来啊?”

苏起霎时就急了:“哪个房间?”

薛小竹翻手机:“1203——”

“他那人就是那样!把朋友看得比鬼都重!”苏起气急败坏,冲了出去。

她背着重重的书包一路飞跑直奔东门。天色已黑,校外霓虹灯闪,车流如织。她跑进酒店大堂,刚想通知前台,又怕把警察招来,急得原地转一圈,咬咬牙冲进电梯间上了12楼。

她火速找到1203,猛敲房门,敲了不到三下,门忽然拉开,是梁水开的门。

苏起气冲冲道:“你别瞎出头打架啊,叫他爸妈来!”

她大步进去,猛地一顿,房间里安安静静,一个人也没有。连大床上的床单被罩都铺得整整齐齐,不带一丝褶皱。

苏起还没反应过来,质问:“你室友呢?”

梁水单手关上房门,落了锁,问:“什么室友?”

“就赌输——”苏起住了嘴,忽然明白了,掉头就往门口跑。梁水一把捞住她,将她抱进怀里,摁在墙上。

少年炙热的身体挤压着她,男性荷尔蒙的气息扑面而来,苏起惊惧之中,只觉身体忽如火烧火燎,仿佛自带着曾经温存缠绵的记忆,心尖儿竟不可控制地软了下去。

“你干什么?!”她又羞又耻,又气又恨,用力挣扎,可双手手腕被他紧紧攥着,摁在后腰处的墙壁上。

他并没有深一步的动作,只是将她禁锢在他身体和墙壁的夹缝里。

这一个月,他过得并不舒坦。起初一周的负气过后,他忍不住去偷偷看她,暗地观察她好久,却再没见她和江喆一起。他原想给彼此点时间,等国庆放假好好谈一下,结果半路杀出个薛小竹,把一切都搅乱了。

他已不知道苏起跟江喆究竟是什么关系,他只知道,不能让她走。

他低声:“不干什么。就是不想你今晚去别的地方。”

苏起一下懂了,气得面颊通红:“你松开!”

梁水不松,箍着她。

苏起恼道:“我去不去哪里,你有什么资格管?!”

梁水抿紧唇,忽说:“我还喜欢你。”

苏起只觉心被捅了一刀,几乎是条件反射道:“我不喜欢你了!早就不喜欢你了!”

梁水许是没料到这个结果,怔了半晌,微红了脸,犟道:“真不喜欢了?”

“不喜欢!”她狠道。

他点了点头,吸着气说:“反正你不能走。”

她用力挣手,挣不开,拿脚踢他,又踢不动;气得不择路了,一口咬在他肩膀上,这一咬下去,又狠又恨。梁水倒吸一口冷气,疼得整个人紧绷起来,他咬紧下颌,偏是一动不动。

她也发了狠,死死咬他,跟他较劲,就比谁更狠。

她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可他就是不松,非得跟她耗着,跟她犟着。

苏起咬得牙齿里浮起一丝血腥味,终是心里不忍,松了力。他疼痛难忍,却心中一喜。可她悲哀至极,气他也更气自己,怒道:“你松开!”

他问:“你要去见他?”

他太了解她了,如果她真的决定和江喆公开做男女朋友,她会很认真很郑重地对待那份感情。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对啊。”苏起抬头,望住他,“不是你说的吗?我就喜欢成绩好的男生,欧阳李,吴飞,路子灏,江喆……或许以后还有呢。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也就是高考后无聊空虚,刚好你来找我我才喜欢你的。”

梁水哑口了。当年吵架时他说的气话,她竟清清楚楚一字不漏记到现在。

当年扎进她心里的刺生了根,现在连根拔起,鲜血淋漓,苏起心都疼得没知觉了:“所以我现在不喜欢你了,有那么难接受吗?”

“七七,那是我说的气话。”梁水面色苍白,直视她的眼,“我收回行不行?”

她咬着牙,挣了下手:“我要走了。”

就在这时,她手机“叮”的一声。

两人对视着,脸色皆是一变。苏起扭了一下,抵不过他的力气,他单手掐住她两只手腕,另一手在她口袋里一掏,手机屏幕上显示“江喆”二字。

梁水眼神阴沉,往床上一砸,手机翻滚在蓬松的被子上。

苏起满心怨愤委屈,眼眶红了:“你发什么疯?我跟谁在一起,都不关你的事!我们早就分手了!是你说的!”

少年眼里闪过一丝嫉妒的疯狂和痛苦,他盯着她湿润的眼,发狠地点了下头,迅速从牛仔裤兜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划开,松了她一只手,将手机塞她手心,说:“打电话,报警。”

他脸色如铁:“警察来了,我就让你走。”

苏起抓着手机,手指狠狠抠着,心像被利爪撕扯。飞行学院院规严格,他竟拿他的前途来挟持她?

“你不是想走吗?打电话报警。”他道,“打啊!”

