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事要先去北边办一办。”燕九少爷道。

燕七侧目他,燕九少爷却不理,揣着手老僧入定。

五枝好想哭, 愈发觉得自己干倒四枝六枝七八.九枝抢到这个差事是个错误决定——这到底要不要往北去啊?!主子可是明确告诉他不许两个小主子去北边的!可这两个小主子太难搞了啊!他要是不听指挥分分钟会被抛弃在半路啊!好纠结啊好纠结!到底要不要往北去啊?!

五枝放慢马速, 苦着声道:“九爷,老爷那儿……”

“将在外, 君命有所不从。”燕九少爷淡淡道。

“可老爷若知道……”

“只要你不写信回去告诉, 他就不会知道。”

“……九爷, 北边不能去啊!那边在打仗……”

“谁说要去边关了?”

“诶?”

“按我说的路线走,若那伙杀手还有同伙在后面跟踪,正可借机甩掉。”

五枝没了话说,想着无论如何也得找个时机给家里那位大主子报个信儿, 这后果他可担不起,少不得先舍命护着这几个小的, 到时候且看主子怎么安排。

五枝不再犹豫, 御马转向北边岔路,放蹄飞奔, 终于在华灯初上时进入了出山后最近的一座小城。

找了家不起眼的客栈休整一夜后,众人未急着上路, 先把车上坏了的那块窗玻璃换上, 崔晞由五枝驾着车去了城里最好的木铺,燕七则带着萧宸上街买衣服和生活用品,顺便补充车上一应物资,燕九少爷也一并跟着。

及至中午,大家重回客栈外碰头,发现崔晞已经对房车做了改良,在柜子旁边又加了一张榻,和靠窗的两榻形成一个“匚”形,就是碍于空间有限,此榻稍微窄了些,倒也可以躺下一个人,也幸好柜门一开始就做成了推拉式,不怕被新添的这榻挡住。

小鹿号里的空间又小了许多,所有的东西挤得满满当当,重量也相应增加了不少,不得不又添了两头大马骡。

吃过午饭,众人没有多留,立刻启程,出了城门继续向北走。

离了燕子恪的提前安排,五枝觉得自己就像是洪流中的一片小树叶,被车里头那位小九爷卷着任东任西,从走上那条岔道之后整个人就一直处于懵比状态,每天落脚的客栈也不归他找了,每顿的伙食亦不归他安排了,他的任务就是吃饭,睡觉,赶马车,除了需要在野外用餐时用到他帮着生生火,其余时间他就在那里各种懵比。

真是好怀念主子那棵大树啊……虽然神经了一点,但起码根儿深干粗,再大的风也吹不倒啊,哪儿像现在,你瞅这风,吹啊吹啊我的骄傲放纵,吹啊吹不散我懵比满脸……

也不怪五枝感到懵,燕九少爷这路指的,九曲十八弯难以形容它的妖娆,有时候甚至还走回头路,终于在一处山凹里停留了两天之后,燕九少爷淡淡地告诉大家:“不会有任何人再跟上来了。”

萧宸看他一眼,觉得这小子一语双关。

燕安安同志却还在那儿一片天真烂漫:“我们把杀手甩掉了。”

不管甩掉的是另外一批杀手还是另外某个护花使者,小鹿号此时都已没了什么负担,一路轻松飞快地向着北方驰去。

十多天的路程之后,风物民情才与京都略显迥异,丘陵地貌增多,又值大地回春,野草萌发,极目远眺,那起伏不断的绿陵一直波澜壮阔涌到天际,小鹿号就像一只处于狂浪中的小舟,乘着春风破浪而去。

房车内部却是一片安逸,燕九少爷和萧宸各拿了本书看,时间已过了二月初二,全天下的书院都已开馆,燕九少爷本就随车带着课本,萧宸便借他的书自学。崔晞却不看书,这位本就从未打算过要入仕,和燕七两个一路就是吃吃喝喝赏赏说说,每经过一城一镇,都必要买来当地的特色美食尝个鲜,途经名胜佳景,还要下车细细游玩一番,哪怕无美景可赏要一直窝在车上,这两人都能找出无穷的消遣方式来打发时光。

