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海宇没“伤心”多久, 又抱着衣服往楼上走。

穆临星警惕地堵在楼道上,“你干嘛?”

顾海宇:“我要在你家睡觉。”

穆临星非常反感顾海宇理所当然的口气,“我家又不是宾馆,借你衣服已经给你脸了, 滚远点。”

顾海宇笑了一声, 在口袋里掏了掏, 穆临星戒备地背过手,紧紧握住了手里的水果刀。他实在是被顾海宇打怕了, 平时他就已经很神经,失恋了更不知道他会发什么疯。

只见顾海宇掏了两下,展开手心, 上面是一把粉红色的东西。穆临星定睛一看, 是坨人民币。这些钱原本就没有整齐地放着, 被雨打湿后更是黏成一团。

居然这么对珍贵可爱的人民币!穆临星有些心痛。

“五百块, 买你一晚。”顾海宇笑,“够不够。”

“……你睡沙发。”穆临星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赚钱的机会。

“可以。”

穆临风一把薅过潮湿的钱,转过身,时刻留意身后顾海宇的动静。顾海宇拄着雨伞,浑身滴水地慢慢走,没有要打他的意思。

刚进客厅,顾海宇关上门,马上就脱裤子。

“你干什么!”穆临星低头吼。顾海宇居然没穿内裤!

“换裤子。”顾海宇又笑,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穆临星:“……”

顾海宇陪黄河远找了一晚上人,又冷又困还饿,没兴致再逗穆临星,换上刚借来的衣服裤子,没有丝毫废话地往脏兮兮的沙发上一倒, “晚安。”

穆临星:“……”

穆临星不声不响地盯了顾海宇几眼,见他安详得像猪,转身进厨房。

顾海宇在穆临星身后睁开了眼,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的背影。他听见放下刀的声音,不多时眼前出现了橙色的光——穆临星举着一根蜡烛出来了。

他要把他烧死吗?顾海宇闭眼装睡心里琢磨着穆临星这个垃圾会怎么报复他。过了几分钟没动静,顾海宇睁开一只眼睛,见穆临星蹲在地上,小心地展开纸币,凑在烛火旁边,正在安静又谨慎地烤钱。

傻逼……睡意突然席卷而来,烛火和穆临星的半边侧脸逐渐模糊。他睡着了。

——————

“顾海宇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黄河远扶着白云间慢慢爬楼梯,“你家几楼?”

“……三楼。”白云间握着光剑,照亮前方的楼梯。

三楼并不高,但对于黄河远来说却爬得心惊胆战,“你可别晕啊,我背不动你。”

“……嗯。”

到了门口,白云间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拿钥匙,黄河远突然叫了一声,“等下!”

白云间:“……”

黄河远跨步上前,抱住白云间,膝盖微弯,侧脸贴住他胸口。

白云间:“……?”

在黄河远抱上来的瞬间,他心脏非常明显地漏了一拍,随后剧烈地跳起来。这是熬夜的副作用吗?白云间疑惑,可能是大脑供血不足了。

噗通噗通噗通。黄河远听见了白云间极其活泼的心跳,站直身子松了一口气。

他刚刚扶着白云间,只觉得他浑身冰冷,有气无力的。他怕他遇到的是跳完河的白云间。就像鬼故事里的情节,谁谁谁死不瞑目,变成了水鬼或者水尸,在河边游荡,寻找替死之人。

黄河远的体温离开后,白云间又能思考了。“……你是不是觉得我是鬼?”

心思被戳穿,黄河远觉得没面子,哼了一声,“放屁,我只是随便抱一下你。”

白云间打开门,低声问:“如果我是鬼,你怎么办?”

“这世上没有鬼。”黄河远走进房间,“不过你现在和鬼也差不多了。赶紧换身衣服去睡觉!”

白云间的家陈设简单到诡异的地步。进门便是客厅,两个单人沙发一左一右地摆在电视前,沙发中间横着一个玻璃茶几,上面放着一个果盘,里面的橘子干巴巴的。

电视,沙发和茶几,这便是客厅的全部了。

家徒四壁,真穷。对比背着香奈儿,开着宝马的凌云朵,白云间这个穷法让黄河远百感交集。

白云间指了指客厅旁边的厕所,“你要洗澡吗?”

黄河远冻得不行,非常想冲一个热水澡,但还是道:“你先洗吧,你洗完就睡觉。”

“我们可以一起洗。”白云间淡淡道。

黄河远一秒跳上恐同山,“不,两男人怎么洗!我警告你啊白云间,你别打我注意,我直男。”

白云间无语片刻,“我家有两个厕所。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同时洗。”

“什么……”黄河远尴尬地挠了挠脸,“行,那你别偷看我洗澡啊。”

黄河远到底把他想得多猥琐,才觉得他会偷看他洗澡。

“我没那么无聊。”白云间找出干净衣服递给黄河远,“你忘了你之前在澡堂摔倒,是谁把你抬出来的吗?没什么好看的。”

“别提我在澡堂摔倒的事儿!都是你和顾海宇的错!”黄河远抢过衣服,用力砸上了门。过了几秒,里面传出黄河远的闷吼,“怎么会没什么好看的!我浑身上下好看的地方多了去了!”

