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家一共五兄弟,养大成年的只有三个,分别是章二河、章四海、章五洋。

其中混得最好的是小儿子章五洋,在沈阳当兵,娶得是团长千金杜爱华。

其次是二儿子章二河,在队上当会计,每天照样要下地干活挣工分,不过每个月有一块二的补贴。

再就是章四海,最老实巴交一个人,章家的老黄牛,闷头干活话不多。妻子薛芳草,和陈金花娘家沾亲带故,嘴甜会来事,因此比姜慧在家有地位。

章二河今天本来是和大队长去县里办事情去了,办完事回来走在路上就听见家里吵吵嚷嚷,急忙往家里走。

一进家门,就见老娘幺妹满脸泪水无助望着他,而妻子姜慧拎着镰刀站在明显被砍坏的木柜前,神情冷漠。

“老二啊,你可算是回来了,妈我和你妹妹要被你媳砍死了。”陈金花抱着章思甜失声痛哭,“我活了这把年纪,居然叫儿媳抄了家,我还有什么脸活下去。老头子,你怎么去的那么早,不把我们两娘儿两一块带走,免得留在世上被人作践。”

一听陈金花这哭诉,大孝子章二河火冒三丈,恶狠狠瞪着姜归:“你干的,你疯了是不是。”二话不说大步走向姜归。

“妈,你快跑。”自从章二河出现,哥哥狗蛋儿就把小丫丫给了弟弟,见状立刻冲上去抱住章二河的大腿,大喊:“妈,你快跑,爸要打你。”

姜归愣了愣,看着瘦弱的小男孩使出吃的劲阻拦章二河,忽然有点理解姜慧的愿望了,姜慧的愿望不是报仇而是请求她为三个孩子保驾护航,让他们拥有快乐的人生。

“起开!”章二河大怒,推了推大儿子,发现这小子手脚并用缠住不放,怒上心头,用尽全力撕扯。

八岁的小男孩哪里承受得住一个成年人的力道,当下痛得惨叫。叫得姜归心里紧了紧,三步并作两步,举着镰刀就劈向章二河。

“不要啊!”众人惊呼,胆子小的甚至闭上眼不敢看,只听见章二河惨嚎一声,下意识睁开眼,就见章二河抱着胳膊嚎叫,哪有想象中的血花四溅。

姜归又不傻,怎么可能把人劈出血来,出了血事情就大了,她会变得被动,可要是把人打一顿,那只是家庭内部矛盾,派出所都不会管。于是姜归用镰刀背一面,劈头盖脸地打章二河。章二河几度想反抗,可他能打得过姜慧却打不过姜归,明明力气更大,却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

围观村民都惊呆了,包括狗蛋儿牛蛋儿兄弟,嘴巴张得老大,能塞进去一个鸭蛋。太过目瞪口呆的结果就是没一个人出面制止,直到陈金花哭喝一声:“反了天了,女人打男人,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快帮忙啊,二河要被打死了。”

陈金花喊得焦急万分,自个儿却不敢靠近一步,显然是怕被姜归一块打了。她这个当亲娘的都不冒险阻止,其他人怎么愿意,倒是章大伯娘心疼侄子,想上前,被牛二婶子一把拉住:“章二河以前没少打姜慧,怎么,还不兴姜慧打回去了,”斜一眼心急如焚却只会在原地跺脚的陈金花,“女人打男人怎么了,女能顶半边天,男人做错了就该打,活该!”

