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奕峰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过头来诧异的看着凌霄,犹豫道:“不,不好吧,打几下子算了。”

内务府里各种利益关系盘根错节,许权也是不愿意让吉祥就这么死了,他本不敢多说,但见褚奕峰也求情了就顺势跪下,求饶道:“小侯爷大人大量,打这狗奴才几十板子吧,真是要了他的命……对小侯爷的名誉也有影响啊。”

“嗯?”凌霄从床上下来,慢慢的拢好宽大的外袍,随意的绑了下头发,凌厉精致的双眸望向许权,嘲道:“公公不必这样,我还未袭爵,一声侯爷我实在当不起,还是叫我凌少爷吧。”

许权心下一凛,果然是侯府嫡孙的做派,他任内务府总管多年,说是奴才,那也是二品的奴才,寻常官家的少爷听他刚才的话必然是诺诺称是了,这位凌少爷却半点要买账的意思都没有。

许权暗骂自己多嘴,凌霄圣眷正浓,又不是个和软性子的,听这话风就知道这是气没撒够呢,自己就撞了上来。

许权在宫中浸淫多年,别的没有看人的眼色还是有一手的,知道眼前的这位日后必然腾达,不敢再得罪,连忙道:“是奴才多嘴了,圣上说了,随小……凌少爷做主。”

“那就是了。”凌霄一笑,“去把东宫的掌事太监全给我叫来,就当着他们的面行刑,去吧。”这位吉祥公公不是厉害么?凌霄早就派人暗地里打听过了,吉祥不止是克扣褚奕峰的东西,平日里作威作福,下面的小太监小宫女常常受他虐待,昨天连他派去要荔枝的小太监都被他罚跪还赏了十来个嘴巴,凌霄冷笑,这位不是喜欢占便宜又爱作践人么?这回也自己尝尝滋味吧。

凌霄本不是什么惩恶扬善的圣人,但犯到他手上了,自认倒霉吧。

许权见已经没了转圜的余地,连忙应着,躬身退出去,出了里间心有余悸的擦擦额间冷汗,径自去处理。

凌霄趁着老皇帝最高兴的时候狠狠的为褚奕峰出了口恶气,虽然当事人并不是很在意,但凌霄还是挺痛快的,入宫一年来他一直韬光养晦,不声不响的就以为他好欺负了?笑话,太子妃的情谊在那,皇帝的宠爱在那,现在阖宫里都知道,伺候褚奕琰的那位小侯爷,平时看着和和气气,那翻脸是不认人的!但人家偏偏就是得了东宫的喜爱,谁敢不经心伺候?

但偏偏就是有拎不清情况的,后宫里飞燕宫里的赵贵人就是一个,被打死的吉祥本是当年她家里送进宫来的,入宫多年彼此都有着照顾,就是因为有了这层的关系吉祥这些年才敢有恃无恐的捞油水,这会儿自己家的奴才被凌霄打死了,赵贵人气的心口疼了一晚上,隔天见了皇帝的时候哭哭啼啼:“吉祥这些年兢兢业业,不过是犯了这一回错,怎么就下狠手杖杀了,可怜臣妾苦熬了这些年就连个奴才都保不住啊……”

老皇帝早上正和大臣们议论了一早朝大量建造新式水车的事,这会儿听赵贵人说这些着三不着两的话很是不耐烦,挥挥手道:“敢克扣皇孙的份例,杖毙了算什么!”

飞燕宫的主位吉嫔抿嘴一笑,柔柔道:“想是赵妹妹急糊涂了,光想着吉祥是你们府里送进来的奴才了……呵呵,也不怪妹妹心疼,平日里那吉祥对妹妹可是殷勤的狠呢,孝敬什么的从来是短不了的。”

赵贵人一时急糊涂了,听了皇帝的呵斥,再细品吉嫔这几句话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这会儿撇开还来不及,自己撞上来还被吉嫔这个老妇扣了个屎盆子,说不准皇帝还会怀疑自己私自收了从褚奕峰那克扣来的东西呢!

