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人张不了口,陈盏发出一声喟叹:“世界都清静了。”

吴弭不禁道:“可他从始至终就说了一个‘我’字。”

陈盏一记眼刀扫过来,吴弭放弃替人伸冤。

这时高个子男人迟疑开口:“我一个人看着,是不是不大保险?”

吴先生乖乖束手就擒,是因为人多力量大,一旦分开,恐怕会陷入糟糕的局面。

陈盏挑了挑眉,看向吴先生,没错过对方眼中的嘲讽。

甚至他余光可以轻而易举瞄见众人眼中的不解。在他们看来,囚禁是很愚蠢的做法,人既然抓住了,何不永绝后患?

对陈盏而言,人是死是活他不关心,担忧的是一旦开了先河,底线也会一退再退。

“你们可知……”他沉沉一叹,目光闪烁着坚毅:“我是个好人。”

反胃的声音突兀响起。

陈盏语气有些严厉:“谁?”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将目光对准拿着铁链的系统。

身为搭档,系统心虚地垂下脑袋:“对不起。”

一不小心表露出真情实感。

这样下去谁都尴尬,最先发出疑问的高个男人试图把话题掰回原来的轨道:“到底怎么处理?”

陈盏盯着手下败将,一时也没有太好的主意。人要坏起来比垃圾还不如,根本找不到回收他们的地方。

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等待着一个答案。陈盏沉吟片刻,突然把视线放在圆球身上。

系统用短的看不见的手指了指自己,充满疑惑发问:“我?”

陈盏点头,表示就是它:“有没有办法暂时解除绑定?”

系统沉思的功夫,吴先生目中的讥诮格外强烈。出乎意料,陈盏取下他口中的东西,愿意短暂倾听。

“我的系统是完美主义者,不会临阵脱逃。”

长期磨合中,性格难免彼此影响,这点上陈盏同样深有体会。

吴先生冷笑:“何况我们是过命的交情。”

陈盏不得已皱眉另想方案时,系统忽然跳到吴先生肩膀上,敲了敲他的脑袋:“你出来,我有话说。”

对着大脑喊话,画面惊悚又滑稽。

四下无声,毫无回应。

吴先生:“别再白费力气。”

系统不死心地又敲了两下:“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撒泼无赖的样子连陈盏都看不下去,招了招手示意它回来。

系统突然看向陈盏:“宿主要记住我为你做的一切。”

陈盏静静看着它的表演,以为接下来还会听见以身相许等烂俗说辞,不料系统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痛心疾首道:“你出来,我请你吃脑花。”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凭空出现另一个圆球,语气满是狐疑:“真的?”

“……”

系统点头,悲壮道:“为了成大事,我可以分你一些储备粮。”

双方友好地握手,达成协议,吴先生的系统甚至没再回头看一眼。

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说话,滞留者们想到自己的系统挂机翘班,不免触景生情。

陈盏轻咳一声,两个系统同时没入他身体内消失。

吴弭惊讶:“一个人体内可以寄居双系统?”

陈盏不语……这算什么,他脑子里天天有一支队伍进行观光游览。于沉默中望着怔在原地的吴先生,叹了口气:“这世上不存在绝对的信任,哪怕是夫妻之间。”

吴先生低着头,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没吐出。

没有系统便不足为惧,高个男人松了口气,最后问了句:“要看管到什么时候?”

陈盏:“很快。”

等到系统篡位成功,一切就可以彻底画上句号。

原路折返,吴弭有意落下半步,方才的事让她心中生出些畏惧。

陈盏突然停下脚步:“我不习惯有人走我后面。”

吴弭不得已跟了上来。

相顾无言返回租住的房子,工作人员看到他们倒是分外热情,问有没有什么发现。

陈盏点头,佯装高深莫测说:“不过是一种形式到另一种形式的转换。”

工作人员心提到嗓子眼:“可以解决么?”

陈盏:“只要能量不变。”

工作人员似懂非懂,目光愈发崇拜。

吴弭心中无语,这不就是能量守恒定律?信口胡来总得有个度。

可惜在场除了她,都当陈盏是世外高人,还有人窃窃私语说入梦者果真不同。

各有盘算,陈盏如今只想快点归国专心写稿。

夜晚降临后,一行人站在陵园内。

冷月如钩,来这里祭拜的人不多,还有些只立了个牌子,连像样的石碑都没有。没了日光照耀,和尸体只隔了些木板和泥土,心中不免发凉。

主持人对着摄像头兢兢业业工作:“当地传闻这里每到夜晚就有啼哭……”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风中似乎夹杂着呜咽。

“我感觉到了,”一位男灵者手指颤抖,闭着眼睛喃喃:“怨恨,痛苦,死神的镰刀在狂舞。”

