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是一场斗争。

我和我的偶像安德鲁·斯特林一样酷爱数据。我们都深知它的神秘、魅力和强大的力量。但是在我踏入他的领地之前,我从未领略过以数据为武器来开拓视野,使目光遍及世界各个角落的全貌。把一切的生命、一切的存在都简化成数字,看着它们汇成滚滚洪流,变得超然于世。

不朽的灵魂……

我曾经很喜欢SQL结构化查询语言——数据库管理的核心标准,直到后来,我被安德鲁和瞭望塔诱惑了。谁能不为之所动呢?它有着迷人的力量和优雅气质。因为他,我才开始充分认识到数据的价值,虽然他并不是直接的原因。他除了在大厅里对我友好地点头致意,询问我周末过得如何之外,就没对我多说过什么。不过,他不用看我胸前的工卡就知道我是谁(他真是聪明得惊人)。我想起了凌晨2点左右在他的办公室里度过的那些夜晚。SSD公司空无一人,我坐在他的椅子上,浏览着他那些书脊朝上的藏书,感觉着他的存在。那些书没有一本是迂腐而愚蠢的商界人士的自助书,而是一本又一本展现远见卓识的书籍。关于集中权力和地域的书:19世纪在天命论教条统治下的美洲大陆,第三帝国统治下的欧洲,古罗马人统治下的海洋,天主教和伊斯兰教统治下的全世界。(顺便说一下,他们都很重视数据单刀直入的力量。)

啊,单是从我偶然听到的安德鲁的谈话,细细品味过的他在备忘录的草稿上、信件和他正在写的书上的那些文字中,我就学到了那么多。

“错误就是噪音,噪音就是污染,污染必须被清除。”

“唯有胜利者,方可慷慨大方。”

“只有弱者才会妥协。”

“要么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要么不再把它当成问题。”

“我们为战斗而生。”

“会意者必胜;知情方能会意。”

我想要是安德鲁知道了我的所作所为会怎么看待,我觉得他会很高兴的。

现在,对他们发动的战斗展开了。

在我家附近的街上,我又按了一下钥匙扣,终于一个车喇叭发出了低弱的嘟嘟声。

找找看,找找看……啊,找到了。是一辆本田思域,瞧这一堆烂铁。肯定是借的,因为艾米莉亚7303的车此时正停在一个扣押汽车场——对这一意外成功的举措我很得意。以前还从来没想过用这一招。

我的思绪又回到了我美丽的红发女人身上。她说的那些,关于彼得·戈登的事,是不是在虚张声势?知识好笑就好笑在这儿:真话和谎言之间的界限极其微妙。但是我不能冒这个险。我得把车藏起来。

我又想到了她。

那个女人失魂落魄的眼睛,她红色的头发,她的身体……我不知道还能等多久。

战利品……

我迅速地查看了一下这辆车。车里有几本书、杂志、克里内克丝面巾纸、几只维他命水的空瓶、一张星巴克的餐巾纸、脱胶的跑鞋、后座上有一份《17岁》杂志,还有一本关于诗歌的课本……谁是这个对世界做出杰出贡献的日本科技产物的所有者呢?汽车牌照告诉我是帕梅拉·威洛比。

我会从innerCircle里再得到一点关于她的信息,然后去拜访她。不知道她长什么样?我要查一下机动车辆部以确保值得为她冒险。

车启动时没什么问题。小心翼翼地倒出来,不要招惹其他车主。不想当众吵架。

半个街区,开进小巷。

帕米小姐喜欢听什么呢?摇滚、另类、嘻哈、脱口秀和国内公用无线电台。预调装置能提供很多信息。

我已经构想了和这个女孩进行交易的策略:去认识她。我们将会在艾米莉亚7303的追思礼拜上相遇(没有尸体,没有葬礼),我会表示慰问。我是在她破案的过程中遇见她的。我非常喜欢她。哦,别哭了,亲爱的。没事了。你听我说。我们聚一聚。我会给你讲艾米莉亚告诉我的所有故事。她的爸爸。还有她爷爷来美国时发生的趣事。(我知道她在四处打探之后,就查看了她的档案。她的履历真有意思。)我们成了好朋友。我真的是悲痛欲绝……喝杯咖啡怎么样?你喜欢星巴克?我每天晚上在中央公园跑步后经常去那儿。不会吧!你也是?

看来我们确实有一些共同之处。

哦,一想到帕米,刚才的那个想法又浮上心头。她有多丑?

