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榭里凌依让老妈妈又是掐人中又是闻薄荷脑的救了过来,凌依一睁眼两行泪流了下来,明明就要到她的花妆之日了,现在好了,什么都没有了。

凌依狠声哭了几声命丫头婆子们都下去了,凌依的乳娘赵嬷嬷还想劝慰几句也被凌依轰了出去,她现在怕看见人,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把当年的事嚷出来惹出更大的麻烦。

那年凌依也才十二岁,她受不了凌雉事事比她强才出的这么一个蠢法子,却没想到没有伤着凌雉半分倒是的连累了自己,更没有想到会埋下恶果,报应到今天。

凌依越想越恨凌雉,全都是她引起来的祸!现在她倒是好了,早早的风光出嫁了,自己就算是名节有损也伤不着她一分一毫了……凌依心里不断的闪现出恶毒的念头,闹起来说根本没有这种事?派人去找夏光让他翻供赖到凌雉身上?称病不嫁了?

凌依想了许久但最终还是歇心了,凌侯爷今天已经下了令,自己再不服也无法了,凌依伏在绣床上狠狠哭了起来,现在只盼着嫁过去后夫君能善待自己了,若是能像施家少爷对凌雉那样,那也好些,夫家于府好歹也要看在自己是侯门千金的份上高看自己一眼,断不能真的将自己当做侧房小妾看待的。

只能说凌依一切都看的太乐观了。

于府现在就等于是纳个妾,你再贵重那也就是个妾。聘礼于府倒是看在寿康侯府的份上并没有要求按纳妾的例退回去些,但想要堂堂正正的来拜天地入洞房那一套却不能了,两府都是皇城里有名有姓的人家,也不愿意弄的太难看了,何况帖子都已经散下去了,索性还是吉时的那一天,去了那些礼节只是摆酒热闹了一日罢了。

原先的正红吉服的和千宝万珠凤冠显然是不合用了,于府里连夜赶制了一身偏红色的吉服送了过来,凌依看着这一身赶制出来的粗糙嫁衣流泪,期盼了几年的大婚竟是这样仓促的办了,自己最后居然走了姨娘的老路。

凌依回想着凌雉大婚那天的奢华风光,艳红的指甲深深的扎进了细嫩的手心里。

正日子那天凌依穿好吉服上好大妆,坐了一顶红轿被人从侧门抬了进去。

凌依坐在喜房里,一看这屋子里的陈设装饰就是赶着弄出来的,豪无喜房中的精美,一想起听施夫人说凌雉的夫家是如何如何修葺凌雉的喜房院子的凌依更是气闷,这算什么?什么都是给她瞎凑合,她也是侯府千金,于家怎么能这么待她?!

凌依示意自己的陪嫁丫头玛瑙去问问,那玛瑙也是伶俐的,她在凌依身边久了,以前在沉香榭就是爱欺负教训小丫头的,如今仗着自己是凌依的陪嫁丫头更得了意,出去不阴不阳跟一个管事嬷嬷念叨了几句,那嬷嬷不着急不着恼,缓声道:“姑娘不知道,原本给姨奶奶收拾的屋子是正屋,没有一丝不妥当的,但咱们也是前天才得了信儿,忙不迭的将这边的屋子收拾了出来,有些不妥当的还请姨奶奶担待着吧,缺什么少什么回来奴才们自然是会按例添上的,万没有怠慢了姨奶奶的道理。”

这管事嬷嬷张口一个姨奶奶闭口一个姨奶奶的,听得玛瑙气的想翻白眼,想要掐腰骂几句但一想到自己主子确实已经成了妾室,府里这些并没有什么错处,真的闹起来了以后自己也不一定能有了好果子吃,玛瑙也不再说,一跺脚转身去了。

“周大娘……”这管事嬷嬷身边的一个小丫头有些怯怯的拉了下她的衣角,低声道,“姨奶奶怎么说也是侯府里出来的,您不要得罪了她呀。”