陈金花怒目而视:“让你儿媳打你儿子去。”

牛二婶子一撂眼皮子:“我儿子又不打媳,我儿子更没有纵着我抢儿媳的东西补贴小姑子,没事我儿媳打我儿子干嘛。自己没本事养不起老娘妹子,就挖媳亏待儿子女儿,这种男人活该挨打。”

陈金花气了个倒仰。

牛二婶子不以为然还幸灾乐祸地歪了歪嘴,把陈金花气得眼冒金星,忽然看见了大步走来的章大队长,如遇救星:“大队长,你快来看看,要打死人了。”

章大队长虽然姓章不过和章二河家关系早就出了五服,他是和章二河一块回来的,章二河听着动静不对先走了一步,大队长听着都是娘们的声音,就不想掺和,结果听到了章二河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这才决定调转脚步过来看看。

等章大队长进了门,姜归也停手了,鼻青脸肿的章二河躺在地上,把章大队长吓了一大跳,惊疑不定地看着手握镰刀的姜归:“这是怎么回事?”

姜归淡淡道:“家庭内部矛盾。”

章大队长噎了噎:“有矛盾好好说,怎么能动手,还动上刀了,还不赶紧放下。”

姜归就扯了下嘴角:“章二河就喜欢这么解决矛盾,他以前不就是这么打我的。我一个女人家力气没他大,不拿刀等着被他打死吗?”

章大队长哽住了。看看勉强爬起来的章二河,又看看气得跳脚的陈金花,再看看和以前判若两人的姜归,“这到底怎么回事,这么就闹起来了?”

“大队长,这事可真不能怪姜慧,姜慧也是实在被得没办法了。”牛二婶子赶紧落井下石,她和陈金花不对付久亦,这个陈金花一天到晚不是炫耀儿子们听话就是女儿多漂亮,德行。

牛二婶子噼里啪啦添油加醋一番说,末了道,“你看看丫丫,都快被饿死了,那粉对丫丫来说是救命口粮,可对思甜来说就是个零嘴儿,怎么着都没有紧着思甜不紧着丫丫的道理,何况这还是丫丫大姨给丫丫的。陈金花这事办得不地道,传出去还当我们南桥沟就是这风气,以后谁家敢把女儿嫁进来。”

“你放屁!”陈金花急中生智,“这粉是姜慧自己要给思甜的,让思甜补补。老二,你也知道的是不是。”

章二河知道点,姜慧向他抱怨过,说妈把粉拿走了一大半给甜宝儿,丫丫没得吃。当时他就说你当嫂子的怎么那么小气,不就是一点粉,给甜甜吃怎么了。

眼下章二河当然得配合陈金花,于是点头:“是姜慧主动给思甜的。”话音未落,章二河嗷得叫了一声,惨白着脸捂着裤.裆慢慢蹲了下去。

姜归收回腿,“我给的,我还没这么贱,章二河,要点脸吧。我姐前脚刚走,你妈就拿着个罐子冲进来,二话不说倒了一小半粉出来,她自己拿着剩下的大半袋粉走了,腆着脸说章思甜胃口差,让她甜甜嘴。我真是从没见过像你们这样厚颜无耻的母子俩,想疼女儿想孝顺老娘照顾妹妹,靠自己双手去争,从别人碗里抢吃的,还是跟个吃的孩子抢,你们俩就不是人。尤其是你!”

姜归厌恶地踢一脚已经躺在地上呻.的章二河,“你妈疼自己养闺女不管丫丫死活,孙女当然没有女儿亲。可章二河,丫丫是你亲生女儿,你为了孝顺老娘疼妹妹居然也不管她的死活,你算什么男人。你这种人就不配结婚生孩子祸害别人,该跟你妈过一辈子。”

一时之间,屋子里竟然出现死一般的寂静。

陈金花心头发寒,知道自己的名声要是这样下去就要完了,眼珠子一转,掉起泪来:“好了,你别说了都是我的错行不行,我不该心疼甜宝儿生下来就没了爹,生怕委屈了她。我就应该饿死她,让你们少个负担。”

“少在这胡搅蛮缠装可怜,谁说过要饿死章思甜了,是你为了养女儿想饿死我的女儿,但凡你不是把心偏到咯吱窝,谁不想好好过日子。你自己看看章思甜,再看看这家里其他孩子。她章思甜每天能吃.精细粮食每年都能穿新衣服,其他孩子呢,一年到头吃不了几回精细粮食,衣服都是补丁叠着补丁。要是你养家那我没话说,可养家的是我们,凭什么我们的孩子吃糠咽菜像个乞丐,你的女儿却像是地主家的小姐。”

