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市矶子区的洋光台,是最近迅速发展起来的新兴住宅区。在靠近高尔夫球场的高台一带,N建设公司正在修建着,二十多幢单门独院的商品住宅。

房梁已经上好,眼下正在铺葺屋顶。六米宽的私有道路,虽然从住宅区中间穿过,但是,再往前走不远,由于道路中断,即使在大白天,也只能看到建筑人员和他们的车辆进进出出;一到了夜间,这里几乎变成了无人地带。

一辆小汽车屁股朝后倒退着,慢慢开进了这条死路。大约是晚上九点稍前。汽车倒进了道路的尽头,停下后随即灭火,关掉了车灯。从车上走下来一个男人。他穿着一件合体的灰色风雨衣,甚至还戴着一双薄尼龙手套。进入九月以后,奇热的酷暑也影消形散,倏然变得秋意浓郁。因此,穿件风雨衣也不怎么觉得不自然。但是,戴手套却显得有点太扎眼了。

他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开始疾步向前跑去。在斜穿大街、稍微向前走一段的拐角处,有一家并排摆着出售香烟、罐装橘子汁的自动售货机的商店。现在商店已经打烊,门窗紧闭。一个女人正伫立在商店前。

“啊,宫地先生!……”她热情地扬起手来招呼道。

“唉!……”那个男人阴沉着脸答道,两只手插在风雨衣的衣兜里。

“可真是准时呀!……”女人一面看着手表,一面向他跑了过来,“不过,晚上把人叫到这么个偏僻的地方,也真够可以的。”

“唉呀,对不起。不管怎么说,我想如果不让你看一下,洋光台是个什么地方,是无法与你商量的。”

“尽管夜阑人静,可是你的心意还好,所以,我就这样跑来了。街道还过得去。”女人满面春风地笑着说。

“因为是刚刚建成,还要大发展哩。”宫地淳二郎得意洋洋地说,“而且,现在人口尽管有很多,可是连一间酒吧也没有。”

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走起来,女人自然跟在他的身后,向前走去。

“不过,你找到我,也真够有眼力了。在这个行当里,我已经是个有十五年历史的老手了。如果把一个洒吧交给我,我完全有信心,让它兴隆起来。”

“在以前托你办事的时候,这一点我就领略到啦。你肯定能干出个名堂来。”宫地淳二郎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得谢谢你啦。”她把手搭在他的手臂上说,“我也好像是时来运转啦,一辈子都得领你的情呢。”

“领情?……没有那个必要。我们相互好好地干就可以了。”宫地淳二郎冷笑着摇了摇头,“因力对我来说,这也是一次有利可图的投资,每月可以拿到百分之五十的赚头。”

“我就是喜欢你那样。”

女人来到他的面前站住了。扬起脸蛋来,摆好了和对方接吻的姿势。

但是,宫地律师却没有和对方接吻,他突然伸出左手,一把搂住了那个女人的脖子,马上把她紧紧地抱在了自己的怀里。由于劲头过于猛烈,使女人顿时喘不过气来。

宫地淳二郎将腰部用力向后弯曲,在两人之间腾出空间,用从左侧的口袋里,摸出的一把匕首,在女人的腹部“扑哧”、“扑哧”地捅了两刀,然后松开手,突然向后跃去。

女人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眼睁踭地看着渐渐染成红色的、自己那洁白的连衣裙的前身。然后,软瘫瘫地往地下一坐,两手捂着刀口,抬头用一副要拼命的面孔盯着他。

“你……你要……要干什么?你这个畜生!……”她想喊叫。但是已经喊不出了声,只好咬牙切齿地骂着,“一……一时你……”

她一只手伸向宫地律师,动怍迟缓地向他挪去。宫地淳二郎一动不动地俯视着这一切,不久,他捡起甩出去的女人的手提包,急忙转身走掉了。

来到刚才的汽车旁,他一把打开了后箱盖,里面放有一个男子。他没有死,正处在昏迷状态。把鼻子往近前一靠,嗅到嘴边儿上,还隐隐约约地散发着三氯甲烷的甜味儿。不过,如果与外面的空气接触四、五分钟的话,这些气味大概也会消失了吧。

宫地律师迅速把沉重的男人的身体,从后备箱里抱出来,马上脱下自已的风雨衣和手套,给他穿戴上去,自己重新又戴上另一双。女人的手提包,被他硬塞进了那件风雨衣的衣兜里。

宫地淳二郎把那个软塌塌的男人,一把拖到大街上,放在路上。然后跑了出去,从建筑现场扛来一把木制的脚凳。设法使全身瘫软的男人,侧身依靠在那把脚凳上。

他返回去钻进汽车,没开车灯往前一启动,换上二档、三档,用脚使劲一踏油门,汽车蹭地一下向前冲去。

汽车猛地撞在人和脚凳上,把人和脚凳一齐撞飞了以后,照旧向左拐去。在开出了大约十米远的地方,突然来个急刹车,停住了。

他迅速走下了汽车,又折返回到现场。尸体滚落在地上。胳賻被弯曲成了不可能有的姿势,半个脑袋破裂,血和脑浆正往铺修的道路上流淌。

真是天衣无缝啊!……

他掏出用手帕裹着、装在裤兜里的匕首,想让男人的右手握住它。但是像酣睡一样、死去的尸体的手指,松弛无力地大张着,竟然握不住匕首。于是,他把匕首扔在了右手稍微靠前的路面上。