赵贵人吓得跪下来,泣道:“都是臣妾糊涂,凭他是什么呢,敢不精心伺候那都是该死的,只是臣妾念及吉祥是自己府里出来的,恨铁不成钢罢了。”

皇帝点点头,赵贵人是什么性子他还是清楚的,没个主见又贪小便宜,但要说她勾结吉祥作恶什么的真不至于,胆略和智商都没有。

倒是吉嫔,点到为止,连忙招呼宫女收拾新做好的点心上来,顺着皇帝的意思说了会儿话,她本就是这后宫里的老人了,很知道皇帝的脾气,捡着他爱听的说,不多时就把皇帝再次哄得笑起来,只是不顾战战兢兢站在下面的赵贵人。

经此一役东宫里的风气正了不少,特别是海棠院里,连那些杂役婆子都觉得扬眉吐气了一会,因着主子不在意这些他们跟着吃了不少亏,忍了这么久终于痛快了一回!

宫里的事平定了,前朝的恩义也来了,皇帝欣慰二皇孙褚奕峰和寿康侯府嫡孙凌霄的功绩,特赐二皇孙金银珍玩若干,破例授凌霄四品郎中。因凌霄还是四皇孙褚奕琰的伴读,皇帝特批凌霄只需逢五逢十的日子去衙门里应卯即可,圣眷如此。

凌霄接到旨意心里一笑,事成了,却不知寿康侯府里父亲大人凌儒学接到圣恩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做儿子的倒是越过了老子,凌儒学啊凌儒学,在五品员外郎的位子上趴着吧。

因是在宫中接的旨,凌霄马上就去皇帝那谢恩,老皇帝又好好的勉励了他半天,皇帝对这个当年一起闯天下的老兄弟的孙子也是很疼爱的,又有这样的才华,皇帝很满意,小一辈里这样的着实不多。

皇帝一高兴又赏赐了凌霄不少东西,凌霄谢了恩直接去了太子妃那里。

太子妃也是刚知道凌霄得了官职的事,自己二儿子也跟着受了赏,太子妃欣慰不已,看着凌霄动容道:“不容易,刚入朝就是四品侍郎了,可惜庄儿没有见到你出息的这一天……”说着想起妹妹当初的情景更是伤感,太子妃按了按眼角,强自平复:“罢了,不说这些,旨意我听说了,难为你还总肯提携皇孙。”

“姨母说的这话我不敢当。”凌霄连忙道,提携这个词是真的当不起,“是二皇孙助我良多。”

太子妃一笑:“峰儿的资质,当娘的还不知道么,要说领兵打仗什么的倒可信,这精细东西哪能是他想的出来的……当初让你入宫,本是我私心想着为你铺路,自幼和皇孙们的情分那是不同的,没想到倒是你实心,对琰儿对峰儿都是没的说的,我看着你们亲厚也高兴。”

太子妃的眉眼颇像死去的韦庄,凌霄本是坚硬冰冷的心被太子妃的几句话说的柔软了,微微颔首,低声道:“本是至亲,理应如此。”

太子妃闻言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心酸,拉着凌霄的手道:“好孩子,这宫里能有几个人这样的,太子和我经营多年,就是希望到了瑾儿这一代能少些杀戮,以后你们兄弟们能和和睦睦的就是造化了。”

太子妃说“你们兄弟们”,俨然也把凌霄当做自己的孩子了,慈爱之心可见,凌霄嘴上答应着,心里淡然,想要皇孙这一代和睦么?大概只有太子妃这么天真罢了。

太子妃又拉着凌霄说了半晌的话凌霄才跪安,出了大殿凌霄慢慢的往听风阁里走,绕过风烟湖,假山后一人走过来,从容一笑:“恭喜表弟,竟是先我一步入朝了。”

褚奕瑾也不是傻子,凌霄这一步他没有预料到,但一细想就知道凌霄的用意了,他本想着褚奕琰不经事,凌霄早晚还是会是他的人,但没想到竟是被二愣子褚奕峰劫了胡,几乎气炸,勉强维持着往常的从容优雅的样子看着凌霄。

凌霄这一年身量长成,和褚奕瑾不分上下,不卑不亢的颔首:“承圣上的恩罢了。”

褚奕瑾位居嫡长,生来尊贵,向来就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这回在凌霄这里碰了壁,心里又是恼怒又是急切,本来七分的心思被激成了十分,顾不得平日里的仪态,淡淡一笑:“自然,凌霄表弟顾念着和老二老四的兄弟情,那也该匀一些给我吧?母亲也说了啊……以后我们兄弟们能和和睦睦的就是造化了,表弟不也是答应了么?”

