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贵回屋去把剩下那副药拿了出来, 又从周氏那里问到黑心骗子姓甚名谁家住哪街哪巷,不顾天色,立刻就要赶去县里找人算账。

看他那样, 程家兴一阵头疼,要真放他一人去,火气上来搞不好就要把骗子大夫打残废了,也可能势单力薄反过来挨顿胖揍……他伸手拽住程家贵:“我跟二哥一起去,赶牛车去。”

临走之前程家兴又拜托了亲娘黄氏,说这一进县当夜恐怕回不来, 家里面要靠当娘的照看。

黄氏点点头:“这头有我, 倒是你跟老二, 两个人去行吗?打起来怎么说?”

程家富道:“我也一道。”

“也不能全都出门去, 大哥你就在家, 县里有父母大人坐镇出不了大事。我跟二哥顶多在外歇一夜,明天总要回来的。”

何娇杏想想,让程家兴稍等她,回屋去开了钱箱子给男人拿了十两银。

程家兴还说要不了这么多, 拿一二两就够。

何娇杏还是把钱塞他怀里,捧着他手说:“让你带上是防身用, 出去当心点,想想家里的阿爹阿娘跟我, 还有我肚皮里这个,遇上任何事你不要冲动。”

程家兴心里一热,抱了媳妇儿一下才坐上牛车,跟程家贵一起往县里去了。

“不说送黑心骗子去吃牢饭,只希望能把血汗钱讨回来,五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黄氏说着, 转头看向何娇杏,问她是不是回屋去歇着,“三媳妇你怀着娃就别操心这些,老三他鬼主意多,有他跟老二一道我还是能放心的。”

程家贵跟周氏求医回来的时候何娇杏才吃了点,往来两趟就消化了,她前段时间偶尔还恶心想吐,最近没有那些反应,反倒胃口大了很多,照原先的吃法根本不够,她近来从三餐变做五餐,半上午跟半下午都要吃点东西。

“娘我有点饿了。”

“饿了?你肚皮里这个倒是比铁牛当初还能吃,怕又是个皮小子!”回话的同时黄氏已经在往灶屋走,又问她想吃啥。

何娇杏跟着往灶屋那头走,边走边琢磨,到门口的时候她确定了:“想喝肉粥。”

肉粥啊……黄氏本来不太会做,前头何娇杏教过一回,她学着了。听说儿媳妇想吃这个,她想想晚上就吃肉粥好了,最近农忙,老头子也该补补身体。

“你就别跟进来,来来去去走了几趟不累啊?回屋去吧。”

“累什么?娘不让我帮忙我陪您说说话,说着话混时间快些。”

“那你去拿个凳子,坐下来说。”

在这种小问题上何娇杏从来都很听话,她坐下才能让当娘的安心那就坐下好了。何娇杏找了个不挡事的地方坐着,刚坐下就听黄氏说:“都是女人家,早二十几年我也年轻过,年轻媳妇儿的想法我知道,像周氏这样成亲好几年也没生一个,底虚正常。前头只得铁牛一个还好,如今看你怀了她自然就着急起来。我想到她可能会去看大夫,没想到结果是送上门去给骗子套了。”

“就前一个月,周氏不歇气往镇上跑,老二看在眼里还来找我,说他媳妇儿心里已经很着急求我别提怀孕生娃的事,多给她点时间,说她已经在吃药调理……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调理的。”

若以后世的眼光来看,晚几年怀没什么,生儿生女也都是宝贝……放在这儿,说这种话就是轻松怀上的不知道怀不上的苦,站着说话不腰疼。

何娇杏索性不做评价,只道执念太深是容易被引诱上钩,你做梦都想要儿子,人家说吃了那个药就能怀上,那药虽然有点小贵你还承受得起,那你有很大可能是会买的,想着要是真管用呢?错过了不得抱憾终身?

又说这些骗子出来坑人之前都是做过充分准备的,他嘴皮子比真正有本事的大夫还要利索,哄起人来一套接一套,再给你不经意的安排几个托儿,吹一吹从前的功绩,没见过多少骗术的就要上当了。

你事后想起来他真有那能耐是该进宫去当太医去,当时当事想不到的。人家只会告诉你他原先在皇城根下如何风光,后来厌倦了,这才回家乡来过闲云野鹤的日子,有病人求上门来就治,没有就逗逗雀儿吃吃茶。

他只要把架子摆足,你看着就像那么回事,至于皇城根下的事隔着几千里路你还能求证去吗?

……

何娇杏参照上辈子见识过的骗术,瞎想了一通,走着神呢大嫂收拾好残局过来了。

黄氏看她过来就问:“周氏咋个样了?”

“我又不是大夫咋说得好?倒也没再吐,就是看起来要死不活的。”

“你给她端药去了?说啥没有?”

