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恐怖的杀人事件已经结束了,所有的人都像一阵轻风般地飘走了。月琴岛上偌大的大道寺宅邻里,如今只剩下惟一的幸存者——智子。

金田一耕助还在岛上的时候,智子的心情倒也还算平静,可是当他离开月琴岛之后,孤寂感又再度袭上智子的心头。

智子已经失去思考问题的力量了,她心灰意冷地在家里寻寻觅觅。一会儿跑到外祖母的房间,一会儿跑到神尾秀子的房间,还到过那间曾带给她可怕回忆的房间——十九年来始终深锁的房间。

不过这里已经不再是那个封闭的房间,在金田一耕助的提议下把门窗全部打开,一扫十九年前那件凄惨事件留在人们心中的阴霸。

此时,智子宛若是个失去魂魄的影子似的,两眼光神、空洞地盯着这个房间。

一切的不幸强开始于这个房间,也终止于这个房间。

智子的父母在这个房间里两情相悦,但她的亲生父亲却在这个房间走完他的一生,使得母亲从此把自己锁在痛苦的记忆深渊中。

经过十九年的封闭岁月,当这个房间再度开启的时候,智子的继父和家庭教师又双双命丧于此。

智子怀着伤感的心情,轻轻抚磨着已被拂去尘埃的家具和日用器皿,仿佛是在和这里逝去的亲人做心灵交流。

智子在房间里缓缓地移动着脚步,六月的夕阳从开启的窗子恣意地投射进来,窗外茂密的山茶树叶也将智子的上半身映得斑斑驳驳。突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女佣阿静出现在门口。

“大小姐,有客人到访。”

“客人?是哪一位?”

“他说是东京加纳律师事务所的人。”

智子也曾听过加纳律师事务所的名字,知道他们和养父的关系。

(大概是来处理善后事宜的吧!)

“好的,你先请客人到前厅,我这就去。”

“是。”

阿静刚一转身,便发出一声惊叫:

“啊!你……”

进来的人是多门连太郎。

“是你。”

智子原本苍白的面孔,一下子泛起了红晕。

“开什么玩笑!你怎么会是加纳律师事务所的人?”

多门连太郎关切地看着智子,眼神中透出热烈与温情。

“对不起,因为我等不及了,所以求经允许就闯进来。不过,我真的是加纳律师事务所的人,不信请过目。”

说着,多门连太郎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信封,上面字迹工整地写着:

大道寺智子小组亲启

加纳律师事务所加纳辰五郎

智子听说过加纳辰五郎是一位具有很高知名度的民事诉讼律师。

“我现在可以看吗?”

“当然!”

智子轻轻撕开封口,大致例览了一下内容之后,便把信装回信封里,然后回头对站在门边、神情不安的阿静说:“阿静,你先下去吧!”

“是。”

等阿静离去之后,智子才回头看着多门连太郎。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那间事务所工作。请坐。”

智子虽然隔着中国式桌子面对多门连太郎,可是她的心里还是感到一阵不安。

因为他的父母亲当初就是对坐在这张中国式桌子的两端。

“怎么了?”

“没什么。对了,你这次来这儿是……”

“事实上,我是来询问有关大道寺家遗产的事,不过说真的,这方面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我是新进人员……”

智子先是一拐,然后才微笑道:“呵呵!你这个样子……加纳律师还会雇用你?”

“另外还有一件事,我想征求你的同意……”

“哦?是什么事?”

“关于你嫁给我的事。”

智子脸上突然一阵滚烫,她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别说了,多门先生,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不,我不是在开玩笑,我真的是来向你求婚的。”

多门连太郎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一只手撑在桌上,一只手放在胸口上说道:

“智子小姐,我是认真的,而且我也已经洗心革面了。老实说,我自认条件还不坏,难道你认为我没有资格当你的丈夫吗?”

智子先是盯着多门连太郎看,但是过了一会儿却把脸转开。

“不行,不行!别说是你,任何人我都不嫁!”

“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我生来就命不好!凡是接近我的人,都会因为我这个克星而惨遭不幸。多门先生,请你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多门连太郎扯开喉咙大笑起来。

“哈哈……智子小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软弱?以前你可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别胡思乱想了,你怎么会是克星呢?那些被煞气团团围住的不幸者,是因为自身的力量不强,所以才会惨遭不幸的。可是,我就不同了。”

多门连太郎加强了语气地说:

“我的运势很好,一定能把你周围的煞气全都清除掉。”

他想绕过桌子去拥抱智子,可是智子却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

“不可以,你不要碰我!再说……再说,我还不很了解你。”

“即使有加纳律师的保证也不行吗?”

“他不过是你的雇主罢了。”

“好,那么再加上一位保证人呢?”

闻言,智子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微笑。

“呵呵!好像是在做生意似的。好吧!请你先告诉我,你的另一位保证人是谁?”

“是你的亲爷爷。”

“你说什么?”

“我说是你的亲爷爷,也就是十九年前在月琴岛上身亡的令尊的父亲。”

智子惊讶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多门先生,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

“那么……那么,爷爷现在在哪儿?”

“他就在边座岛上,而且是和我一起来的。”

智子大大的眼睛里就快溢出泪水了。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来这里?”

她的声音沙哑而颤抖,因为智子做梦也没想到在这世上,自己竟然还有一个亲人——爷爷。

“这个嘛……智子小姐,因为你爷爷先去崖边吊祭你的父亲。你父亲是你爷爷最疼爱的小儿子。”

“告诉我,爷爷志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我以前从不知道这件事?”

“智子小姐,如果你知道他的名字,就会理解为什么了。”

“那么,我爷爷的名字是……”

多门连太郎突然冲上去抱紧智子,不让她有挣脱的机会,然后才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了一些话。智子听了,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甚至忘记了的正被男人拥在怀中,只是茫然地看着多门连太郎。

“这件事……千真万确?”

“绝对不假!待会儿你就可以看到爷爷了。”

“那么……那么……我父亲他……”

多门连太郎又在智子耳边低声说了另外一个名字。

“智子小姐,这样你就明白了吧!纵然你父亲再怎么爱你母亲,他们还是不能正式结为夫妻。因此,你母亲在听到事情的真相时,无法承受这个打击。”

智子猛然推开多门连太郎,全身颤抖地跑到长椅旁边,极度悲伤地跪在地上辍泣。

原先智子一直怀疑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个专门玩弄女人感情的人,这件事情甚至严重伤害了她的自尊心,没想到……

她哭得伤心极了,并且哭了许久,直到多门连太郎悄悄来到她的身后把她抱了起来,吻干她脸上的泪水。

智子的情绪虽然还没有平静下来,却也不再从他的臂膀里挣开。

同一时间,衣笠智仁正坐在琴杆呷的前端。他刚才扔向崖下的花束,已被狂乱的漩涡卷冲得没了踪影。

太阳渐渐西沉,落日的余晖把衣笠智仁的侧面映照得曜曜生辉。衣笠智仁睁着微微湿润的双眼,望向大海的尽头。

夕阳没入地平线了!但是今天西沉的太阳,明天又将从东方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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