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对慧王妃和两个孩子周密的打算最终还是没能实施,无关宗族的反对,无关朝中儒士的阻挠,就在凌霄见了慧王妃的第二日,慧王府烧起了滔天大火,慧王妃和两个皇孙一同被烧死在慧王府里了。

清晨时凌霄与褚奕峰还未起床就听见外面乱了起来,褚奕峰警醒先起来了,这会儿才不过寅时,外面依稀有了些亮光,褚奕峰扯过披风拢在身上起身出屋,章公公让碧荷进来传信,碧荷见褚奕峰出来了连忙迎上来,急道:“王爷怎么这么就起来了,奴婢服侍您穿上衣裳吧,虽是夏日里但这会儿还是凉呢。”

“无事,外面是怎么了?”褚奕峰正说着凌霄也醒了,在里间边穿衣服边道:“峰儿!进来,碧荷进来回话。”

两人进了里间,凌霄给褚奕峰将衣衫穿好,碧荷连忙跟着伺候着将残蜡换去,颔首道:“王爷,少爷,章公公刚听见外面说书院胡同那边好像走水了,说是……去了不少官爷,但现在如何还不知道呢。”

书院胡同……

凌霄与褚奕峰对视一眼,慧王府就建在书院胡同!两人心意相通,连忙收拾好了去了前面,顺天府府尹大清早的也被嚷了起来,去书院胡同跟着收拾了一通后傻眼了,慧王府是从里面烧起来的,因为是半夜里,等人发现时梁子都已经掉下来了,哪里救得出来?但里面那可是王妃和两个皇孙啊!慧王妃烧死了不要紧,要是两个皇孙有了差池其他人就等着一起跟着陪葬吧,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两个小皇孙前程不好,但现在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烧死也不行啊,不管是为了保护皇族血脉还是为了保着自己的脑袋,大伙是真的卖了命的救火了,可惜……

顺天府府尹彭宇见慧王妃和两个孩子被烧的骨头都不全了心里就知道完了,不管这是慧王妃自己想不开带着孩子见夫君去了还是有人密谋要绝慧王的后,这事已经出了,大火烧成这样也辨不出个是非了,总要有人来抵罪,自己身为顺天府尹……自认倒霉吧。

府尹这人还是有点脑子的,急急忙忙的亲自跟着抢了半日后滚了一身的灰起身去了英王府。

凌霄冷冷的看着顺天府尹彭宇,沉声道:“你说……慧王妃,和两个皇孙已经烧死了?”

彭宇冷汗直冒,心里打鼓,他这个时候来英王府走的是一招险棋,他赌的就是火烧慧王府这场好戏就是凌霄干的。

不怪彭宇猜忌,凌霄和褚奕峰还有褚奕瑾的那点破事皇城里谁不知道,现在褚奕瑾已经死了,凌霄这么个人,能容着慧王留下的家小为他报仇?彭宇早就听说这凌小侯爷最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这事八成就是他做的,若是这样,自己身为顺天府尹,只要将案子的苗头转到慧王妃自尽或是烛火不慎什么的就行了,自己为凌霄圆过了这个事,谅他就不会太过为难自己了吧?

彭宇低着头,凌霄起身拿过茶盏狠狠的向彭宇砸了过去,怒道:“巡更的人呢!都死了?书院胡同里面都是皇族,向来巡更的人也是加倍的,都死了?!!”

“下官无用!”彭宇连忙跪了下来,看着一地的碎瓷片心里突突直跳,这小侯爷是做戏给别人看呢还是真的要发作自己?

凌霄闭了闭眼,彭宇现在心里想的什么他自然知道,估计现在全皇城的人都以为这是自己造的孽呢!凌霄心里还先顾不上这个,他现在又急又恨的是……居然死了,凌霄是真的想好好善待她们的,甚至连入宫后给慧王妃和孩子们的宫苑都已经想好了,现在却……

“你先退下,等我查清后自然会传你。”褚奕峰上前一步对彭宇淡淡道,彭宇抬起头来还要说什么,褚奕峰忍不住心头火,厉声道:“没听见小侯爷刚才说的话?!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不说快查清事情原委,急不得的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怕少了人怀疑到凌霄头上?!混帐!”