她嘴唇颤抖着,眼中一点一点浮起泪雾:“梁水……你……你凭什么对我这么狠呐?!”她突然失控,将手机砸出去。

这一摔,竟抚慰了他。

他平静了少许,面色也缓和了些,只是胸膛仍起伏着,见她眼睫上挂着泪,去抚:“你别哭。”

苏起猛地扭头,尖声:“你别碰我!”

他的手悬在半空,终究垂下。

她只落了一滴泪,很快平复,道:“你幼不幼稚?就算把我关在这里一晚上又怎么样?明天呢?后天呢?你关我一辈子?”

梁水无言,许久后,挫败地低下脑袋:“七七,我错了。你别跟他在一起行不行?”

苏起心狠狠一揪,人却是笑了起来:“我凭什么听你的?”她抬眸看他,漂亮的眼睛里再次浮出泪雾,“现在还搞这种事,我真看不起你。”

他脸色变得灰败惨淡,叫她一瞬痛心,她以为凭他的自尊心,话说到这步,他就该松手了。但他没有,他扯了下嘴角,极尽苦涩,说:“我也看不起。但我没办法。”

苏起一怔。

“七七,你知道我跟腱断裂那天,在想什么吗?我在后悔,之后的每天都在后悔,如果我……多热身一下,哪怕五分钟;如果我少跑一点,哪怕十米,是不是就能逃过一劫……”他眼圈红了,却强忍着,克制地看一眼别处,一咬下颌,额上已是青筋暴起,“后来,我每天都在‘幻想’,‘假设’,‘如果’。可……都没用了,没用了。”他吸着气,颤声道,“事情一旦发生,就永远没有挽回的余地。”

苏起不言,一行泪无声滑落,

他紧握住她,“我知道把你骗来,你会生气。可我不这么做,放你走了,我会后悔一辈子。”

是啊,他会悔恨——如果今天坚持,厚着脸皮,死活不让她走,是不是他们的结果就会不一样。他无法承受那种悔恨,太苦了。

苏起只觉他全身的力量都挤在她身上,她承受不住,喘不过气来。

她心痛得要裂开,却对自己微笑了:“你说分手就分手,你说在一起就在一起?世上有那么好的事?”

“七七,”他低头看她,眼眶已然通红,面目狼狈得不像他,“你这么好,我……”他眼中水光闪烁,生生忍住了,他嘴唇在颤,声音也在颤,“那时候的我凭什么拖住你?我最害怕,我像我爸爸那样没用,空口说白话,却给不了你未来。我更怕你成为下一个康提,她这些年过得太苦了……我怕你跟她一样……”

“可你说过会一直对我好,永远不跟我分开的!你那天晚上怎么说的你都忘了?!”她忽然失声,孩子般委屈地大哭起来,“你说你不会答应你做不到的事,你答应了的!所以你说要和我在一起,一直在一起,我以为是真的,还没上大学就想以后要跟你结……”

梁水猛地一怔:“七七,我说的是真的。我也是——”

可他突然说不出口了,因为她哭得失了声,哭得弯下腰去。

她摇着头,泪涌得更多。她哭着,又笑着自己,泪水开闸,脸都扭曲了:“我以为我们会像我爸爸妈妈一样,哪怕生了重病,失业了,破产两三次,家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亲戚,却还是可以互相陪伴走一辈子。可你遇到困难,你就把我甩掉了!”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她彻底崩溃了,哭得浑身剧颤,“你知道我家最穷最苦我爸爸做手术都要找邻居借钱的时候,是怎么过来的吗?我妈妈没钱请护工,自己背着扛着我爸爸抱他上厕所,我爸爸说,英子,你再陪我坚持一下,会好的,我会努力好起来的。你呢?梁水,你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先把我甩开!”

梁水面色煞白,因骤然知错而忽觉一股绝望的寒气涌上心头,心已是千疮百孔,恐惧,疼痛,仿佛不能再承受。

“我理解你的自尊心,真的。你不想让外人看见,但是……”她颤声道,“是我啊……水砸,”泪水再度盈满眼眶,她轻声哭问,“是我也不行吗?”

“还是说在你看来,我根本就是一个吃不了苦,见到你落难就会抛弃你的人?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

梁水再也承受不住,突然垂下了头颅。

“对不起……”少年喉中苦得整个人都佝偻下去,仿佛什么沉重的东西已将他背脊压弯,再也无法负荷。他痛苦地勾着腰低着头,眼睛酸痛得视线都模糊了,却仍死死克制着不肯落泪,想要解释什么,可一切都是苍白,“对不起,我说过,答应的事会做到。但我没有。我以为我是梁水,不是梁霄。我以为甩掉了他的影子,结果还是跟他一样。对不起。七七,我那时候以为独自承担才是对你最好的……”

“你别说了!”她不想看他把心里的伤疤再一次血淋淋撕开,她胡乱一抹眼泪,“水砸,我都知道。我懂,我接受,真的。但是……我们两个的喜欢,太不一样了……

你以为把我推开是负责?可我很痛苦,很自责,无数次想要是你废了,是不是我的错?是不是我没拉你一把?可你不准,你让我怎么办?

