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衣裳褴褛,脏兮兮的脸被鲜血覆盖,又是灰尘又是血迹,看着实在有些惨烈。

看热闹的百姓已经远远躲开,但眼神却都暗暗落在青年身上,猜测人到底死没死。

动手的是城门守卫,刚才看热闹的人太多,守卫仗着这个小乞丐没人帮忙,就动了手想震慑一下,让他不要再来胡搅蛮缠,结果没想到人这么弱,一下就倒了。

动手的守卫咽了咽口水,用脚尖拨了拨他,青年痛苦的呻/吟一声,他才松了口气,神情变得凶恶起来,“没死就赶紧起来,横在中间挡道可别怪官爷不客气。”

“代福,你去把人扶起来。”傅湉看了这一会儿,有些看不过去,对守卫说话的态度也冷淡了许多,“他的入城费,我交。”

说着拿出五人的入城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守卫是个欺软怕硬的,看他们身后的马车就知道这次是真正的不能惹,陪着笑让开了地方。

代福跟车夫将青年抬上马车,给他喂了点水,等傅湉上来后,就驾车入城。

多了这段插曲,他们没有直接去客栈,而是先去了医馆。

医馆的大夫被喊出来,看见从华贵的马车上抬出个衣衫褴褛跟乞丐似的人,诧异的看了傅湉一眼,随后没说什么就跟着进去了。

先把伤口附近清理干净,上了药包扎好,趁着人还没醒,大夫又给他把了个脉,开了个方子给代福。

“外伤倒是不碍事,按时换药不碰水就好了,但是他这内里底子差,得慢慢调理回来。”

说着他自己似乎也觉得不可能,这么个乞丐一样的人,估计也是人家一时心善救下的,外伤治好保住命就不错了,哪顾得上调理身体,他犹豫了一下道:“城里有善堂,公子要是没地安置他,可以将人送过去。”

傅湉道过谢,让大夫抓了药,才带着人出了医馆去客栈。

因为人还没醒过来,就让代福跟他一个屋暂时照顾他,傅湉吃过早饭休息了一会儿,中午就拉着楚向天出去闲逛。

可能是由于所处位置的原因,来往的外乡人很多,兴东郡比南明郡要热闹不少,大街小巷都是各式各样的商贩,还有不少外邦人在表演杂耍戏法,新奇的很。

穿梭在人群之中,傅湉就像撒开了欢儿的小兽,楚向天一个不留神,就能让人给跑没了。不得不强行牵住他的手,免得不小心把人弄丢了。

路边还有不少新鲜的小吃食,傅湉手里拿着一份油纸包的皂儿糕,其他的都让楚向天拿着,自己吃一块再喂楚向天一块,等到一条街逛完,已经吃的肚皮溜圆,完全不想吃晚饭了。

哼哼唧唧的不想回去,傅湉眼睛滴溜溜的转,听见路边有人说弘源寺求姻缘特别灵验,就道:“我们也去看看。”

楚向天露出个无奈的表情,对上他好想去的眼神又不忍心拒绝,只能无奈的捏捏他的脸颊,还是陪着去了。

弘源寺的人不少,看起来确实像路边听说的那样很灵验,傅湉兴致勃勃的拉着楚向天去求了一支姻缘签。

竹签泛着温润的黄褐色,看起来经历了不少的岁月,傅湉看着签上的“上上”,眼睛都亮了起来。

“我们去解签。”

不远的地方就有穿着僧袍的僧人在解签,解签的僧人是个胡子花白的老人家,慈眉善目的,天然就有一股佛气。

傅湉将竹签递过去,他将签文缓缓读了一遍,目光在傅湉跟楚向天身上转了转,露出个了然的笑容。

“天安姻缘不偶然,相逢相合好团圆,耳边休听闲言语,偕老夫妻到百年。”

僧人道:“相逢即是有缘,望两位施主好生珍惜这段缘分,切莫因为他人闲言坏了感情。”

傅湉一愣,“大师你……”

僧人双掌合十一揖,“解签五文钱一支,不知道施主还有什么想问?”