几天几夜的丘陵区过后,又进入了平原,大片大片的农田出现在视野里,耕牛遍地,农人忙碌,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田埂上有人在放风筝,崔晞便也给燕七做了一个,燕九少爷负责画上花纹,一条足有丈长的大锦鲤就活灵活现地跃然纸上。

燕七拿了风筝翻上车顶,马车未停,还在田野上轻驰,倒省了她跑,将手一放,锦鲤瞬间就飞上了天,那样长的一条,摇头摆尾地飞在斜后方,仿佛在追逐着这辆欢快的马车。燕七手里不停地放着线,将锦鲤越送越高,鲤鱼就在云间游动起来,燕七在车顶上躺下来,晒着暖洋洋的太阳,呼吸着花草清香,沐浴着和软春风,不知不觉地竟然睡着了。

这一觉并没有睡多久,睁开眼时却发现系在腰上的风筝线早已断掉,那条大锦鲤更是不知所踪,身旁只有萧宸的一张脸,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

“你这是在报昨天晚上我看到了你的睡相之仇吗?”燕七坐起身。

“……”萧宸收回目光,看了看自己的手,“已经很多天没有练箭了。”

“啊,也是,”燕七道,“从明天起重新练起来吧。”

“怎么练?”萧宸抬眸看她,一提到练箭整个人就燃起来了的样子。

“早晨上路前练习三千箭,”燕七道,“晚上打尖儿的话就在睡前再练习三千箭。”

愉快地决定了之后,次日两人说练就练,燕小九和崔晞还在睡着的时候两个人就从榻上爬起来了,拿上各自的弓和箭,拎上两块箭靶,再找两棵树,把靶往上一钉,站开百步距离,一箭一箭踏踏实实地练习起来。

开始练箭后的好处是,两人断不了在结束后射上些野味做大家午饭和晚饭的加菜,褪毛放血掏去内脏,洗干净了用调料腌渍起来,午饭晚饭时或烤或熏或炒或炖,再或拿去同当地百姓换些土特产回来吃。

旅行的日子越来越充实,大家一天比一天滋润,五枝一天比一天忐忑:这可是越来越向北了啊!小九爷这还说不是要去边塞?!由东改北的消息他也早趁着这几位小主子不注意给燕子恪往京里递回去了,可惜他却没法子收到燕子恪的回信,因为那位小九爷实在是太狡猾了啊!他根本就不走直线啊!有时候走大路,有时候走小路,有时候还故意绕远儿,说不定就是防着燕子恪把回信提前送到他们的下一站去。

五枝只好故意放慢马速,尽量地拖些时间,那小九爷也不知是真没察觉还是假没察觉,反正没催他加速度,就这么不紧不慢地又走了十来天,掐指一算离开京都正好满了一个月。

在这一天,马车在燕九少爷的人工gps导航下进入了一大片田园农庄区。

因着正值春耕期,农庄里到处人来人往,马车不得不放慢了速度,燕九少爷也不再只顾着看书,开了半扇窗,偏脸望着外面,正值一名精神头不错的老翁由马车边行过,燕九少爷忽然出声:“大爷,敢问燕家的庄子是哪一座?”

——燕家的庄子?

包括五枝在内的其他人听见这一声问话不由都惊讶地看向燕九少爷。燕九少爷却不在意众人的反应,正循着老翁指点的方向探头往外瞅,瞅了几眼,认准了地方,便和五枝道:“就去那边。”

燕家的庄子?!燕家在这么远的地方竟然还有一处庄子?!五枝一脸震惊地驾起马,这事儿他都没听人说过,这小九爷又是怎么知道的?!这真是要成精的节奏啊!

燕家的庄子就叫做燕庄,不甚起眼,一套极普通的三进四合院,马车在院门口停下,五枝跳下车上前叩门,半晌一个半大老头从里头将门开了,见五枝穿得不俗,便客气地问他有何贵干。

“京里二房的七小姐和九少爷北游路过此地,因是自家庄子,便想要在此住上几日,略做休整。”五枝说着,从身上掏出燕子恪的信物以证实身份,半大老头闻言不敢怠慢,接了信物后请五枝在外暂等,掩上门就匆匆进了里头,没过多时又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帮大大小小男男女女,一股脑地涌到门外,向着马车就施礼跪了下去:“恭迎七小姐、九少爷!”

这算是认可了身份,燕七几人从车里出来,却听燕九少爷第一句便问:“李嬷嬷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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