章家整体条件在村里算得上好,是陈金花太疼女儿,什么都想扒拉给女儿。家里东西就那么多,章思甜得的多了,其他人得到的自然就少了,所以章家其他人日子过得比村里多数人都差。

“你胡说什么!”陈金花被地主家小姐吓了一跳,急声:“是甜宝儿三个哥哥心疼她,可怜她没了爹,长兄如父,照顾妹妹怎么了?”陈金花突然懊恼,她应该说粉是老五寄回来的堵上姜慧的嘴。

章二河忍着痛楚附和:“我乐意养我妹妹。”

“所以你就不养你儿子不养你女儿,眼睁睁看着他们忍饥挨饿,流着口水看章思甜吃。”姜归讥笑,“你自己想养就算了,还着我跟你一块养,挖我娘家的东西养你妹妹,章二河,你的脸呢。”

章二河顿了顿:“甜甜没了爹可怜,你怎么这么小气,和个小姑娘计较。”

“丫丫倒是有爹,可比没了爹的章思甜更可怜。章二河,你还不如死了算了,他们日子还好过一点。”

一听这话,陈金花怒了:“你说的什么话,你才要去死,当媳的居然敢打男人,还咒自己男人去死,这日子没法过了。”

姜归冷笑一声:“是没法过了,再跟你们过下去,我儿子女儿都得被你们虐待死,章二河离婚吧。”

章二河愣住了。

“离就离,你这样泼以为谁稀罕,我看以后谁敢娶你。”陈金花求之不得,她儿子长得体面,又是会计,多得是黄花闺女想嫁。倒是姜慧,嫁过人生过三个孩子又是个骂婆婆打男人的泼,看谁愿意娶她。要不了几天,姜慧就会哭着跪着来求饶,在村子里,她一个离了婚的女人,要受的罪多着呢。

陈金花视章二河:“赶紧跟她离婚,咱们家要不起这样厉害的媳,留着她,我和你妹妹早晚被她弄死了。”

章二河铁青着脸咬牙切齿:“离婚就离婚!”当着这么多的人别婆娘摁着打,要是不离婚,他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你滚,孩子得留下。”他怎么可能把孩子给姜慧,那是他们章家的种。

狗蛋儿和牛蛋儿齐齐变:“我要跟妈妈。”有妈的孩子像块宝,姜慧会偷偷藏下好吃的喂给他们,章二河却只会要求他们孝顺让小姑姑,时不时还会因为小姑姑哭了揍他们。跟爹还是跟妈,一目了然。

被儿子拆台的章二河大感丢人,下意识抬手就要扇过去,只刚一抬手就被姜归一镰刀砸在手臂上,疼得他整个人都抽了抽:“你!”

章二河瞪视姜归,语气不可思议:“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变了个人似的!”其实不只章二河这么觉得,在场所有人都觉得姜慧反常,之前的姜慧温柔到软弱,现在的姜慧却彷佛母老虎。

“我要是再不变,我们母子四个就得给章思甜当牛做马一辈子。我想通了,现在是新社会,人人平等,她章思甜凭什么就比别人高贵,你妈还以为自己是旧社会的地主婆她女儿是地主家小姐,我们是你们章家的下人,所以天生就该伺候她们。”姜归忿然,“这是剥削,干得多吃得少,不用干吃得多,可不是剥削吗?你们家就是地主做派,我要去公社举报你们。”说着就要往外走。

陈金花骇然,这会儿是七五年,最那一阵已经过去,可阴影至今尚存,一听举报、公社、地主这种字眼,陈金花顿时吓破了胆:“二河,拦住她。”

章二河也急:“你别胡来。”