“侯府里出来的?”周嬷嬷轻声一笑,“从哪里出来的那现在也是个妾,这府里我只知道老爷太太少爷小姐们是主子,却不知道姨奶奶也成了正牌主子?”周嬷嬷是几代的老人了,眼看着这事出了太太的脸色就没有好过就明白了八分,一个失了名节的小姐,虽说是以侧室的身份嫁过来了但也是打了府里的脸了,况且府里还有未出嫁的三个厉害小姐呢,这样的人能浮上水才怪了,她见身边的小丫头犹自惴惴的也好笑,笑道,“小妮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如今你既然跟着我学规矩,我自然会将这些事慢慢的教了你,你才几岁呢?懂得什么,且慢慢看吧……”

玛瑙惹了一顿不痛快回去了,也不好跟凌依多说,只吞吞吐吐的说这几日府里实在忙,照顾不到的。

凌依听了也明白了几分,气的肺疼也没有法子,只能暗自安慰自己,为妾又如何了?只要能拢住夫君的心就比什么都强,像夏姨娘一样,不一样能生下孩子傍身么?凌依暗自发誓,一定使尽了手段在这于府里立住脚。

凌依自己暗自盘算,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于少爷于琏才跌跌撞撞的让人扶了进来,这于少爷本是个左性之人,人不聪明但倔性大,本来听说给自己定了个侯府小姐就有些不喜,他才学上不行,仗着老子捐了个同知,但又不会官场上蝇营狗苟的事,没个上进的心,只想娶个小门小户的来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扔了个侯门小姐给他,没成想临了了又成了个二手的,出了这种事就算是降成妾又有什么好的?

于琏半醉办装,滚到床上就翻身睡了,懒得再理会他那侯府千金妾身。

凌依看着醉了根本不理会她的于琏气的咬碎了一口牙……

“今日你府上不是嫁大小姐么?”褚奕峰早就知道今天是凌依出嫁的日子,以为凌霄怎么也得忙的脱不开身就早早的自己睡下了,没想到刚躺下凌霄就来了。

凌依出嫁他孝中不便过去,再说褚奕峰也有一点自己的私心,他又不是不知道寿康侯府里东西风之争,凌雉表妹大婚时自己也没去呢,到了凌依那更不能去了,只吩咐章公公比照当时给凌雉的礼再减五分送过去了事。

“哪有什么事,再说还有我大哥盯着了,说白了他才该忙活呢。”凌霄不让褚奕峰起身,自己脱了外袍在暖炉前烤了烤才过来坐在了床边,给褚奕峰掖了掖被角笑道,“不过是纳个妾,也没有什么事。”

凌依的事褚奕峰也听说了,他心思单纯始终觉得是件隐晦事,不欲多谈怕凌霄吃心,想了想道:“你吃了来的?”

“嗯。”凌霄一笑,自己一件件脱了衣服也上了床,天气已经很冷,不过屋里提前烧了碳也不觉得什么了,凌霄将被子掖好想了想道:“修这府里的时候我也没能插上手,不如现在改改吧?给这几个屋子里安上地龙,冬天里也好过一点。”

“地龙?”褚奕峰支愣起脑袋来兴奋道,“那个好,我听说手艺好的师傅盘出来的屋子,铺上毯子就能光着脚走来走去的,一点都不冷的……就是费的炭火多了些,太奢了。”

“多烧一点碳怎么了?”凌霄揽过褚奕峰让他枕在自己身上,慢悠悠道,“咱们悄不声的修了,外人又不知道的,没事。”

褚奕峰点点头,想了想又道:“还是不成,城里会盘地龙的不过那么几位,那玩意儿看着简单但要手艺,我听说弄不好的这屋子能一块块的陷下去,王府里也没有要用地龙的例,虽然也没有什么……让别人知道了也不好。”

“怕什么?”凌霄捏捏褚奕峰的耳垂笑道,“又不是明面上的东西,你看看这府里那里建的违制了?就是盘地龙……不用请人来,我就能做。”

“这个你也会做?”褚奕峰对凌霄简直要崇拜死了,凌霄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低头亲了下褚奕峰的额头,轻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放心吧,用不了多长时间你也能在屋里光着脚跑来跑去的。”

