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柯一直以来看人出奇地准,凭借第一眼感觉判断出来的结果从未出过错。

对于这个鸡仔,虽然他第一眼觉得这少年思维诡异,属于像白子旭一样让人头疼的存在,但是却并不觉得他会是什么有坏心的人。哪怕现在被君宵翻出来他的“手机”里刻着符咒,白柯也依旧觉得鸡仔和昨晚出现在家门口的那两个人,或许有关联,却绝不是同类。

鸡仔有些不自在地扭动了两下,支支吾吾道:“哎——胡乱测取别人的生辰八字是我不对,但、但是……我的出发点是好的……”说完,他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白柯。可看了两秒之后,又反应过来,白柯闭着眼,于是又把视线转向了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白子旭。

白子旭挠了挠下巴,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不说话。

鸡仔快哭了,只得不情不愿,又有些害怕地看向君宵。

整个挣扎的过程一点儿不落地被白柯看进了眼里,他顿时就觉得有些好笑——就这么个货,再借他十个胆,也不会是指示那两个人带着三头怪物来堵人的幕后黑手。

“那你的出发点又是什么?”白柯问道。

“啊?”鸡仔大概特别怕君宵,光是被他乌沉沉的眸子盯着,就恨不得没出现在这世上似的,按说他看起来应该也不是个特别安分的性格,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君宵的时候只有那么丁点儿大的胆,以至于白柯冷不丁出声的时候,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测了我的生辰八字,然后做了什么?”白柯这回问得更加直接。

“其实是这样的——”鸡仔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可能我说出来的东西你会觉得有点玄幻,但是相信我,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

白柯的神情顿时如同吞了只仓鼠般微妙:“……”

当你从小到大都在被一个整天想着渡劫飞升的蛇精病荼毒祸害,并且前一天晚上还被两个一看就不正常的人堵了门,又差点被三个怪物咬死,最后还凭空多了一个五千多年前收的徒弟,还有什么能让你觉得玄幻吗?

不过看样子君宵和白子旭捉住这鸡仔询问的时候,并没有提过昨晚的事情,不然这鸡仔也不至于说出这样的话来。

作为这间屋子里最为玄幻的存在,君宵一点儿不自觉地倚着门,抱着手臂,双目微眯地看着那鸡仔,像是要听一听究竟是怎么个玄幻法子。

就连整天游离在正常世界之外,一句话恨不能跳三个频道的白子旭都坐直了身体。

鸡仔被盯得脸有点绿,梗着脖子道:“之前听你们说话,提到道友,又知道符咒,想必对修道是了解的。”

白子旭立马一脸郑重地点了点头。

白柯:“……”

“而且这位霍……嗯,霍前辈应该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修为肯定是我们这些小角色拍马也赶不上的。”鸡仔一边讲一边还不忘乘机拍个马屁,这马屁拍得泪汪汪的,非但让人厌恶不起来,反倒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白柯可笑不出来,只心道:不好,这鸡仔这么一描述,坐实了修道这回事,白子旭以后估计要疯得更厉害,更理直气壮……

虽然他从来也没觉得理亏过。

他转头,果然就见白子旭听得格外专注,忍不住就觉得有些头痛。

不过君宵倒是一直没有给过那鸡仔什么回应,就这么不置可否、不言喜怒地听着。

鸡仔根本摸不清他是个什么角色,气息收敛得完全感应不到,只觉得有些危险又有些深不可测,可究竟深到什么程度,鸡仔就没数了。于是他瞄了君宵一眼,咽了口唾沫,继续道:“这修道自然不是乱修,除了一小部分的散修,绝大多数人还是有门派的,这些门派有大有小,有旧有新,就现今来说,有几个门派算是名头比较响的。”

白柯越听越觉得有些难以理解:“门派?”

“对啊!”鸡仔看着他,以为他不理解为什么修道也分门派,道:“毕竟各家尊崇的方式不太一样么。”

“不,我的意思是,这些门派现在还存在?”

“当然啊!”

“在哪里?深山老林还是无人区?”就白柯的认知来说,显然觉得“在平常人眼皮子底下居然隐藏着这么多门派”实在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大概也只可能存在于人迹罕至的地方了。

结果小鸡仔的回答却让他有些吃惊:“确实有在山巅、密林圈一处下个禁制作为门派所在地的,不过也并不全是。”

“还能在哪儿?”白柯预感自己的世界观又要被刷新了。

“额,就我所知——”鸡仔仰脸想了想,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各路道友,“三门六派十二境,其中三大门派里除了早已没落的玉生门,其他两个都在城市里,比如青云门,就在霖市,六派里头第二大派少阳派,建派千年以来也没挪过地方,现在隶属珩市。还有长陵派,在黎市,不过长陵派现在已经名存实亡了,仅存的几个弟子,修为还不如城郊终翠山怀隐观里的老道和精怪。”

白柯:“……”霖市、珩市都算繁华大都市吧?那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的地方还有个听起来不小的门派?这么一群恐怖分子在那里他们市长知道么……黎市虽然不是什么大地方,但是居然还窝着几个精怪?