凌霄闻言心里又暖又疼,长吁了一口气道:“滚。”

彭宇聪明反被聪明误,忙不迭的磕头走了。

凌霄转身看向褚奕峰,褚奕峰眼眶通红,凌霄叹了一口气走近拥住褚奕峰,低声道:“别难受……”

就在几个时辰前他们还一起讨论过孩子的事,孩子们与褚奕峰和凌霄都沾亲,两人是真的一点迁怒的意思都没有,如今却被一场火……

褚奕峰心里不只是为了又失去了亲人的难受,一开始他没有反应过来,彭宇来了他才想明白,现在,现在,皇城中的人,大褚国的人……竟都是将凌霄想的如此不堪。

不管这场大火是意外还是人为,现在什么证据也没有,别人竟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凌霄,褚奕峰现在才清楚的看明白,凌霄一直在自己身边扮演的是怎样的一个角色。

有了什么功勋荣耀他都是头一个让给自己,有了什么不堪龌龊别人马上将矛头直指凌霄。

褚奕峰自打进皇城中来第一次有这么无力的感觉,他把脸埋在凌霄肩膀上,低声道:“凌霄……咱们走吧,还是回北地去,谁爱当皇帝就让他去当,我不想做了……”

“峰儿……”凌霄在褚奕峰头上重重的揉了一把,哑声道:“别再说傻话,我不在意……”

凌霄将褚奕峰稍稍推离自己一点,直视着他的眸子,一字一顿道:“当初我受了伤,是你对我说你要做皇帝,是你说要为我而战,你说了,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辱我,这是你说的,你是要做皇帝的人,不能连这点苦都受不住。”

凌霄俊秀的脸庞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英武了许多,褚奕峰只是这么看着凌霄,听着他的声音,都觉得有股力量从凌霄强大的内心直直的传递到自己心里,支撑着,扶持着自己。

褚奕峰垂下头将眼中泪光抹去,低声道:“我刚才……心里难受,瞎说的,你别当真……”

“嗯。”凌霄亲了下褚奕峰的眉心,轻声安慰,“我懂得,我也什么都没听见,我跟你一起去慧王府看看,万一有什么……”

“王爷,少爷。”门外碧荷轻声道,“少爷?”

凌霄转身开门:“又怎么了?”

碧荷左右看看,低声道:“奴婢不敢瞎说,少爷……跟奴婢去后面厢房里一趟吧,有……有事。”碧荷心里着急又不敢的瞎说话,踮脚再凌霄耳边低语了几句,凌霄神色微变:“人还在厢房里呢?”

碧荷点点头:“我看着那样子不好,打发掉了门上的那几个人,将人悄悄的引到那里去了,少爷去看看就知道是不是了。”

“峰儿!跟我来。”凌霄心中大喜,若是这样……

褚奕峰还不清楚怎么回事就被凌霄拉着沿着后面回廊过去,七拐八绕的去了一个闲置的院落,碧荷引着两人进了里面西边的厢房道:“就在里面了,除了我没有人看见,我就在这里守着不让人进来,王爷少爷快进去看看吧。”

凌霄携着褚奕峰一同进了里面的厢房,里面一个老妇人坐在榻上,怀里搂着一个襁褓婴儿,榻上还躺着一个熟睡的小娃娃,见有人来了先是吓了一跳,见是褚奕峰和凌霄,老夫人泪滚了下来,抱着怀里的婴儿走到前面来跪下泣道:“老奴……替王妃求求王爷,求求小侯爷,给两位皇孙一条路走吧……”

褚奕峰心中大骇,连忙接过老妇人怀里的孩子,又抢上去看那榻上躺着的男孩子,正是褚奕瑾留下的两个皇孙!