要把她骗上我的卡车可能要等一段时间……我得先把托马斯·赖斯顿杀掉,处理好另外几件事之后再说。不过,至少今晚我有艾米莉亚7303。

我开进车库,把车丢在里面——在我换掉牌照,让它沉没在克罗顿水库底下之前,它会一直呆在那里。但是现在我不能想这个。为了准备和我的红发女友之间的交易,我被弄得心劳神疲。此时,她正在我家中的密室里等候着,像一位妻子等待着自己的丈夫在劳心费神的工作结束后回到家里。

对不起,现在无法做出预测。请输入更多的数据,再次执行你的指令。

尽管是从世界上最大的数据库提取信息,尽管有最顶级的软件以光速查看艾米莉亚·萨克斯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但是该程序尝试了几次也没有成功。

“对不起。”马克·惠特科姆轻轻地按了按鼻子说。从这个视频会议系统上的高清晰屏幕上看,他鼻部的伤非常显眼。看上去伤得很重;罗恩·普拉斯基确实把他打得够呛。

这个年轻人吸了吸鼻子,接着说:“没有足够的详细信息。输出的和输入的几乎差不多。如果有一种行为模式的话,效果最好。所有能得到的信息只是她去了一个她从来没去过的地方,至少不是在那条路线上。”

直接去凶手家里了,莱姆灰心丧气地想。

她到底在哪儿?

“等一下,系统在更新……”

屏幕闪烁了一下,发生了变化。惠特科姆脱口而出:“我找到她了!20分钟前有RFID标签的扫描。”

“在哪儿?”莱姆小声问。

惠特科姆把它们放到屏幕上。是在上东区的一个僻静的街区。“在商店找到了两个匹配项。第一次RFID扫描持续了两秒钟。第二次稍长些,8秒钟。她也许是停下来查看一个地址。”

“立刻给博·豪曼打电话!”莱姆大喊。

普拉斯基按下快速拨号键,一会儿紧急勤务小组组长的声音就传进话筒。

“博,我发现了艾米莉亚的线索。她去找522,然后失踪了。我们有一台电脑在监控她的行踪。大约20分钟前,她在第88大街东642号。”

“我们10分钟能赶到,林克。被持为人质?”

“我觉得是。有消息就给我打电话。”

他们挂断电话。

莱姆回想起她在语音邮件里的留言。听起来那么脆弱,电子数据的微弱人声。

她的声音清晰地在他的脑海中回荡:“我有一条线索,是个好线索,莱姆。给我电话。”

他忍不住想这会不会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联系。

博·豪曼的紧急勤务小组A组站在上东区一座大联排别墅的门边。四名警官穿着全身防弹衣,手持坚实的黑色MP-5冲锋枪。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窗户。

豪曼不得不承认,他在部队和警察局呆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莱姆利用某个计算机程序,而不是通过艾米莉亚·萨克斯的手机、电话或GPS跟踪仪,追查出她曾经到过此地。也许这就是警方工作的前景。

小组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一座私人住宅,但是程序没有给出实际的地点。不过,有一位目击者曾经看到一名妇女去过计算机识别出她的两家商店,然后就朝街对面的这座联排别墅走去。

据推测,她是被他们称之为522的罪犯扣留了。

终于,后方小组打来电话:“B组呼叫1号。我们已经到位了。什么也看不到。她在哪一层楼,请回答?”

“不知道。我们进去搜一搜。动作要快。她在里面有一阵子了。我去按门铃,他一出来开门,我们就冲进去。”

“收到,请回答。”

“C组。我们三四分钟内爬上屋顶。”

“快点!”豪曼嘟囔道。

“是,长官。”

豪曼和艾米莉亚·萨克斯共事了很多年。她比他手下的大多数男人还有种。他说不清是不是喜欢她——她固执、莽撞,本应该有所克制时,她经常虚张声势地切入主题——但是他十分敬重她,这点肯定无疑。

他也不会让她落到522这样的强奸犯手里。他对着站在门廊上的紧急勤务小组的一名警探点点头。对方穿着西服,这样敲门时,凶手从猫眼往外看,不至于泄漏他的身份。一旦他开了门,蹲伏在联排别墅前的警官们就会一跃而起,冲向凶手。警探扣上上衣的纽扣,点了点头。

“该死。”豪曼不耐烦地用无线电联络后方小组,“你们到位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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