“我做什么要跑来跑去……”褚奕峰扒拉了一下耳朵,听说要烧暖烘烘的地龙他还是挺兴奋的,原本在宫里海棠院里也没有地龙,他也只在老皇帝和太子妃那里感受过,听到自己屋里也要有了难免雀跃,又絮絮叨叨的跟凌霄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睡去。

其实这地龙确实不难,原理和烧火炕没有什么区别,这个时候的技术难关主要在支撑受力上,还有就是用料的选择,受力建筑这一块凌霄自然是没有问题,材料上……凌霄重金砸下去,就不可能有问题。

紧锣密鼓的将这项工程完成了,英王府里的买办购入了大量的碳,凌霄吩咐了,不管屋里有人没人,炭火就不能断。

屋子里褚奕峰只穿着里衣蹦蹦哒哒,脚踩在地毯上都是暖烘烘的,褚奕峰兴奋的不行,自来冬天里就没有这么暖和过。

凌霄又命人摆了不少水仙在屋里,地龙烧的好但总这样也容易上火,屋里种着水仙就好些了。

凌霄在外面交代好了事,进来就看见褚奕峰穿着个单衣溜溜达达的,又跑到那几盆水仙盆景前弯着腰看那玛瑙盆,上衣因为他弯腰往上走露出了腰间的一段肉皮来,凌霄眼中一暗,走过去抚上去,褚奕峰一转身被凌霄抱了个满怀,凌霄笑道:“穿的也太少了,不冷?”

褚奕峰感受到凌霄的手顺着自己腰间滑上来,慢慢的抚摸揉搓着自己后背,褚奕峰有点不好意思,侧过头道:“不……不冷,你穿戴好了这是要出去?”

凌霄今天还真是有正事的,想和褚奕峰厮缠但也不好推掉,只得揽着褚奕峰亲热了一会儿作罢,怕他贪玩冻着了临走还交代了一番。

凌霄去了揽翠轩一趟,聂光有新的情报要向凌霄交代,但聂光这人做事小心又小心,有事从不写到纸上,只肯口耳相传他才放心,是以史沛就成了中间的传话的。

“荣祥公向来是看不上自己的这个四儿子的,虽是嫡出但从小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天生的冤家,早些年也是天天打夜夜骂,直到娶了亲有了子嗣才略好了些。”史沛低声道,“这四老爷甄立志也是个有心的,知道荣祥公喜爱大老爷不疼顾他,每日里除了晨昏定省也不多与荣祥公亲近,除了……前几年太子要给慧王选慧王妃的时候。”

史沛顿了一下继续道:“聂光的手下打探清楚了,这个甄四老爷曾孝敬了荣祥公一段日子,而且直接跟荣祥公说了想要让自己的嫡长女作为慧王妃的候选,荣祥公府没有分家,这些孙女们都是养在老太太跟前的,不分亲厚,而且按当时的情况来看,他的嫡长女不管在哪方面确实是比如今的慧王妃强了不少,但最后……”

最后的结果所有人都知道,慧王大婚娶的是荣祥公府长房甄福海的嫡女甄平芷。

“这四老爷甄立志就因此更恨上荣祥公和甄福海了?”凌霄微微挑起嘴角,“他现在怎么说?”

史沛小声道:“自然不会让他知道主子了,聂光只让手下透露自己是甄福海的对手,他听了就很感兴趣,聂光让我问主子的意思。”

“我的意思……”凌霄微微皱眉,思量片刻道,“先不要透露出我们是谁来,这事看着合情合理但也不能贸然信他,且让我试过了再说吧……”

史沛颔首:“知道了。”

凌霄命史沛先走了,自己又在揽翠轩里略坐了一会儿才出去的,刚要上轿子时凌霄愣了下,他只觉余光里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凌霄转头朝街角望过去,那人披着一件斗篷与他相距不过十丈,见凌霄发现他了也不慌张,反而对着凌霄一笑。

凌霄朗声笑道:“一别经年,不知道祝余先生一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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