“王妃没有法子了……说句大不敬的,纵使是有天恩,皇后娘娘和英王爷都不计前嫌善待两个皇孙,别人呢?”老妇人泣道,“终究是顶着一个获了罪的父王的名头,与其这样长大受一辈子苦楚,倒不如生在寻常人家了……”

“老奴本是慧王妃的奶嬷嬷,随着王妃这些年,王妃的心思奴婢都明白,她全是为了孩子……王妃夜里将两个孩子托付给我,说让我带着两位皇孙出城,回我老家去好好的养大,王妃和老奴都是深闺中的妇人,哪里知道外面的厉害,老奴根本出不得城……王妃交代过,若是实在无法,就让老奴来求小侯爷,看在凌雉小姐的份上,帮两个孩子一把……”

老妇人哽咽道:“奴婢无能,求小侯爷恩典吧,王妃为了两位皇孙不惜自戕来演这出戏,为的就是让天下人都以为两位皇孙已死,求求小侯爷,求求王爷……”

褚奕峰抱着怀里软软的婴儿心里震撼的说不出话来,他与慧王妃只在家宴时远远的见过几次,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一个刚烈情深的女子……

“你起来吧,我早就……罢了,人已经死了,多说无益。”凌霄长长的叹了口气,“既然知道了皇孙的下落,我自然不会任由皇族流落在外,你放心,我不会让世人知道这事……定然要给两个孩子一个好前程,以后……再也没有慧王世子了,我自有打算。”

老妇人郑重给凌霄和褚奕峰磕了个头,抽出袖子里拢着的剪刀就要往喉间刺,褚奕峰反应快一把夺下,怒道:“你这是为何?!还嫌死的人不够多?”

“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老奴已经完成了王妃的遗愿……”老妇人泣道,“自然要去地下接着伺候王妃了……”

凌霄轻叹:“王妃留下你,就是为了让你替她看着两个孩子长大的,你去了,怎么跟你主子交代?”凌霄起身进了里面抱起榻上的孩子,心里叹息,慧王妃……可惜了……

褚奕峰抱着怀中的孩子,低头轻轻在婴儿额头上亲了下,凌霄低声道:“这事不可瞒着姨母,你与我趁着天色早快些入宫,免得姨母过于伤心了。

褚奕峰点点头,凌霄转身叫了碧荷来的让她好生安置老妇人和两个孩子,不要再让别人知道,自己与褚奕峰一起入宫。

凤华宫里皇后刚听闻了慧王府里的噩耗,几乎支持不住,哭的已经快晕了过去,短短的一个多月,她丧夫丧子,如今儿媳与两个孙子竟一同去了……

外面伺候的宫人见是褚奕峰和凌霄来了连忙通传,不多时两人随着女官一同进了侧殿,褚奕峰让众宫人避退,连忙将两个小皇孙的事告诉了皇后,皇后听闻心里又喜又悲,哽咽道:“慧王妃……苦了一颗当娘的心了,瑾儿犯下的过错,她不肯让孩子们背着……”

凌霄走近劝慰了几句,皇后止住泪道:“慧王妃的心我懂得……罢了,既是这样,万万不可再让别人知道了,不可让慧王妃白死……等过了这个风声,咱们好好思量一下将孩子过到哪个王爷或是郡王府中去……”

褚奕峰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母后选一家合适的,再由我出面,咱们私下好生照料他们就是了。”

皇后心里暗叹褚奕峰大度,点点头:“正是,只是现在……孩子还是先养在你府里的好,可得让伺候的人口风紧着些。”最后一句是对凌霄说的,凌霄点头:“省的,伺候的人都是我心腹,万万不会泄露出去。如今慧王府的里院里已经烧的不剩什么了,想来也查不出什么来。”

“有你我就放心了。”皇后这一个时辰里悲喜交加,知道两个孩子无事后整个人没了气力,叹道,“这事儿宗人府那边怕还是有话说,都靠着霄儿去周旋了。”