你计划招飞不告诉我,去年就考核过了也不说,你知道你高考前一天我失眠一晚上在想什么吗?”

她张了张口,却没说了。

说不出来。

上天啊,求你让他的努力有回报吧,给他一个好的未来吧,我宁愿用我的考研命运做交换。

说不出口,太荒诞,太幼稚,太可笑了。她除了祈祷,交换,什么都不能做。甚至连这点儿都没用。因为上天没那么灵验,他考上了,也只是他的努力而已,和她无关。

她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蓦地想起了高中的运动会,她陪着班上所有同学跑了步。不管他们得第几,她都开心。

“水砸,我不是那种站在终点等人的人。”她止了泪,仿佛一通发泄后终于累了。

她眼神空茫,道,“你走出来了,我很开心,真的。但你最难的时候,我没有参与,没有陪着你,是我最大的遗憾。”

她含泪的眼直视着他,他通红的眼亦凝视着她。

懂了。

他什么都懂了。

是他错了。

他错得无话可说,无力辩解。

错得此刻满心凄惶,却只能垂着首,后退一步,终于,缓缓松开了她的手。

“七七,我没有想求你和好。我只希望,能不能不走。你不要跟别人走,行不行……”

……

夜已深,苏起还是睡去了。

女孩小小一团蜷缩在大床上,眉心微皱,脸上布满泪痕。

梁水坐在床头的单人沙发里,一瞬不眨盯着她的睡颜。

不久前,在他说了那句话之后,她又哭了。松开她手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是惶然恐惧的,怕她真的会一走了之。那一刻,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今后的未来。

但她站在原地,自己哭了一会儿,忽然一扭头冲到床边,爬上去掀开被子钻进去,裹紧自己侧蜷成一团继续哭。

他见她哭得额头上脖子上全是汗,一边道歉一边拿纸巾给她擦干,她也不阻拦,自己哭自己的,后来就睡着了。

梁水便一直看着她,看着看着,心就一抽一抽地疼。

他曾说要一直和她在一起,是真心的。

恋爱,结婚,成家,生子,他就没有想过还能有除开苏七七的另一个人。

他哪里没有想过他们的未来?如果不是想着她,如果不是那几百只千纸鹤,如果不是她每月寄来的写满她笔迹的资料,一天天的训练他哪里熬得下来,复读一年半他哪里忍得下来?

也正是想过他们的未来,他才报考了飞行员,想多挣钱,想和她有共同的专业话题……为了报考,他也狠狠拼过。他身上有伤,是凭着其他体能项目太过优异才破格录取的。北航的文化课要求高,他底子差,每天上课下课都在学,不敢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连吃饭都在背英语,做梦都在梦课堂。

他以为,默默地拼命努力,独自承受一切,走过去就好了。

可,是他盲目了。想等着一切安排好,再来找她。

他以为不让她受苦,自己承担一切才是男人所为,才是对她好。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她的想法。

是他错了吧,没有和她携手面对。可父亲的影子是他心底最深的梦魇,他逃不出。而所谓真正有担当的男人,又究竟是怎样的?他想不清楚。

如果重来一次,那时候的他是否能够醒悟,还是说仍会做相同的选择?

可是啊——既已先选择两人一起,是否应该更成熟些,更坚强些,做好共同面对的准备?

苏爸爸的那句话才是对的吧,你再陪我坚持一下,我会努力好起来的。为了我们。

脑子里各种思绪混杂成一团,他自省,反思,审视,却找不出一个明天如何面对她的方法。

道歉已是空白无力,求复合更是傲慢滑稽。

他坐了不知多久,窗外的车流声都消弭了。他困倦而疲惫,却睡不着。拿手机看下时间,滑开屏幕才发现拿错了,是她的手机。

可来不及了,江喆的那条短信已经打开。梁水吓一跳,完了完了,变已读了怎么办。她明天醒来肯定要生气。

手里拿着个烫手山芋似的刚要关上,就见——

江喆:“没事。你别见到我尴尬就行。那是我不想看到的。也谢谢你给我第二次回复。我也算尽力了,不遗憾了。”

梁水一愣,这是?

他看了床上的苏起一眼,她今晚哭太累,睡得很沉。他抿紧嘴唇,汗毛倒竖,迅速退出摁开发件箱,

to江喆:

2009/09/29

16:33

内容:

提前祝明天生日快乐。我就不去聚餐了。

梁水怔住。

发送时间是昨天下午。

他立刻起身拎一拎她的书包,很重,装着专业书,应是要去自习的。

薛小竹一堆添油加醋,把他给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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