白云间:“……”这话让他想起了“黄大吊”这个外号的由来,晃了晃头,把脑海里浮现的糟糕画面晃出去,进到白绣卧室边的厕所。

白云间家虽然有两个厕所,但只有一个电热水器,要是两个人都用热水,很快就用光了。黄河远肯定怕冷,他自己无所谓,拧开冷水冲了冲,套上睡衣,发现自己精神好了一些。

精神好,不是指他不想睡觉了,恰恰相反,穿睡衣时,柔软的布料擦过脸,白云间感觉到了久违的困意。

黄河远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这些天脑子里持续翻腾的画面,尖锐呼啸的杂音,让他不得安宁的自问仿佛海啸般褪去。虽然他现在思维逻辑依然不灵光,但精神却趋于稳定了。

稳定到有心情去厨房泡了两杯红糖姜茶,坐在沙发上,一边捧着杯子慢慢喝,一边听外面的雨声。

黄河远平生第一次用舒肤佳洗了个澡,护发素也没抹,踩着拖鞋吧唧吧唧地出来,刚想跟白云间抱怨,往客厅一扫,闭上了嘴。

白云间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捧着没喝完的茶水,杯口倾斜,还差一点里面的茶就会漏沙发上。

黄河远忙走过去,把杯子从白云间手里抽出来。这杯子里姜味浓得很,黄河远一脸嫌弃地把杯子放茶几上,突然发现还有一杯,热气腾腾的。

哦……白云间还知道给他泡一杯啊,算他有良心。欣慰之余,黄河远又嫌弃地皱起脸来。他不爱吃姜,他一吃姜就会吐,就像上次在食堂吃到伪装成鸡肉的生姜,无法克制反胃的感觉,生理性地大吐特吐!

不过暖暖手也好,暖个三分钟,也不算辜负白云间的好意。黄河远捧起红糖姜茶,本以为会闻到同样的让人恶心的姜味,但奇怪的是,并没有,一丝姜味也没有。

黄河远用力闻了好几下,伸出舌尖试探性地舔了舔。

有些烫,很甜,但没有姜味。

黄河远:“……”

白云间昏成这幅鸟样,居然记得他不吃姜,特意给他泡了一杯纯红糖水!黄河远很难形容那是什么心情,手里的红糖水烫得惊人,暖意顺着四肢百骸上了头。他回忆起那次他吃到姜,站在食堂外面吐,白云间拍了拍他的背,而他意外摘下了他的眼镜。

他那时候觉得白云间长得平平无奇,但现在看……

黄河远抬头,白云间光秃秃的脑袋映入眼帘。

黄河远怀疑内心的感动欺骗了他的审美,他竟然觉得白云间的光头圆润得可爱!

黄河远凑近看白云间的光头。他和数学老师的光头不一样。邪剑仙是秃了,脑袋寸草不生,锃光瓦亮。而白云间是剃的,还留着一层浅浅的头发茬,看着毛茸茸的,仿佛猕猴桃。

他是受了刺激,准备了却红尘出家么?黄河远伸手轻轻盘了盘毛茸茸的天灵盖,白云间一动,突然睁开了眼睛。

黄河远:“……”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我……”黄河远跺了跺脚,心想又没偷亲他,摸一下光头怎么了!于是特别理直气壮,“你发型手感不错!”

白云间自己也摸了摸,点头道:“确实不错。”

黄河远:“……你要出家吗?”

“不。”

他受刘海折磨多年,剃个光头只是单纯地发泄而已,没必要和黄河远解释,只摇了摇头,“你睡我房间吧。”

“那你呢?”

“我睡……”

白云间想说“我睡我妈房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白绣还算是他妈妈吗?她说一直没有把他当作她儿子。所以他大概从来未拥有妈妈吧。

见白云间停顿这么久,黄河远怀疑他老妈可能病了或者出意外死了。白云间睡他妈房间说不定又要受刺激,出去跑步。

“我……”黄河远咬了咬牙,“你和我一起睡!”

“……为什么?”白云间问。

“我怕鬼,行了吧。”黄河远挠了挠头发,“你一半,我一半。你别抱我就行。”

白云间点了点头。

一张床,两床被子,他们都不胖,故而不挤。

白云间拥着被子,背对着黄河远,闭上了眼睛。他太累了,听着黄河远的呼吸声,意识很快陷入了黑暗。

黄河远只和他老爹一起睡过,相当不习惯,僵硬地躺着,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他想,找到白云间的事,要不要告诉凌云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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