凌霄颔首,又柔声劝慰了皇后几句才跟着褚奕峰去了。

出宫的路上两人经过海棠院,凌霄心里一动,步子慢下来,低声道:“峰儿……小皇孙如今尚在襁褓万事不知,且又是先帝嫡孙,不如……”

褚奕峰心里瞬间明白了凌霄的意思,停下脚:“你是说……”

凌霄不让褚奕峰说出来,将人拉到海棠苑繁茂的树丛后,低声道:“我想让你将孩子认下来。”

凌霄一开始确实没有这个打算,刚才在英王府的厢房里看见了小皇孙的那一刻凌霄就想到了,慧王妃不想让孩子们顶着慧王这顶黑帽子,那不如将孩子过给褚奕峰,小皇孙尚不足月,只要对外说这孩子是褚奕峰在北部的侍妾养下来的……

“姨母必然也是愿意的。”凌霄轻轻抚摸褚奕峰的侧脸,“到底是自己的嫡孙,记到你膝下才是最好的,你又没有子嗣……我们的事姨母早晚会知道,到时候有了这么个孩子,也有个退路,好不好?”

褚奕峰低头想了想,正要说什么时猛然回头,假山后皇后和一行女官正走过来,凌霄心中大惊,皇后几时在这里了?

如今大权在握,是自己太大意了,凌霄强自装作无事,迎上去笑道:“姨母怎么跟过来了,有什么事让宫人说一声,我和王爷再过去就好。”

“是,若不是过来,也听不见你们说的体己话呢。”皇后脸色放下来,她本是想来跟凌霄嘱咐几句孩子的事,知道了孩子们失而复得她心里又喜又急,怕褚奕峰和凌霄两个男人照料不了孩子,急着过来叮嘱几句,谁知道竟听见了这些话!

关于褚奕峰和凌霄不堪的传闻皇后早就听闻,但她只以为那不过是些小人看着凌霄长得太好了些,两人自幼又是亲密才造出这些下流的谣言来,再加上后来褚奕峰宠幸宫女娶亲的事,皇后早就不将这些话当事了,谁知今日竟是被自己撞见了!竟是真的!

皇后心里又疼又恨,两个都是她心尖子,竟是……皇后素色长纱袖下十指攥起,正要说什么时凌霄走近跪下来,颔首:“都是臣的过错,为了牟图权位勾引英王,都是……”

“不是!”褚奕峰厉声道,“闭嘴!母后,我和凌霄……”

“都不用在本宫面前做这深情的样子!”皇后眼中滚下泪来,心中大痛,褚奕峰是她的儿子她的倚靠,凌霄是自己早去的妹妹唯一的儿子,竟是……

皇后狠下心来,沉声道:“来人……送凌霄出宫,本宫不管你们是如何,你不是本宫的孩子,本宫管不上寿康侯府里的家事,让凌侯爷亲自教导吧。”

“峰儿……”皇后看向褚奕峰,“你还没坐上龙椅,即便是你已经穿上了龙袍,犯了错本宫也教导得你,来人,英王身有不适,带英王回风华宫,本宫要亲自照料英王,什么时候治好了英王的病再放英王出宫不迟。”

说毕不再听两人的说辞,转头厉声对侍卫斥道:“愣着做什么?!他还没有当皇帝呢,你们连本宫的话也敢不听了?!”

侍卫不敢不动,上前押住褚奕峰,褚奕峰听了皇后的话一颗心早就急的要炸了,哪里肯让人将他软禁到凤华宫去,凌霄连忙给褚奕峰使了个眼色,皇后不比别人,不可真的闹翻,褚奕峰心里着急,几乎咬碎了牙,又不敢真的动手,挣扎着被侍卫押送到风华宫去了。

凌霄心里悔叹,全是自己大意了,原本是要跟皇后摊牌的,但要等到万事具备才好,现在时间地点都不对……凌霄恭恭敬敬的磕头,皇后恍若未见,转身扶着女官去了。

凌霄起身,不用侍卫押送,自己出宫。

寿康侯府里凌侯爷将皇后的亲笔信放到桌子上,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凌霄叹了一口气:“你是如何谨慎小心的人,如今不过是斗倒了慧王,竟是这么大意了。”

凌霄心里一惊,凌侯爷这话的意思,竟是早就知道了?