刘氏嘿嘿嘿说:“我想着二弟妹平常都是给人挖坑的,咋还能让外面的骗了钱去?就趁端药过去问了她。那骗子真有点门道。”

何娇杏已经在小板凳上坐好,恨不得抓把瓜子来边吃边听,刘氏也很会说,把前后的事讲得明明白白,很好的还原了一个着急想生儿子的女人上当受骗的全过程。

“弟妹说她是从镇上药房出来的时候走在大街上偶然听人说起来的,好像是两个人在对话,一个让另一个到县里某某大夫那儿去瞧瞧,说那大夫最会治成亲多年不孕这个病,喝他几服药不孕母猪都能怀上别说人了。二弟妹想生娃想成心病了,听到一下就把耳朵竖起来,转身跟人打听了那大夫姓甚名谁家住哪儿,问他是不是有真本事?现在想想那两个恐怕就是骗子请来的托儿,看她接连进出药房医馆知道她死都想生儿等在那儿给她下套的。”

“那大夫据说姓华,是最近一年才从府城回来的,以前在府城那边的大药房坐诊。听说这个华大夫出身杏林世家,他家嫡支在京城那头很有名望,祖上出过好多太医,又说是神医华佗的后人。”

何娇杏真庆幸她没在吃瓜,不然瓜肯定掉了。

果然当骗子就得脸皮厚端得住外加能吹敢吹。

她想到要引二嫂上钩得编一段辉煌的过去,真听到还是感觉太辉煌了一点。

华佗后人、杏林世家、祖上出过许多太医、不孕母猪都能分分钟治好……

“这么浮夸二嫂也信了??”

“她说本来不是很信,又怕万一真是神医错过了要后悔一辈子,就不怕辛苦去县里看了看,过去一看人大夫长得真跟画卷里的神仙一样,眉清目秀仙风道骨的,她去求诊,人家根本不搭理,咋看都不像赶着来骗钱的。当时二弟妹就有些相信了,后来又有个大肚婆让家里男人扶着去谢那大夫,二弟妹这才实实在在信他是神医,说了自己的故事,求了好久才感动人家,那神医意思意思跟她收了五两,喝死人不偿命的药就是那么来的。”

……

这个套路,比何娇杏预想的还要周全,这么一环扣一环的,二嫂被骗一点儿不冤。

她不是没有防备心,只不过骗子想得比她远。

黄氏听完都没话说了,也不好再说二媳妇蠢,只盼着两个儿子现在过去还来得及把钱讨回来。五两银子说多不多,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扔去打水漂的个小数目。

这回事却不像程家人预想的那么顺利,次日,程家兴的确赶着牛车回来了,跟他回来的是一身疲惫的程家贵,两人才进院子,没歇口气,周氏就冲上来。

“抓到那该死的骗子没有?钱呢?拿回来了?”

看程家贵的反应明显不是那么回事,他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去晚了:“我们过去才知道前两天就有人吃出毛病去找他,那骗子当时找了说法敷衍过去,连夜跑了,后来又有人去讨说法,找不到人,上当的有不少人都闹到县衙里去,衙门问明白是咋回事以后找了画师来准备画像张榜拿人,又在衙门口贴上告示,让本县百姓别信这套,有病上正经的医馆药房。”

程家贵说了一堆,都是周氏不关心的,她只想知道衙门这么大手笔有没有把人逮住?那五两啥时才能讨回?

听到动静跟出来的刘氏帮她问了,问钱呢?

程家兴说的:“衙门通缉的犯人多了去,有些三五个月能逮住,也有十年八年不落网的。县太爷管一方百姓生计,能把心思全放在这上头?要我看,只要当时把人放跑了,哪怕以后能逮住他你也别想要什么钱。他骗去的钱要么藏了要么分了要么花用了,拿不出来,指望衙门赔你就想多了。这五两银子打水漂了,只能当个教训,以后别听是风就是雨,有啥事多跟家里人商量。”

程家兴着急回去看他媳妇儿,撂下话牵着牛走了,还没到家就发现坐在躺椅上晒太阳的杏儿,她脚边还有一群低着头啄啄啄的小鸡崽。

哦,不该说是小鸡崽,养了两个月,都成半大母鸡了。

四月里阳光灿烂,又不到晒人的时候,何娇杏偎在躺椅上,手搭着小肚皮舒服得差点睡着过去,她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睁开眼,就看到牵着牛回来的男人,顿时笑开。

何娇杏站起来,要往程家兴跟前扑,被他呵住。

“你坐好了,别跑别跳。”

何娇杏又老老实实坐回去,她晃了晃腿儿,问出去这趟顺利不?在县里遇上些什么事?骗子落网了吗?“对了你这一天吃的啥,赶着回来饿了吗?想喝粥吃饼还是面条?”

程家兴刚把牛拴好,喂了些草,回头就看见笑眯眯的媳妇儿。

出去一趟有点累人,夜里想着怀孕的媳妇儿也没睡好,本来挺疲惫了,看她这样又舒坦很多,程家兴说他在县里买了肉包子吃,问何娇杏咋样?这一天还舒坦?没啥事吧?

“我能吃能睡的好得很呢,你还没说骗子逮住了吗?”

程家兴坐过去,把媳妇儿抱自己怀里,歇了会儿说:“到县里才知道受骗的不是一两个,听他们说了被骗的经过我想着该是熟手,要逮着他恐怕不容易。”

“那五两要不回来了?”

“我劝过二哥了让他别抱多大希望。这还不是五两的事,她吃药吃出毛病,回头不还得治病,又不知道要搭进去多少。就说这种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强求不来。”

何娇杏任由他抱着,坐他腿上点点头说:“早听说老天爷爱作弄人,你想要的他总不给你,等你不想要了他自己送上门来……像前几年我娘着急得很,到处托人想给我说门好亲,总说不成,到去年费婆子自己找上门来,稀里糊涂成了咱俩的好事。提前个一年多谁能想到我会嫁到河对面大榕树村来跟你搭伙过日子?”

“是这个理,回来路上我也跟二哥说了,啥时候生,生儿生女都是天意,着什么急?嫂子也不是不能怀,她以前就怀过,只是没留住落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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