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维克多预定来的那一天前夕,普宁走进温代尔大街一家体育用品商店,要买只足球。这个季节买它,可有点不合时令,不过店员还是给他拿出来了。

“不对,不对,”普宁说,“我不是要个鸡蛋、鱼雷什么的这类玩意儿。我要买一只普通足球那样的球。圆圆的!”

他用手腕和手掌比划出一个小型的地球。他在课堂里讲到普希金诗作呈现的那种“和谐的完整”时也常打这样的手势。

店员扬起一个手指头,默不出声地拿来一个足球。

“对啦,我要买的就是这个,”普宁带着庄严的满意表情说。

他拿着这只用牛皮纸包好、再用玻璃胶纸粘牢的货品,又走进一家书店,要买一本《马丁·伊登》。

“伊登,伊登,伊登,”那位个儿高、肤色黝黑的女掌柜一边快嘴重复着,一边用手直揉脑门子。“让我想想看,您别是要一本写那位英国政治家的书吧?对吗?”

“我指的是,”普宁说,“那位著名的美国作家杰克·伦敦写的一本著名的作品。”

“伦敦,伦敦,伦敦,”那个女人说,双手按住太阳穴。

她的丈夫,一位姓特威德的先生,爱写点有关时事问题的诗,手里拿着烟斗,过来解围了。经过一阵搜索,他从他那不很富裕的店铺的灰尘扑扑的家底子里找出一本老版的《狼的儿子》。

“恐怕,”他说,“小店只有这位作家的这本书啦。”

“怪事!”普宁说。“名声真是盛衰无常啊!我记得当年在俄国,人人——小孩子啦,大人啦,医生啦,律师啦——人人反复读他的书。这本不是他最好的作品,不过嘛,好啦,好啦,我就买它得了。”

回到他那年寄宿的住所,普宁教授就把球和书摆在楼上客房的书桌上。他昂起脑袋,仔细观察这两样礼物。纸包着球不像个样子,很不雅观,他就剥去包装纸。这样一来就露出漂亮的皮革。那间屋子又干净又舒适。中学生一定喜欢墙上那张雪球打掉一名教授的大礼帽的图片。床铺刚由女仆整理好;房东比尔·谢泼德老头儿已经从楼下上来过一趟,郑重其事地给台灯换了个新灯泡。一阵潮湿的暖风从那扇敞开的窗户强袭进来,人可以听见下面一条小河汩汩的流水声。要下雨了。普宁把窗户关好。

他在同一层楼上自己那间屋子里发现一张便条,是由电话传来的维克多一封简短的电文,说他整整要迟到二十四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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