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飞弓已经全部给我手下那帮兔崽子配备上了,”燕子忱和燕七父女两个蹲在廊下的围栏上边看雨景边说话, “重弩,轻弩, 飞弓, 远距方面的战力又提高了一层, 如若这一仗飞弓能起到奇效,我给你记一大功。”

“有赏不?”燕七问。

“你想要什么赏?”燕子忱偏着头笑问。

“我想再要个妹妹。”燕七道。

“呷!呷!”小十一在身后的窗户里伸着手大声指责燕七。

“好吧好吧,我最爱你。”燕七扭头安慰他。

小十一把肉胳膊抡成车轱辘转, 最后怆然地笑了一笑。

“丫头,”燕子忱伸臂揽住燕七的肩,哥儿俩好地把她兜到近前, “这一次再打起来,只怕就都是实打实的狠仗硬仗了,姚立达若是狗急跳墙造起反来,搞不准还要把蛮子引进关。战争之下,个人的能力实在微不足道,届时我在关外带兵御敌, 恐不能兼顾你们娘儿几个, 所有的暗卫我都留下, 唯你可以号令——照顾好你娘和你弟弟他们,别的什么都可以不管,保住命才是第一紧要的,听明白了?”

燕七点头:“放心,这里交给我。”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人生出无限的信任,燕子忱笑着用力箍了箍她的肩,而后抬手打了个响指:“都滚出来让大小姐认认脸儿!”

然后燕七就觉得眼前一片人影纷飞,都不知道从哪儿就崩出七八口人来,齐刷刷地立在廊下的雨地里冲着燕家父女俩施礼,口中却不出声,安静得即便站在眼前也像不存在一般。

“这个是湛泸,这个是赤霄,这个是干将,莫邪,泰阿,纯钧,鱼肠,轩辕,龙渊,”燕子忱一一将他的暗卫指给燕七认识,“还有一个承影,有任务在身,暂未在此。”

“十大名剑啊,好帅的名字。”燕七赞道,比起某人身边的一二三四枝什么的正常多了。

“你们大小姐的令就是我的令,”燕子忱和他的暗卫们道,“都乖乖儿听话。”

“……”还以为要放点“违令者杀”之类的狠话呢。

暗卫们齐齐抱拳,燕子忱便一挥手让这哥儿几个各归各位去了。

“丫头,”燕子忱按低声音,看着臂弯里的姑娘,“这一次便是我也不敢保证能活着回来,如若我死了,不要去寻我的尸首,一副臭皮囊而已,终将尘归尘土归土,不值得冒生命之险,听得了么?”

“这件事恐怕不能完全应你,”燕七却道,“如果你战死,在有把握的前提下,我会尽量把你带回来,如果不能,你也别怕在下面孤独寂寞冷,我会送杀了你的那人下去给你陪葬。”

燕子忱笑了半天,半晌方又道:“以前上战场,觉得自己洒脱爽利,心无牵挂地就去了,临行前还总嘱咐你娘,我若死了就让她赶紧找个读书的改嫁,千万别为了我把她自个儿给蹉跎了。如今上战场,竟是左也放不下,右也松不开,全没了年轻时候的那颗必死之心,还真是越活越不如从前了!”

“你放心,劝我娘改嫁的事交给我就行了。”燕七道,“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小没良心的,这就逼着你爹说遗言了?!”燕子忱大手张开箍着燕七脑瓜摇了摇。

“我这不是怕你身后的遗产不好分吗?说清了我和小九小十一将来也就不用打官司了。”燕七道。

燕子忱被逗得笑喷出来:“行行行,都给你!那俩小子啥都没有!”

“哪儿呢?别跟我说你就称十个暗卫啊。”燕七道。

“回京找你大伯要去!我那份儿全在他手上呢!”燕子忱气笑。

“怪不得这些年对我这么大方,敢情花的都是我的钱。”燕七道。

“你倒不客气!这就成了你的钱了,你老子我还没死呢。”

“你的不就是我的,可千万别跟我这么见外。”

临窗看书的燕九少爷被一阵大笑声打断了思路,皱了眉向外看,见那对儿混混父女流氓似的蹲在围栏上欢乐得要飞起,不由慢吞吞翻了个白眼。

燕二太太陪燕子忱吃过无数顿送行饭,以前什么样燕七没见过,如今看着好像是已经习惯了一般,平平静静的,波澜不惊的,陪着燕子忱喝了三杯酒,然后就只管给他夹肉吃。

燕七原也打算陪上三杯,结果她爹真把她当汉子了,一会儿一碰杯,碰着碰着她就大了,天旋地转间听见她爹在和她弟说话:“家里的女人就交给你了,你小子别给我丢脸!她们要是掉一根头发,看老子回来不褪了你一身毛!”

“掉头发多因担惊受怕忧虑重,希望你在战场的表现不会给她们这样的机会。”她弟淡淡道。

父子俩怼起来了,小十一在旁边奶娘的怀里憋笑。

后来爷儿俩又怼了什么燕七已经不记得了,就记得她爹把她拎回了房间交给丫头伺候然后就走了,第二天早上天色放晴,她爹已然独自出发。

大家长不在的宅子,重新恢复了柔软平静,一家人静悄悄的,看书的看书,做针线的做针线,玩儿孩子的玩儿孩子,只偶尔听见外院张彪他们那些人呼喝几声,就连外面的世界好像都一时进入了一种森默的状态。

萧宸的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每日读书练功外加跟燕七学制箭,崔晞在旁边笑呵呵地围观,断不了还要夸几句燕七制箭的手法。

“你的身子骨近来如何了?”燕七就问他,“听五枝说好像比以前更壮实些了。”

“多亏了五枝,”崔晞笑道,“北塞这地方药材稀缺,他也不建议我长期用药,现在每日我不仅练他教的功法,他还会到房里来帮我推拿活血,这些日子的确觉得身上有力气多了。”

“太好了,总算能跟崔暄交待了,把你拐到北塞来那货不定怎么在背后骂我呢。”燕七道。自确定了要来北塞之后崔晞就给他家里写了信,至于信上怎么说的燕七也不知道,只希望别把崔夫人给吓晕才好……感觉回京以后崔家会断绝崔晞再跟她来往呢,把人孩子拐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了都!

