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茶刚巧递到怀桃手里, 怀桃抿一口含在嘴里,还没来及咽下去, 听见大姑娘颐指气使的一句“妙言”, 差点笑得呛住。

美人一边笑,一边咳嗽,旁边阿琅连忙替她抚后背,很是不悦,赶在怀桃开口说话前, 狠狠瞪向大姑娘。

阿琅毫不客气:“大姑娘好灵巧的心思,竟然将算盘打到太子殿下头上。”

大姑娘没能听出她言语中的讥讽, 昂起下巴,理直气壮:“待日后太子登基,怀家便出了两个皇后,你放心, 只要你能替我说成这门亲事,我保证, 日后我做了皇后,一定不会赶你出去, 你可以继续留在皇宫做你的皇太后。”

阿琅:“凭你也配。”

这句话, 大姑娘倒是听懂了。

大姑娘怒目相视,看向怀桃:“你身为皇后,就是这样管教你身边的下人?成何体统!”

“放肆!”阿琅上前就要一巴掌打过去。

巴掌没落下,被怀桃拦住。

美人笑得喘不过气,问:“堂姐, 你真想嫁给太子?”

大姑娘真诚地点点头:“不是想嫁给他,而是一定要嫁给他。”

美人强忍笑意,装出一副迷茫不解的样子,问:“以前从未听堂姐提起过,怎么忽然如此坚定,难道堂姐一直都钟情于太子殿下吗?”

大姑娘被问住,略微怔了怔。

她过去一心想要嫁入宫中,当皇后才是她的第一选择,不管皇位上坐着的人是谁,只要皇后是她就行。她从小的愿望,就是将来有一天能够母仪天下。

在怀家大房的人眼里,除了一个皇帝,心中再容不下其他人,他们沉浸在对皇权的崇拜中,哪怕这个皇帝早已失势,他们也视而不见,只想讨好皇位上坐着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再没有人比怀家更忠于皇帝。

只可惜,皇帝从未相中过怀家大房的“愚忠”。

在暗涌潮动的皇城中,怀家能够安然无恙地存活至今,完全是因为祖宗庇佑。

大姑娘定了定神,“你别管这么多,总之我说要嫁,就一定要嫁。”

自怀桃承接圣旨嫁入宫中后,大姑娘诡计未能成功,在家里哭了大半月,哭皇后之位与她擦肩而过,好不容易振作起来,在榻上翻来覆去想了数天,决定还是不能放弃她的皇后心愿。

既然她的第一人选被人夺了去,那么她就只能寄希望于她的第二人选了。

大姑娘见怀桃只是笑,迟迟不给回复,不由地有些着急:“堂妹,你倒是给句话。”

怀桃笑意未减,看傻瓜一样的眼神望过去,语气里透出欣赏:“堂姐,你可真是我的开心果。”

大姑娘先是得意笑了笑,而后反应过来,皱眉怒问:“你什么意思?”

怀桃啧啧摇摇头。

可想而知她沉浸在对信王的痴迷爱恋时,脑子有多愚笨,竟然会跳进大姑娘的陷阱。

被这种蠢货算计成功,就算没死,只怕事后也能羞死。

怀桃抬眸。

她会被大房的人用毒-药灌死,兴许不是因为她那时脑子不清楚,而是因为一直有阿琅守在她身边,所以别人害不到她,阿琅被她赶走后,大房的人甚至用不着下药,而是简单粗暴地以家门之耻的理由灌了她毒-药。

没有阿琅,她不知在怀家死了多少次。

不管太子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将阿琅派到她身边,至少他真真正正派人护住了她。

只可惜,是她自己蠢笨,被爱情迷昏了脑袋。

怀桃从遥远的记忆中回过神,她敛起笑意,心中有了主意,同大姑娘道:“你可知太子殿下是何人,他要娶谁,我完全做不了主。”

大姑娘恼怒道:“你是皇后,连这点事都做不成,那你还当什么皇后?”

怀桃:“那你来当啊。”

大姑娘一愣,“你愿意将皇后之位让给我?”

怀桃和阿琅对上视线。

两人的目光里不约而同地写着一句话。

——怎么会有人蠢到这种地步?