老侯爷看着凌霄的脸色自嘲一笑:“你当我老了,就瞎了?你这几年为了褚家老二拼死拼活的我看不见?你以为我是皇后呢,能被你那一套兄友弟恭的假仁义道德骗过去?”

“你全是为了兄弟之情?你对哪个兄弟如此了?”老侯爷冷冷道,“我眼花了,但心里看的真真的,真以为你日日从后院翻墙去英王府我不知道?我不说是因为我知道你从小是个有主意的,想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自然有你自己的走法,没想到竟是弄成这样!”

凌霄心里感激,老侯爷将他从小养到大,情谊不比常人,竟是一直知道没有发作自己……凌霄沉默的磕了个头,哑声道,“孙儿不孝……”

老侯爷叹了口气:“罢了,起来吧,韦华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的心软着呢,必然不会过分的苛待英王,你现在是怎么想的?你跟英王一起跟皇后认个错,等英王登基后你自请外放吧,皇后必然不会为难你。”

凌霄垂首:“孙儿不孝……我,我不能走,王爷离不得我……”

凌侯爷一顿,沉默了一会儿道:“那就是你的事了,我给你的法子就是这样,等到英王大婚,儿女双全后你再回来,皇后必然也不再说什么了。”

凌霄始终是那一句:“王爷离不得我,我也离不得王爷。”

凌侯爷最后无法,只得道:“霄儿,人生不如意者,十之**。”

凌霄没有接话,这些他都懂得,人生的十之**他都可以不要,他只要褚奕峰。

凤华宫里皇后哭着骂了半日劝了半日,说出的法子倒是与凌侯爷想到一起去了,凌霄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若是别人她一准直接赐死了,但那是凌霄……皇后拿了帕子抹去眼角泪珠,低声道:“等你登基后就先将霄儿外放吧,他到底是太年轻了,出去历练几年才好。”

褚奕峰因为几次强自要出宫,现在被侍卫绑的结结实实的,勉强能跪下来,闻言摇了摇头:“我离不得他。”

“那你想怎么样?!你是要逼死娘是不是?”皇后眼中泪珠不断滚下,“我知道,你从小我照料你少,是娘亏欠你的,但是你……”皇后泣不成声,怎么也说不通,狠下心来道,“等你想明白了我再跟你说,之前你就在我宫里好好反省!”

从这一刻,褚奕峰开始绝食了。

凌霄出宫后与凌侯爷说开后当日就要进宫见皇后,一直对凌霄毕恭毕敬的神武门侍卫犯了难,苦道:“小侯爷……实在,实在是不行……”

凌霄知道皇后不肯见他,每半日来一次让人递一次请安折子,皇后看也没看直接打了回来。直到凌霄在宫中的探子传信回来:英王爷在凤华宫里不吃不喝已经两日了。

凌霄闻言回府向凌侯爷请了□□赐的开国铁卷来,举着铁卷直接进了宫门,一路如入无人之境进了凤华宫大门。

凌霄走到皇后的凤华宫正殿外,宫人都得了皇后的示意,没有人为凌霄同传。

太监们面面相觑,凌霄点头:“不难为你们了,我知道姨母定然不愿意见我。”

凌霄转身走下长阶,太监宫女们刚松了一口气,但见凌霄走到下面,赫然转过身来掀起衣袍,直直跪了下来,隔着长长的七七四十九级台阶,朗声道:“罪臣凌霄,拜见皇后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监们不知道怎么办好,凌霄声音朗朗,皇后在殿内必然是听见的,这还传不传?

凌霄低头,拳头握起,继续朗声道:“罪臣凌霄,拜见皇后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在内殿里眼中含泪,脸色发白,命人把凌霄以前孝敬的金银首饰绫罗绸缎古玩瓷器全扔了出来!