“你管他作甚,”崔晞不以为然地道,“我倒希望在外面多待几年,回了京又要笼中鸟似的被关起来塞水塞食。”

“那我们不回去了,一起浪迹天涯吧。”燕七道。

“好啊。”崔晞灿烂地笑。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燕七道。

“任意西东,落个逍遥天下。”崔晞道。

“萧宸,该你接了。”燕七道。

萧宸:“……”

燕七:“不接不带你啊。”

“……”这要怎么接啊,诗不诗词不词赋不赋的……“你们……真的要去浪迹天下?”

“对啊,我们小时候就约定好了的。”

“……家里……”

“喏,你见过我爹了,看他那样子像是不会同意的吗?”燕七道。

萧宸看向崔晞,崔晞就笑:“我想走就一定走得了。”

“你们……不成家了?”萧宸看着面前的这两个人,一个是异类,另一个也是异类,这世间哪就有那么多的异类,偏就让他们两个遇在了一起。

“你说的是哪种家?”崔晞笑着支起下巴看着他,萧宸垂下眼皮,这笑容明亮得令人无法直视,“只为着传宗接代、经营前程或后宅的家,我并不想要。我既无意于功名利禄,也不想累得别人被后宅琐事一生绊住脚,我这身子不定能活到几时,为着生活劳心劳力也没什么必要,倒不如怎么自在怎么过,同谁在一起最舒坦就跟着谁,何必非要定个名分划个界限,有家与无家的区别,在我看来不是有座宅有位妻有个子,而是有没有一颗一样的心。”

一颗一样的心。萧宸看着面前的这两人,所以才总是这么的默契十足么?

浪迹天涯,这个词平日听来未免萧清落拓,可此时这么听着,却竟是让人无限神往。

怎么自在怎么过,同谁在一起最舒坦就跟着谁,想必无家也胜有家吧。

……

前线开仗的消息是在燕子忱走后第三天传遍了整个风屠城的,才刚回归的百姓这一次却不愿再抛闪自己的家园,大多数人还是毅然留在了城中,想要弃城逃难的人只来得及在消息传回后的半天内逃出城去,半天之后城门便被下令封锁,外头的人进不来,里头的人也出不去,这道封城令下得有些奇怪,因为领命封城的人不是守城军,也不是行政衙门派来的差役,而是一队好像并不隶属于北塞的兵,有那细心敏锐消息灵通的人认了出来,这些兵——是押粮兵!是跟着雷豫一起押粮来到北塞的那队装备精良的强力兵!

“把城中所有公署、衙门全带兵围了!”张彪上街打探了一圈,跑回来向燕九少爷禀报,“那些个又臭又酸又阴的文官儿哪惹得起军队啊!手底下就那么几个伙头衙役,一个个吓得缩在后衙里不敢出来,结果全让那伙子押粮兵从里头给揪了出来,大门上啪啪两下封条一贴,所有当官儿的全让押粮兵拽走丢大牢里去了,眼下风屠城整个归了当兵的管,听说押粮军来塞北的时候还带了百十来个官家账房和稽查官,这会子正没日没夜地核查这些当官儿的手上的账册和公务卷宗——最他娘的解气的是,听说押粮军连总兵府也给围了!总兵府的那些亲兵先还反抗呢,奈何押粮军人多兵又壮,反抗没几下就让人连锅端了——哈哈哈哈哈!姚老狗这回连窝都没了,且看他怎么回来!”

燕九少爷似是毫不意外,只挑唇笑了笑,道:“百姓们有何反应?”

“嗐!老百姓一听说前面打仗,只顾着害怕呢,哪儿还管得了那么多!倒也有那事儿多的,四处打问城里这是发生了何事,押粮军只说稍后会有公榜贴出来,我先回来给少爷汇报一声,现就再出去看看那公榜说了啥!”

看着张彪兴奋地重新蹿了出去,燕九少爷老神在在地端过茶来慢慢喝,公榜上的内容不必看也能大致猜到几分,那必然是批露姚立达里通外敌卖国图财的罪行,前头这一仗,若不出所料,定是燕子忱撩得四蛮联盟大举攻打姚立达的大营,姚立达顾头顾不了尾,这个时候把城一封端了他的老巢,他就是想回都回不来!

罪证确凿,杀姚立达师出有名,朝内朝外无人可阻。

民心顿失,姚立达的塞北小朝廷不攻自破,百姓倒戈,再无他翻身之所!

前后夹击,四蛮迎头,燕子忱拦腰,押粮军抄后,姚立达无处可逃。

私铸武器,通敌卖国,豢养亲兵,如今前两者已揭出来,姚立达为自保必然会祭出他掩藏已久的亲兵军队,而一但这支军队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他一个谋逆罪便跑不了,届时便是宫里的闵贵妃生再多的皇子、闵家人在朝中的势力再大,也再难救得了他!

姚立达,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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