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贵妃和昭将军呆若木鸡。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 他们万万没想到太子的心思竟能如此深沉缜密,不但能暗中劝服先帝退位让贤, 而且还能沉住气瞒这么长的时间。

若不是他们今日想要逼死小皇后, 只怕太子还会继续瞒下去,直到——

昭贵妃和昭将军相对一视。

两人心中紧张不已。

难道太子早就窥出他们的意图?

昭贵妃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余光去瞥,瞥见太子面容含笑,眼梢微挑, 一派帝王气势。

“昭太妃。”

太子的声音低沉悦耳,简单的一句敬称, 却吓得昭贵妃瑟瑟发抖。

昭贵妃双腿一软,还好旁边的宫人及时扶稳,这才不至于在众人面前出洋相。

昭贵妃挤出一个笑,尽量不让自己露出端倪, 心虚地应了声:“殿下。”

太子敛起嘴角,冷漠疏离的目光往前一搭, 似是有着看透人心的力量。昭贵妃忙地移开视线,不敢与太子对上, 一双手死死抓住袍角, 呼吸不太顺畅。

太子:“如今该唤陛下,而非殿下。”

他这一句话落下,在场的臣子们立即知趣地伏倒在地,高呼:“新皇万岁。”

太子笑了笑,并未让人起身, 声线如玉石一般,清脆响亮:“爱卿们的奏折,是撤回去,还是留下来让朕批注?”

这些人原本是随着昭将军一起来的,如今哪里还敢向着昭家,就连其中少部分知晓昭家起事的人,也开始摇摆不定。

若继续起事,那便是弑君。

夺嫡与弑君,天壤之别。

太子往旁使一个眼神,小黄门将端着的奏折全都丢到地上。

众人连滚带爬,忙地将自己刚才上奏请求让小皇后殉葬的折子收回去藏好。

昭贵妃浑身颤抖,想要悄悄离去,刚转过身,便被人喊住:“昭太妃,方才你说父皇托梦,孤独伶仃,你陪伴父皇多年,就由你下去陪父皇罢。”

一句话听得昭贵妃魂飞魄散。

太子向来心狠手辣,说一不二,她之所以敢谋事,是因为自觉占尽先机,提前在城中安插了将士,可是如今,太子却拿出先皇早已传位的圣旨。

他的深深心机令人胆寒,她本就心中有鬼,此刻见太子存了要杀她的心,哪里还顾得上以后的事。

“你敢!”

太子挥挥手,立刻就有小黄门将她拿住。

昭贵妃死命挣扎:“放开我!我是先皇的贵妃,你们不得对我无礼!”

太子负手在背,薄唇轻启:“将她嘴堵上,三日后活埋殉葬,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昭贵妃看向昭将军:“兄长救我!”

昭将军站在那,眼睁睁地看着昭贵妃被堵上嘴,他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给小皇后备的坟墓,到最后却成了昭贵妃的索命地,太子借力打力,打得他们不知所措。

昭将军清楚地明白,他现在要是站出去给昭贵妃求情,逼迫太子不得殉葬昭贵妃,太子誓必会盯紧昭家。

昭将军深呼吸一口气,走到昭贵妃面前,含泪低头耳语:“妹妹,你放心,哥哥一定会替你报仇。”

昭贵妃瞪大眼。

想要说话,嘴却已经被堵上,唯有两行清泪不甘心地往外抛洒。

被拖下去的时候,昭贵妃一直盯着昭将军,她知道,他说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成为了弃子。

只怕不等三日后她被太子活埋殉葬,为避免她在太子面前乱说话,她家兄长就会先一步杀了她。

昭贵妃算计了一辈子,从才人一路扶摇直上,万万没想到,最后竟会栽在至亲的手上。

当天下午,昭贵妃的死讯传来。

上吊自杀,留下遗书,信中所言,甚是思念先皇,迫不及待想要与先帝共赴黄泉。

若是有心人仔细查看,便会看出,昭贵妃死前曾剧烈挣扎,双手指甲里皆是皮屑。

她是被人活活勒死的。

消息传回信王府,信王大惊失色。

他因昨日怀桃未曾赴约正沮丧不已,将自己锁在屋里整整一天,是以并未及时关心宫里的消息。

昭贵妃和昭将军召集朝臣逼怀桃殉葬的消息和昭贵妃自杀身亡的消息,几乎是同时传到信王耳里。

信王当场晕死过去。

醒后,先是问:“母妃怎会自尽?”

再又问:“皇后如今怎么样了?”

心腹从昭府那边打探一些事情,将昭贵妃被勒死的事,小心翼翼地告诉信王。

信王一听,便知其中蹊跷。

“是舅舅!竟然是舅舅!”信王既伤心又愤怒,喘着气,连话都所不太清楚:“他怎能如此狠心,我母亲可是他的亲妹妹!”