“二河家的,你别冲动。”大队长头疼极了,真要闹到公社,举报应该成立不了,这两年不闹腾这些事了。何况是媳告婆婆剥削,这一看就是婆婆欺负小媳,扯不到地主上头,这在村里不少见,就是这陈金凤的确过分了点,把自己闺女养得白白胖胖,孙子孙女却瘦得皮包骨头,太过偏心眼了,不怪老实人姜慧都不忍了。

“有话好好说。”大队长不想把事情闹到公社,他这个队长丢人啊。

“跟他们说不明白,他们想扣下我孩子当奴才使,我这个当妈别说去公社告,就是去县里,市里,省里都得告他们。”姜归指了指三兄妹,“我还在,三个孩子都过成这样,离婚我走了,只留下这三个孩子在章家。章二河是个没良心的,眼里只有他妈他妹,他妈让他卖了儿子女儿养妹妹,他都会照办。陈金花眼里更是只有她宝贝女儿,现在又恨上我了,我一走,我这三个孩子早晚被他们折磨死。”

“宁跟讨饭娘,莫跟当官爹。”牛二婶子叹气,“可不是这个理吗,让当娘的舍下三个孩子,怎么可能。”

“那是我的种!”章二河怒气冲天:“就没听说过谁家离婚让女人把孩子带走的。你要去告就去告,我不信里公社会由着你胡搅蛮缠。”显然章二河没有像陈金花那样被唬住。

“狗蛋儿牛蛋儿得留下,丫丫你可以带走。”陈金花却是这么说的,孙子还是要的,狗蛋儿还是长孙。何况这么大都能帮家里干活了,至于吃的孙女她才不稀罕,留下来就是个拖油瓶。

章二河看一眼陈金花,也道:“丫丫你要就带走,狗蛋儿两兄弟你休想。”

姜归冷笑:“章二河,你可真不是东西,比你妈陈金花都不是个东西,你妈还知道疼女儿。”

章二河脸发青:“你不是要孩子,我把孩子给你了你又来说这种话,这样的话,你一个都别想带走,女儿我来养。”

“被你养死吗,儿子就和你一样当奴才伺候你妈你妹,你犯贱别想拉我的孩子跟你一块犯贱。不让我带孩子走,好,那我也不走了。我在章家一天,你们张家别想过一天安生日子。”姜归举起镰刀就砸破了玻璃窗,望着惊怒交加的陈金花慢慢挑起嘴角,出一抹恶意满满的怨毒笑容,“看好你的宝贝女儿。”

陈金花骨寒栗,那一瞬间彷佛被毒蛇盯住,浑身的血都为之冻结,她下意识抱紧女儿,颤声:“你想干嘛?”

“你猜。”姜归语气阴森森的,骇得陈金花无意识后退一步。

人便是如此,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现在姜归就属于那个横的,而章家没有不要命的,所以他们害怕耍横的姜归。

别说陈金花,就是旁边的人都被姜归堪称恶毒的表情吓住了,后背一阵一阵冒凉气,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被疯了,疯子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章大伯娘心口噗通噗通跳,不禁劝陈金花:“要不让她把孩子带走了,别把人出个好歹来。”

陈金花咽了口唾沫,一边是恐惧,一边是不甘。

“姜慧,你疯了是不是?”章二河额角青筋暴跳,双手紧紧握成拳想冲上去教训这个无法无天的女人,可又畏惧不敢上前,方才那一顿打实在是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大队长,你就由着她这样胡来,还有没有天理了。”陈金花扭头找章大队长撑腰。

章大队长烦死章家人了,还不是他们搞出来的破事,把好好一个人成这样。他们自己不敢招惹发疯的姜慧,就想推他出去,难道他就不怕吗?望一眼拿着镰刀满身煞气的姜归,章大队长也怕啊,真怕对方一句话不满意就砍了他。

“离婚不是小事,这样吧,把二河的老丈人请来,你们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那就没他的事了,章大队长觉得自己机智极了,不愧是能当上大队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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