宫地淳二郎扛起业已半坏的脚凳,把它送回到原来的地方后,他又仔细地检察了一下现场。

“好了,这下已经没有任何漏洞了!……”律师很满意地点了点头,钻进汽车开走了。在开出约有三百米的地方,他扔下汽车,徒步离开了这里。

这时,在位于洋光台住宅区边缘的一户住家前,乱哄哄地闹成了一团。

九点半,传来了微弱的敲门声。主人从门上的了望孔向外张望,外面不见人影。

由于奇怪,主人一狠心将门打开,发现一个满身血迹的女人正蹲在脚下。也许是爬到这里的吧,路上留下了长长的血印。

主人张慌失措,火速报告给警察。但是,当救护车开来的时候,她已经孤独地死去了……

她对又是安慰、又是询问自己的那家主人说:“刺杀我的是律师宫地淳二郎……不知道为什么,他……他竟然要杀死我……以前,他曾求我给他买过一次箭弩(箭弩是被反复问了两、三次之后,好不容易警察才弄明白的),原因也许是……”

她断断续续地讲出这些意思后,气尽力竭地闭上了双眼,血已经流干了,早已是回天无术了。

案件发生以后,立即赶来调查的神奈川县警察和矶子警备署的警车,同时在附近的路上,发现了一具死去的男尸。一开始,他们以为是另外的一个案件,但是,马上就判明该尸与本案有关。男人虽然没有带任何证明自己身份的证件,但是,从落在右手旁的那把沾着鲜血的匕首上,已经说明他就是杀害女人的罪犯——律师宫地淳二郎。

当律师宫地淳二郎蛮横地刺伤女人,慌慌张张地正要逃走时,撞到了从死路开出来的汽车上,不久,那辆逃走的汽车也被发现了。它被扔弃在离现场约三百米的道旁。

神奈川县警的警部在向主人打听女人临死时的情况时,被其话中提到的“箭弩”给吸引住了。他知道川崎发生的“医院杀人事件”的梗概情况,觉得此事有来头,便用电话联系,将此事通告给稻田警察署的搜查本部。

虽然洋光台杀人事件,简直就像上帝已然下达判决似地,在事件发生的同时,就让人看到了所谓“解决”的、这一新奇的过程,但是就在此刻,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一事件将同时成为“山崖崩塌事件”和“医院杀人事件”的总结算。

小笠原警视以及属下,已经预惑到会发生这件事情,正在搜查本部待命。他们接到县警的通知后,火速赶到了现场。一行人乘车赶到时,检查大致已经结束了,杀人者和被害者的尸体,正亲亲热热地并排被摆在那里。

与宫地律师曾经见过面的小笠原警视等一行人,当然马上就认出了,这具男尸就是律师宫地淳二郎。女人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是也无需去看那些,硬塞进宫地风雨衣衣兜里的、那件女式手提包内的名片(也许是为了隐瞒女人的身份,准备把它拿去),便知道地就是“红宝石皇后”沙龙里的柴田三重子。已经毫无疑问,她就是那位出钱雇佣学生、去下仓田箭弩射击场——松风园的那个神秘的女人。

唯有撞死宫地而逃走的那位司机,还是没有能够抓住他的线索。这是一辆丰田皇冠牌汽车,一块边窗的玻璃,有被打破的痕迹。车内的后座下,发现了一条似乎年轻姑娘穿用的花纹三角裤衩,上面沾有少量的女人高潮时喷溅出来的阴道血迹。从这一点来看,人们推论:可能是盗车的这对没有驾驶执照的情侣,在不通行的小路深处,在车中欢乐一场后,胡乱地发动轿车,撞倒了宫地,内心感到恐慌而弃车逃走了。

把这一事件的调查交给地方的矶子警察署后,小笠原警视等一行人匆匆去了东京。

内川警部一行人决心强制搜查,于是趁着宫地淳二郎一家人,正在蒙头大睡的时候,突然闯进来,在庭院角落的小屋里,发现了重要的物证,并把它收了起来。那是装在塑料袋里,沾着已经风干的血迹的烧杯,和同样沾着血迹的脱脂棉,连同记事本一起,被塞在工作裤的后兜里。也许是疏忽大意,忘记扔掉了吧。另外.在交去鉴定的那条裤子的裤角上,星星点点池沾着冰袋里的物质成分。不过,此事是在以后的检查中发现的。

然后,警察部队还迅速查凊楚了,柴田三重子住在荒川堤附近的岩渊町明和庄公寓的六号房间。年龄已经满二十一岁。虽然结过一次婚,但是,如今却过着独身生活。她不太谈论轶事艳闻,只是在拼命地挣钱。她常说到她四十岁时,哪怕是规模再小,自己也想有一个酒吧间。

她跟同龄的清水光枝很合得来,据人们讲,唯独对光枝,她简直是无话不讲。然而,这也是后话。

警方暂且把那两个人的尸体,转移到中根岸的横滨红十字医院。翌日,让清水光枝和下仓田松风园的管理人——中村正行赶来,看过尸题之后,两人分别肯定地点了点头,说她们就是酒吧里的女招待柴田三重子,和来松风园练习箭弩的那个女人。

但是,后来赶到医院的、那位诹访神社下面的酒店主人,瞥了一眼尸体后,还是连连摇头:“不对呀1……”他仍在坚持那个女人“是一个身材更瘦,个子髙髙的女人。”

唯独那两位赚取外快的学生,还是没有发现,但是,已经没有发现的必要了,因为这边的搜查活动,已经偃旗息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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