不过,这一连串的门派报下来,还附有具体的城市,白柯就有些担心白子旭下一回碰上雷雨天犯疯病,会直接跑到外市去。毕竟这货脑子不好,胆子却不小,这种事他真能干得出来。

这么想着,白柯又朝右侧的沙发瞥了一眼,却发现白子旭不知怎地,一脸怔愣,像是在发呆。

不过他讲着话或是做着事的时候走神也不是一两次了,估计是那鸡仔的某句话又给他开启了一个新频道,于是冥思去了。

白子旭心不在焉他可以理解,可是转眼他便发现,一直在身边站着的霍君宵,似乎也在走神。只见他原本落在那鸡仔身上的视线不知什么时候收了回去,垂着眼,目光似乎是落在了他自己的手腕上?

白柯余光扫了眼君宵抱着臂的手腕,隐约看到衣袖间露出了一枚珠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什么性质的,只觉得有种古朴厚重之感。

不过白柯刚瞄了片刻,就感觉霍君宵手腕一动,然后那双乌沉沉的眸子又抬了起来,恰好和白柯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白柯却依然觉得有些尴尬和局促,便匆忙将视线挪回到那鸡仔的身上,道:“你兜了这么大个圈子,讲了这么多个门派。好像还没说到重点。”

“重点就是,由于门派众多,所以各家都在不断壮大自己的势力,以获得更高的地位,更多的资源。我们门派自然也不例外。前些日子,掌门说咱们门派已经有近十年没收弟子了,所以打算最近新招一些,贵在精不在多,生辰八字也有要求,让我们出门在外留意一些。我就在手机里刻了这道符咒,想看看能不能捡几个适合的回去。”

白柯:“……”好好一个门派,收个弟子怎么弄得跟在大街上捡流浪猫狗似的?

“我那天在那条巷子里碰到你,我这手机就震起来了,你的生辰八字正合掌门对这一批弟子的要求,我就想问问看你乐不乐意去,谁知回头你就没影了,我当时赶着有急事儿,就先回门派了。”

“回门派?”白柯准确地抓住了这三个字,“你们那个门派难道在宜市?”

“没错啊。”鸡仔点点头,道:“离这边还不算太远,就在前头西京北路上。”

白柯这回真的有点晕:“西京北路难道不是金融商业街?我没记错的话,那里两边都是写字楼和大厦吧!”

“对!”鸡仔挺惊讶,心说这位盲归盲,知道的还挺详细。

白柯:“那你们门派在哪里?”难不成夹在一堆楼宇之间,就那么些格子似的空地,能装下一整个门派?

“这个么……”鸡仔默默扭开脸,“大概位置可以说,但是具体在哪里说了是犯门规的,少侠莫要为难我。”

白柯:“……”好好说话能死?

“好吧——”既然这个问不出来,白柯便换了个话题,“你说你们掌门对生辰八字有要求,他要求什么?”

这个问题鸡仔倒并不避讳:“说是要阴年阴月阴时生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个讲究,大概门派流年不好,需要这样的弟子来改一改气?”他艰难地耸了耸被捆着的肩,表示更具体的他也不清楚。

“阴年阴月阴时?”霍君宵皱着眉重复了一遍。

好不容有些放松下来的小鸡仔就是一缩,点了点头,心说:娘喂!这祖宗怎么又皱起眉来了!

“怎么了?”白柯问道。

霍君宵摇摇头,道:“这可不是多吉利的生辰,需要这种生辰的人……总觉得不是单纯为了改运这么简单。”

白柯本身也不懂这些,便没乱说什么,只是冲那鸡仔问了一句:“你没来得及找我,所以你后来把我的生成住址告诉了那一高一矮两个怪人?”

“一高一矮两个怪人?”鸡仔一听,立马扭动起来:“你见过我师兄?”

他刚说完,就感觉到三道凌厉的目光“刷”地落到了他身上,就连一直在走神的白子旭都阴沉着脸。虽然他正事从未靠谱过,脑子也不大好,却不能忍受白柯受到威胁。

鸡仔一哆嗦,觉得自己大概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于是支支吾吾解释道:“不是我告诉他们的,是我在跟掌门说的时候。大概不小心被他们两个偷听了过去。那两个师兄一直有些……嗯,心术不正。掌门说找到资质不错的新弟子会有奖赏,他们两个有些急功近利,匆忙就摸出来找你了。一直到今早,才发现他们还没回去。我被打发出来找人,路过这边的时候,就想顺便来找你问问你乐不乐意入我们门派,结果正在楼下组织语言呢,就被霍、霍前辈拎上来了……”

他解释完,白柯和白子旭的脸色都缓和了一些,毕竟他看起来也不像是在这种时候还有胆子说谎的,既然没有害人之心,那说明这当中有一些误会。

至于为什么那两个所谓的师兄,会从招弟子变成杀弟子,这大概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吧。

白柯这么想着,便想让君宵先给这鸡仔松个绑,再这么捆着,估计要血流不畅整废了。

谁知君宵的面色却依旧有些沉,只听他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你师从何门何派?”

白柯一听才反应过来,这鸡仔七七八八讲了一堆,却忘了说他自己的门派究竟是什么。

鸡仔愣了一下,然后颇有些自豪地道:“我们门派也算是大宗了,三门里面自玉生门没落之后,应该就算我们门派势头最为强劲。我是恒天门的。”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倚着门的霍君宵猛地站直了身体,双眸似乎猛地阴沉下来,只见他面无表情抬手一收,鸡仔便觉得自己脖颈一阵钻心的剧痛,几乎刺得他要咳出一口血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霍君宵攥着脖颈拎在了手里。

双目呆滞的鸡仔:“……”卧槽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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