每多说一个字,呜咽声便越大,恐惧使每个人下意识靠拢。

陈盏却在这时突然朝前走了几步,在一块石碑前驻足。定了定心神将手掌贴上去,低声喃喃。

跟拍的摄像师胆子小,苦不堪言随他走过去,还得拉镜拍。

时光此刻流淌得格外缓慢,陈盏的身子忽然有些摇晃,勉强站稳后空气中那种扰人的呜咽也渐渐消停。

众人叹为观止。

最惊讶的要属吴弭,陈盏基本就在她的视野范围内没离开过,不可能有时间装神弄鬼。暗道莫非他真的有什么过人的本领?

“我的能力只够超度一个亡灵。”陈盏嗓音变得低哑:“剩下的就交给你们。”

说着亦步亦趋往回走。

导演愣了,连忙叫住他。

陈盏转过身,脸色在月光下称得惨白吓人:“收工。”

等导演回过神,人已经走远,再一看时间,才开播五分钟。

“……”

陵园出口是虚无的寂静,远处的小路被掩盖在漆黑的漩涡当中。

陈盏四下环顾,快步走进侧面的小树林:“音效做得不错。”

殷荣澜把装备收好塞进背包:“确定今晚走?”

陈盏点头:“票我都订好了。”

凌晨的班机性价比高。

行李殷荣澜已经收拾好,这座城市基本不存在堵车,一路顺畅抵达机场。

系好安全带的一刹那,陈盏轻轻松了口气,感叹事情总算告一段落。抵达正好是晚上,可以避开大部分媒体。

这种美好的想法在看到数个摄像头后宣告终结。陈盏忍不住后退一步,自我怀疑:“我是犯罪了么?”

为何声势会如此浩大?

所有人簇拥在他身边,围绕着一个主题……他是真的通灵么?

殷荣澜在等行李箱,晚了几分钟出来。刚一跨出通道口,就看到陈盏周围水泄不通。

“这事你们得问他。”陈盏伸手指向这边。

目睹对方祸水东引,趁着转移注意力冲出去的罪恶行径,殷荣澜好气又好笑。

跑了一个,媒体和跟拍者自然不可能放走剩下的,一窝蜂挤过来。眼看手机都要贴到自己脸上,殷荣澜眼睛一眯:“让开。”

他态度一冷,围上来的人不由生出些怯意。

·

车窗半开着,陈盏坐在副驾驶座看手机等人,听到有人上车的声音,摇上车窗让师傅出发。

“夫妻本是同林鸟。”殷荣澜神情复杂。

纵然大难临头各自飞,他飞得未免有点太快了。

陈盏解释道:“我不好说重话。”

半只脚踏入了娱乐圈,冷个脸都能被营销号黑一把。

出租车一直把他们送到门口,陈盏付车钱,殷荣澜下车扛行李。

夜风吹得人瞬间精神了,他见殷荣澜不动,问:“怎么不走?”

“有人。”

循着视线望过去,门口盘腿坐着一名年轻男子,太暗了看不清脸,乍一看就像是在打坐。

陈盏皱眉瞥向殷荣澜,揶揄道:“你的小情人?”

“干爹!”话音刚落,就听清脆的叫声传来。

陈盏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他的‘东宫太子’。

值得庆幸的是在国外度蜜月时,自己和殷荣澜都和对方打过交道,避免了无聊的解释环节。

青年跟在他们身后,自觉主动进屋。

整理行李的事情落在殷荣澜身上,陈盏去厨房烧水,似笑非笑看着青年:“你来做什么?”

“听说您把滞留者干掉了。”

陈盏眸色微沉,这才不到一天,消息走露的倒是快,纠正话里的歧义:“他还活着。”

青年浑然不在意,每句话不忘用尊称:“干爹,我想跟您商量个事。”

陈盏幽幽道:“说。”

“听说你的系统要造反。”

陈盏微笑:“都是听谁说的?”

青年总觉得这笑怪渗人的:“造反的年年都有,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但我觉得你们不一样……”

“所以?”

青年毛遂自荐:“这种好事能带上我么?”

等待答案的间隙,殷荣澜走过来:“水开了。”

陈盏这才发现电源灯早就跳了过去,正欲开口,殷荣澜的目光停留在青年身上:“怎么称呼?”

青年中二道:“无名之辈。”

殷荣澜不知在想什么,稍顷道:“你既然叫他一声干爹,那就随他姓。”

青年:“陈?”

殷荣澜摇头:“姓盏,叫桃花好了。”

暗示某人,及早斩尽天下桃花。

闻言陈盏眉梢一动……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被绿妄想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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