将剩下的话咽下去,傅湉掏出一锭银子放进面前的功德箱之中,也双掌合十还礼,“多谢大师。”

来了一趟,得了一支上上签,傅湉显然心情很好,连走路时脚步都格外的轻快。

走出几步,傅湉转过身倒着走,看着楚向天脸上的笑容有些不怀好意,“我娘藏着一套金镶玉的首饰,说是给未来的媳妇留着的,等我回去了,就去给你讨来。”

他说这话时,脸颊边的笑涡深深,眼底映着傍晚的红霞跟楚向天的影子,满目皆是璀璨。

“好啊。”楚向天出乎意料的没有其他的反应,见他快要退到路边的树上了,索性一把将人拉过来抱住,贴着他的耳朵道:“那你什么时候跟我回都城?王府都建好了,只等着王妃住进去。”

调戏不成反被调戏的傅湉脸一烫,从耳根红到了脖子,挣开他的桎梏,板起脸假装正经道:“在外面呢。注意点,”别老这么黏黏糊糊的。

楚向天勾唇,牵住他的手,口气无奈又有些纵容,“回去了。”

傅湉哼哼唧唧一脸不情愿的被他牵着,却到最后也没有松开手。

签文里都说了,“耳边休听闲言语”,那他们又何必在意不相干的人呢。

回去的时候半道捡回来的人已经醒了,只是看着还是很虚弱,代福正端着一碗药喂他。

估计是听代福说了是谁救的他,本来在喝药的青年挣扎着坐起来,连连咳嗽了几声,才喘匀了气拱手道:“多谢傅公子。”

他的谈吐举止看起来都不像个真正乞丐,反而透着一股书生气,傅湉打量着他,要不是脸上有伤,脑袋上还缠了纱布,应该是个长相很清秀的人。

他想起来城门口的闹剧,就多嘴问了一句,“公子贵姓?先前在城外听你说有家人在这里,如果不介意,我可以叫人去送个消息。”

青年的眼睛立刻亮了,急忙道:“免贵姓饶,饶去念,出自曲临饶家,饶家宅子就在东三巷,烦请您帮我送个信,来日必有重谢。”

他说的太快太急,一串话说完,又连连咳嗽了两声,脸颊泛起病态的红潮。

饶家……傅湉跟楚向天对视一眼,他们这次看中的一块地,就是属于饶家的,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形下碰上饶家的人。

不过这个时候显然并不适合谈事情,看着青年病怏怏的样子,只能让他先写一封书信,然后让车夫送到了饶家去。

本来以为等回信还要一阵子,谁知道车夫出去不过半刻,就带来了饶家的人。

来人是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穿着一身深蓝锦袍,跟楚向天差不多高,但却异常的瘦。两颊凹陷下去。傅湉看着,觉得他也不比床上奄奄一息的人好上多少。

那人从进门看见床上的人后,就呆呆的站在门口,傅湉拱手跟他的打招呼他也没反应,愣愣的站了一会儿后,他的眼眶忽然就红了,小心翼翼的走到床榻边,俯身轻轻抱住已经昏睡过去的青年,颤声道:“表哥,你没死……你没死……”

床上的人睡的不深,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看到的却是他最难以面对的人,但转眼又见他一副要哭的样子,想起自己出门散心出了事,时隔近两个月,他肯定都担心坏了,就挤出个笑容来,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

“我带你回去。”年轻人的失态只在那么一会儿。他站直身体,收敛了脸上的情绪,转身对傅湉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但表哥身体不好,我还得接他回去好好休养,要是不嫌弃,还请公子到饶家小住,待我安顿好表哥,再拜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傅湉本来就看中了饶家的地,听见他这么说,自然是答应下来。

见他同意了,年轻人也就是柳青,留下管家招待傅湉一行,自己则小心翼翼的抱起虚弱的饶去念离开。

饶管家看见傅湉好奇的眼神,出声给他解释道:“差不多两个月前,念少爷跟青少爷闹了别扭,带着人出去散心,结果路上遇见了匪徒,只有一个下人逃回来,说念少爷他……出了事。”

“老爷气急攻心病倒了,青少爷也自责不已,所以乍然看见人还在,才一时失态,还请傅公子不要介意。”

傅湉摇摇头,以为已经故去的亲人原来还在,会如此失态也可以理解。

老管家陪着他闲话家常,顺带说了不少兴东郡的风土人情,等到代福收拾好行李,一行人就随着管家去了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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