信王擦干眼泪,亲人的背叛与亲生母亲的逝世,令他再也无法思考,他处在崩溃的边缘,颤抖着拿起一把匕首藏在袖里,径直往昭府而去。

他虽胆小懦弱,但他并非缩头乌龟。他母妃明明还有一线生机,哪怕皇兄下了命令让她殉葬,但皇兄留出了三天时间,为的是什么,想必舅舅比他更清楚。

可舅舅不但没有向皇兄求情,反而痛下杀手,杀了母妃。

舅舅不该这样做。他不该为了他的谋反大计,除掉母妃。

弑母之仇,不共戴天。

不多时。

昭府鸡飞狗跳。

谁都没想到,斯斯文文的信王殿下,哭丧着一张可怜脸而来,趁人不备,做的却是狠戾事。

信王借由丧母之痛,寻求安慰共商大计的理由,将其他人屏退,他哭了好一会,待昭将军放下防备,顺势往昭将军的茶里下了药。

信王捅了昭将军三刀。

一刀捅在背后,一刀捅在心口,最后一刀,捅在脖颈。

他一辈子都没做过杀人的事,第一次做,杀的竟然是自己亲舅舅。

待杀完人,信王连沾血的衣物都不曾换下,直接入了宫,将昭家的阴谋和盘托出。

太子站在金銮殿上,望一眼低下跪着的信王,声音淡淡的,疏离冷漠:“楚文,你真是伤透朕的心。”

信王脸上满是疯狂的笑容:“皇兄过奖了。”

太子撩袍自阶而下:“楚文,你本有机会能与朕斗上一斗,为何不拼一把,万一赢了,皇位便是你的。”

信王缓缓抬头,他的眼中满是泪水,“皇兄,我从来都斗不过你,我不想斗,也不能斗。”

太子摩挲玉扳指,踱步往前:“为何不能斗?”

信王想起什么,眼中闪过一抹柔情与苦涩:“因为桃桃嫁的人,不是父皇,是你。”

太子:“她嫁的人,是父皇,还是朕,又有何干系?”

信王含泪大笑,“皇兄,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你的无情与冷漠,旁人怎么学都学不来。桃桃爱你,难道你察觉不到吗?”

太子略微失神,“她爱朕吗?”

信王笑得更大声。

不多时,太子望一眼殿外,黄昏沉沉,眼见就要天黑。

这个时候,椒殿的小东西该嚷着肚子饿要传晚膳了。

太子收回视线,“楚文,看在你迷途知返的份上,朕不杀你,朕会将你流放至蛮荒之地,在那里,你可以继续做你的信王,但你一辈子都不许再回皇城。”

信王一怔,他做好了死的准备,却没想到太子竟不杀他。

他什么都不顾得,仰头求道:“皇兄,求你让我最后再和桃桃见上一面。”

太子瞬时恢复冷峻的神情:“痴人说梦。”

信王颤抖着爬过去抱住太子的腿,“皇兄,求求你,让我最后再见她一眼,我不和她说话,我就站在远处瞧一眼”

话未说完,已被太子一脚踢开。

夕阳无限好,金光自殿门倾斜而入,太子迈进金光中,浑身上下像是染了一圈光晕,他侧头丢下一句:“楚文,当年在明府救下桃桃的人,是朕。”

信王再次被巨大的绝望席卷拍打。

片刻后。

金銮殿传出信王如鬼泣一般的笑声,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声音里满是绝望。

椒殿。

太子特意命人不得在后宫宣扬他于议事房说的传位一事,是以椒殿的宫人见到他,仍然称呼“太子殿下”。

“殿下,娘娘已经传膳,是否需要另外吩咐御膳房再传膳?”

太子:“不必,朕”咳了咳,及时改口:“另外,无需再备碗筷,孤和皇后用同一副即可。”

说完,太子往里而去。

撩开帘子,绕过屏风,摆满美味佳肴的长桌旁,娇人儿正高高兴兴地啃着红烧肉。

她吃得专心,他放轻脚步,悄悄屏退在旁伺候的宫人,接过阿琅手中夹菜的筷子,立在旁边,任由她吩咐。

“我要吃这个,那个,还有那个。”

他将她要吃的菜夹到碗里,递到跟前:“皇后吃这么多,不怕变成猪吗?”

她吓一跳,差点噎住。

太子忙地替她拍后背,端起茶水喂她喝一口。

“慢点。”

她气嘟嘟瞪他:“你作甚吓我!要是把我吓死了,我看你去哪里找我这么好看的心上人。”

太子捏一把她粉嫩的脸蛋,“确实找不到了,那可怎么办,孤要是把你吓死了,大概孤会伤心落泪。”

她推开他:“就伤心落泪而已吗?原来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值当。”

“那就再哭个七天七夜。”

她不满意,双手抱肩:“得哭上一辈子才行。”

空气里传来他浅浅的一声:“行。”她以为听错,惊喜地去仰起面庞望他。

太子弯下腰,重新捧了她的脸。

白瓷般的一个玉人儿,连生气时都不忘嚼嘴里的肉,真真是可爱至极。

他贴近,先是吻了吻她的两边脸颊,而后吻了吻她满是油光的两瓣朱唇,亲完了,做出嫌弃的神情啧啧两声。

她拉住他的衣角,腆着脸问:“楚璆,我的唇,甜不甜?”

太子:“甜,甜得满是红烧肉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说好的二更,送上。

尽量调节心情写下的一章,希望没有辜负你们的订购。

我知道,我再怎么有情绪,我也得好好更新,说好的完结前日更,就一定要日更。

以后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总之很感谢能遇见你们。

写文本该是件快乐的事,对我而言,它让我从很灰暗很丧的日子里走了出来,它给了我每天起床去做些什么的动力,每次情绪再怎么不好,我都能及时清醒过来,告诉自己还有很多读者在等着我更新,我必须将自己从不好的情绪里挣出去,去写每天的更新。坚持了大半年,没有放弃过,真的很庆幸。

很抱歉,我在这篇文的作者有话说里提了好几次自己的烦恼事,我希望你们开开心心的看文,不要受我的负能量影响。

至于其他的,我会自己好好消化。

总会熬过去的。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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