怀夫人及时止住大姑娘,殷勤讨好怀桃:“桃桃,倩儿她不是有心冒犯你,你在怀府住了这么多年,也知道你堂姐就是这个性子,直来直往,率真开朗,她心是善良的,只是因为怕你在宫里孤立无援,所以才想要嫁给太子殿下,日后你们互相有个帮衬。”

阿琅插嘴道:“夫人,你是想让大姑娘称小姐为母后吗?”

怀夫人笑道:“不过一句口头称呼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阿琅知趣地站回去。

大大一个白眼。

怀夫人视而不见,脸上仍笑兮兮的。只要能圆了大姑娘的心愿,她这个做娘的,能忍受所有挑衅。

怀夫人低声问:“桃桃,你意下如何?”

怀桃屏退周围宫人。

她故意装作很是为难的样子:“婶婶,只怕这件事”

大姑娘立即打断她,甩出自己的杀手锏:“怀桃,你要是不帮我,我就抖出你和信王的事,到时候看你这个皇后如何服众。”

怀桃泪眼盈盈:“我帮你就是。”

怀夫人和大姑娘心满意足地离开,待人一走,阿琅一拳打在几榻上,差点没将几榻打断。

“这两个贱人!”

美人的声音娇怯怯:“阿琅,冷静点。”

阿琅看过去,美人揩掉刚才假惺惺挤出来的泪珠,提裙站起来,眉开眼笑,打开衣橱,挑选衣裳首饰。

阿琅一愣:“小姐,你不生气吗?”

美人哼起小调来:“为什么要生气?我心情好着呢。”

阿琅听不懂:“小姐,难道你真的打算帮大姑娘吗?”

美人点点头:“真的。”

阿琅有些着急:“小姐,她们脑子有病也就算了,怎么连您也”顿了顿,继续道:“那可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别说嫁了,只怕大姑娘今天这番言论传到太子耳里,整个怀家大房的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美人挑出件她常穿的纱衣,左右比对,“阿琅,你吵得我耳朵疼,我知道那是太子殿下,所以我更要帮她了。”

她挑好了衣裙,又去挑首饰:“我不但要帮她,而且要尽快安排她和太子殿下的会面,得赶在我病好之前,将她送到殿下面前。”

阿琅急得跳脚:“小姐!”

美人回头道:“阿琅,你说要是堂姐穿着我的衣裙戴着我的首饰去见太子殿下,他会作何反应?”

阿琅好像明白了什么。

小姐是想让大姑娘自寻死路。

怀桃将挑好的衣裙和首饰递给阿琅,“你现在就去将这些送给她,哦对了,记得替她梳个和我一样的发髻,我素日是怎么打扮的,你就怎么打扮她,午膳一过,你带着她去东宫,太子那个时候应该回宫小憩了。”

阿琅小心翼翼提醒:“小姐,殿下他会生气的。”

怀桃心情愉悦,点了点阿琅的鼻尖,“我就喜欢看他生气。”

阿琅:“小姐”

怀桃眨眨眼:“你放心,我在病中,他不会对我怎么样。”

阿琅劝不住,只好应下。

午膳一过,阿琅带着大姑娘往东宫去,大姑娘叽叽喳喳问个没停:“殿下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阿琅看了眼不自量力的大姑娘,难得有心情,为她默哀一回。

她耐心地回了三个字:“不知道。”

大姑娘:“我一定会讨殿下的喜欢。”

阿琅冷笑一声。

等入了殿门,刚好碰见太子殿下从外面回来。

阿琅站着,阴差阳错地,刚好挡住大姑娘半边身子,大姑娘坐在圈椅里喝茶,不由自主摆出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太子一进屋,匆匆瞄了眼,没看清楚,只是瞧见大姑娘露出的一截衣裙与满头珠翠,以为是怀桃,随口问:“大正午的,你来做什么,日头晒,要是晒晕了你又该掉眼泪喊难受”

话未说完,走至跟前,大姑娘站起来,先是猛地望一眼太子,像是要将他刻进眼里,痴痴唤一句:“太子殿下。”

太子一瞬间敛起所有柔情。

只剩寒彻入骨的冰冷。

“你是谁?”