无数金银碎片瓷器残骸自殿内顺着长长台阶流了下来,铺了满满的四十九层台阶,凌霄心下黯然,全是这些年他孝敬皇后的心意,这么些年来,竟然有了这么多。纵然这些年他在官场中打滚,虚伪做作,但他对韦华的濡慕之情从来都是真心的。

凌霄闭了闭眼,朗声再道:“罪臣凌霄,拜见皇后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说毕不再等皇后的旨意,起身,大声道:“天元十四年!景王妃临幸寿康侯府,安慰罪臣与胞妹,母亲去后视罪臣与胞妹如己出!情深意切,言犹在耳。”

凌霄说毕,上了一级台阶,跪下,磕头。

台阶上尽是金银陶瓷残片,透过凌霄薄薄的衣衫扎进膝盖里,凌霄的手掌,膝盖,光洁的额头瞬间流出血来,凌霄像是没有知觉一般,起身继续道:“天元十八年,景王妃召罪臣入景王府,殷切叮嘱莫介意外间传闻,王妃怕连累寿康府不再照看罪臣和胞妹,但仍暗中帮扶!桩桩件件,莫不敢忘。”

凌霄说毕,又上了一级台阶,跪下,磕头。

“天元二十四年,景王妃荣登太子妃宝座,宣罪臣与胞妹入东宫,承诺不离不弃,全力举荐罪臣为皇孙伴读!”

“天元二十五年,……”

凌霄白色的衣衫很快染上点点血迹,也许别人会以为他是在试图唤起韦皇后对他的疼爱,其实不是,只有凌霄和殿内的皇后知道,凌霄是在感激皇后这些年对他的情分,每说一件,磕一个头,每说一件,磕一个头。这是在谢恩,数不清的情谊,就在这一个个沾血的台阶上。

内殿里的褚奕峰四肢被绑起,奋力吐出口间的手绢,眼泪不断落下……

凌霄的声音就在耳畔,这是褚奕峰最熟悉,最熟悉的天籁。

他说,当初我受了伤,是你对我说你要做皇帝,是你说要为我而战。

他说,你说了,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辱我。

他说,你是要做皇帝的人,不能连这点苦都受不住。

凌霄,凌霄,光是念着他的名字,听着他的声音,想着那张绝色又温柔的脸,光是这样,就能让人坚强起来。勇敢起来。

褚奕峰勉强的支撑着身子跪着向皇后爬去,嘶哑泣道:“天元二十四年,小侯爷奉太子妃召入东宫,我为小侯爷风采所折,赠小侯爷一同心玉佩,小侯爷收下,此生……不离不弃……”

凌霄在外面似乎是听见了褚奕峰嘶哑的乞求,声音中也带了一丝哽咽。

褚奕峰看着皇后流泪,磕着头向自己母亲爬去,犹自喃喃道:“天元二十五年,小侯爷毫不避嫌,毅然出手,杖毙吉祥为我在宫中立威。”

褚奕峰磕了个头,继续道:“天元二十六年,小侯爷长跪承乾宫,请旨孤身北上,自卖家产为我买粮草,救我于危难。肝胆相照,此生永不敢忘。”

“康佑一年,小侯爷不惧北部苦寒之地,决意与我一同北征匈奴,此情此意,永志不弃……”

褚奕峰继续艰难的向皇后爬,哽咽的不成声:“康佑一年……小侯爷冒死同我出兵征讨慧王……”

殿外的凌霄与殿内的褚奕峰一起细数着这些年的苦楚,一桩桩,一件件像把刀子一样的插进皇后心里,纵是铁石心肠也禁受不住,更何况是韦华的一颗慈母心。

皇后泣不成声,起身亲自给褚奕峰松了绑,搂着褚奕峰大哭道:“我的儿……你们是要了我的命了……”

“去……”皇后搂着褚奕峰转头对宫人道,“扶霄儿进来……跟他说,姨母……再疼他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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