凌霄心下一凛,刚才和太子妃谈话时屋里并没有什么人,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褚奕瑾竟是都知道了!

凌霄右手攥起又伸开,闭了闭眼轻声道:“大皇孙果然仁孝,太子妃刚说过的话就记住了。”凌霄没想到褚奕瑾都敢在太子妃身边安人,那褚奕峰那里不更是……那那天褚奕峰说的想要北地的话……

褚奕瑾在宫里早就站稳脚跟,当然不怕跟凌霄说这些,褚奕瑾淡然一笑:“这是自然,我只是可惜,我自认是个聪明人,凌霄也是聪明人,很多事我们都能懂彼此,为何凌霄宁愿帮老二也不愿来投靠我?前程我早就是许给你的。”

投靠?凌霄冷笑,心道你不配。

褚奕瑾恨极了也爱极了凌霄这股子劲儿,突然转头看左边,凌霄下意识的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一瞬间的功夫褚奕瑾上前一步搂住了凌霄……

凌霄反应过来奋力往后一退,褚奕瑾也被他退出半丈,踉跄了一步堪堪稳住,凌霄还没来得及发怒褚奕瑾微笑着举起手里的物事:“凌霄就是因为得了老二的这个东西,才偏心他的么?”

褚奕瑾手里拿的赫然就是褚奕峰初见凌霄的时候送他的那块同心玉佩,凌霄也是这几天才戴上的,见褚奕瑾如此失态也忍不住冷笑:“大皇孙这是什么意思?万幸刚才的样子没有让太子见到,不然可怎么相信呢,平日里最是有礼的大皇孙竟会对臣失礼。”

褚奕瑾不甚在意的一笑,修长食指轻轻的勾着玉佩,轻摇:“真是块宝贝,但再珍贵也不过是个玩物,想要这种东西还不容易?褚奕峰可以给你的,我一样可以给你,甚至更多。”

凌霄看着褚奕瑾虚虚拿着玉佩心里发紧,怕他一松手摔了,面上不动,淡淡道:“可惜凌霄所求不多。”

凌霄根本就没有想要扶持褚奕峰的意思!诚然海棠院的事是他为褚奕峰出头了,但他根本没有想到以后的事!不过褚奕瑾有一点还是说对了,不管怎样凌霄也不会襄助褚奕瑾的。

“真是可惜……”褚奕瑾淡淡道,“这么好的一块玉,错的人给了你,终究是不对的……”褚奕瑾一松手,玉佩倏然滑落,说时迟那时快,凌霄急忙强上一步伸手去接,无奈玉佩先一步落下,摔在石子路上,“啪!”的碎成多块!

凌霄心里蓦地一紧,没有压抑住自己怒吼了出来:“褚!奕!瑾!”

“呀,手松了……”褚奕瑾一笑,有点遗憾有点得意,歉然道,“看着是块宝贝,想要好好鉴赏鉴赏的,没想到失手了,我再送表弟一块好的吧?”说着解下腰间玉佩,“这是我束发之年父王给我的,不比这块差,凌霄喜欢么?”

褚奕瑾解释的好,周围又没有什么人,纵然闹大了别人也不信褚奕瑾是故意的,凌霄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火,直视着褚奕瑾的眼睛,漠然道:“如此美玉,臣当不起。”

凌霄说毕单膝跪地,把地上摔碎的玉石一片片捡起来,起身对褚奕瑾虚虚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褚奕瑾轻轻揽过一边的柳枝,望着凌霄的背影轻声道:“凌霄,以后你会接受的。”

凌霄没有回头,握着手中的玉石残片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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