大姑娘娇羞道:“回殿下话,我是桃桃的堂姐,桃桃托我给殿下送点心。”

太子看都没看她一眼,剜向阿琅。

阿琅深呼吸一口,随意找了个理由,拔腿就往外跑。

殿内只剩下大姑娘和太子。

大姑娘欢喜雀跃,完全无视掉阿琅逃跑时的害怕神情以及此刻太子眸中看死人一般的眼神。

大姑娘大着胆子打量太子。

果然是人中龙凤。

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俊更有气势的男人了。

大姑娘对太子一见钟情,从前想要嫁给老皇帝的执念此刻消失得干干净净,她甚至幡然悔悟,暗骂自己真是愚蠢,竟然放着年轻的太子不要,一心想着嫁给老皇帝。

太子神色寡淡,嫌弃的目光迅速一扫。

这个女子,穿着怀桃的衣饰,同怀桃做一样的打扮。

呵。

小东西可真放肆,竟还学会恶心人了。

大姑娘按捺不住,上前搭话:“殿下,桃桃说您尚未娶亲”

太子终是看她一眼,目光令人不寒而栗,大姑娘被吓住,她不敢再说话,递出食盒,手止不住地发抖:“殿下,吃吃点心”

太子收回视线,嘴里轻飘飘唤了声:“来人。”

小黄门从帘后而出。

太子:“将她拖下去,扒掉衣裙首饰,赏一百鞭。”

大姑娘大惊失色,手里的食盒摔到地上,牙齿都在颤:“太子殿下,我做错了什么您要这样待我,我是桃桃的堂姐,桃桃是皇后,您不能罚我”

话未说完,便被小黄门堵住嘴巴,压着跪下。

大姑娘惊恐地看着太子,太子袍服翩翩停在她跟前,山竹松柏绣边的广袖下露出玉扳指,他拈一截手帕,隔着帕子,摘掉她鬓边的翡翠步摇。

太子平静的声音如清泉流淌:“孤送给皇后的东西,凭你也配戴它?”

说罢,他扬长而去,连软轿都不曾吩咐,快步往椒殿而去。

大姑娘的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

躲在暗处的阿琅暗悄悄地抄近道,拿出夜里飞檐走壁的功夫来,先太子一步,回到椒殿。

阿琅气喘吁吁,“小姐,快,快躲起来,殿下过来了!”

美人回过头。

阿琅一愣。

“小姐,你怎么了?”

美人面色苍白,看上去像是奄奄一息的样子。

怀桃骄傲地笑道:“怎么样,我这个‘病美人’的妆是不是很好看,连你都被唬住了。”

阿琅摊开手,叹道:“小姐——”

美人往脸上加了几点泪痕,眼睛画得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一场,她问:“堂姐呢?”

阿琅一五一十交待。

美人心满意足:“先让她尝尝一百鞭的滋味,往后还有她受的。”

刚说完,殿外响起通传声。

是太子来了。

小黄门的声音尚未落下,太子怒气冲冲,掀帘而入。

怀桃顺势扑进阿琅怀里,开始真情实感地做戏:“阿琅,我的命好苦,我的心好疼,万一殿下真的看上堂姐,我我”

太子冷眼旁观,“你什么?”

怀桃缓缓仰起一张小脸,假装震惊,短暂的惊讶之后,是无能为力的慌乱与沮丧,声音病怏怏的:“殿下,您来了。”

太子先是一怔。

半日未见,她脸色竟变得如此之差。

他挥挥手,屏退阿琅,而后走到阿琅刚才站的地方,代替阿琅,任由美人将自己抱住。

怀桃一喘一喘的,装得逼真:“我好难受,好像快要死掉了,你快抱紧我。”

太子满腔质问到了嘴边,只能咽回去。

他仍是不悦的,但语气柔声许多,话里带着几分宠溺:“孤又不是御医,难道抱抱你就能治好你吗?”

她语气坚定:“能。”

太子垂眸,双手捧住她的漂亮脸蛋,看了一会,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伸手使劲一揩。

一搓一层厚厚的胭脂水粉。

全是画出来的苍白憔悴。

太子语气一沉:“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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