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蛋举着弓,瞄向自己的战友们, 瞄着瞄着却颓然放下了手,目光望向站在一边抱着怀似笑非笑看着他的元昶, 这才惊觉这小子更深一层的用心——故意的!这小子故意采用这样的方式让他来拼箭!不管他有没有把握成功, 他所担负的心理压力都要比这小子大得多, 因为他要射向的是他的战友们啊!稍有差池就会让他亲手要了战友们的性命!就算他对自己有信心,他保证能成功,可若当真对战友们以箭相向, 战友们又要如何看他想他?拿战友们的性命当儿戏,换了谁谁心里能舒服?

这小子——不仅以箭技向他施压,还设套逼他陷入两难——要么弃弓认负放弃求娶大小姐, 要么以战友性命为赌注与人一较高下!——狠,这招真狠。

“二蛋!上啊!”还有没想到这一层的战友在那儿起哄催他。

“就是,上啊!怎么把弓放下了?咱燕家军可不能认怂!”一群人嚷嚷着,元昶展示出的箭技激起了这帮大兵们的好胜心。

“我不能……”二蛋无奈地开口。

“哦对,是我欠考虑了,”元昶忽然笑着接话, “怎能让你对自己的战友施箭呢?算了, 这箭不算, 重新换个方式吧。”

“……”二蛋忽地被激起了怒火,听听这话——这小子果然就是故意的!现在突然又说不算、再换方式,你以为他是好意吗?分明就是让他二蛋在大家眼中看上去显得很怂、好像为了偏袒他才又要重新换方式来比的!

“别麻烦了!你直说吧!你他娘的到底想怎样?!”二蛋冷冷盯向元昶。

元昶歪着半边唇角,看上去像是在笑,可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身子一歪忽地凑到二蛋耳边,用只有他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牙缝里磨出句话:“我的女人你也敢肖想,今儿小爷就让你知道知道‘败’字怎么写!”

而后立直身子,不理会二蛋一脸的惊怒,提声道:“好!那就不整那些麻烦的了,来个干脆点儿的吧!”说着大步走向拿着他才刚射出去那支箭的人身边,取了两枚锁子甲的铁环回来,丢给二蛋一枚,另一枚自己拿着,再从箭囊上扯下两根棉线来,一根递给二蛋,一根比了个差不多的长度后扯断,穿过铁环,再将两边线头一系,做成了个绳圈将铁环穿吊起来,而后将绳圈的一端咬在嘴里,吊着铁环的另一端便正好垂在了下巴靠下的位置,悬在喉前晃来晃去。

“你我皆将线圈咬在口中,”元昶暂取下线圈,昂然和二蛋道,“而后以箭互射,射下对方铁环且未伤及对方者胜出——范围便是这片校场,可随意闪躲——也可弃箭认输,怎么样?敢不敢来?”

“轰——”大头兵们这一下也是淡定不能了——这特么不玩儿我们的命改玩儿自己的命了?!原本不过是开个玩笑起个哄的事怎么现在演变成生死相搏了?!不至于的吧?全天下又不是只有老大家闺女一个女人……等等,这不是大小姐和二蛋之间的比试吗?什么时候变成这个姓元的小子和二蛋较劲儿了?

“哎哎哎!元老弟,这不对啊!”把元昶拉来的那人连忙上前阻止,这要是让元昶闹出事来他可不好交待,“你可别乱掺和,切磋技艺的事你咋还整成这么危险的了?这要是出了人命你今儿可就走不出这校场了,到时候哥哥我也帮不了你!”

没等元昶说话,二蛋在旁却已是冷冷出口:“好!就这么比了!刘胜你闪开!莫再多说!”

当兵的血气方刚,哪受得了这样的激?反应过来的众人立时纷纷吼起来:“同他比!二蛋!同他比!”

“且教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神箭手!”

“娘稀皮的!骁骑营来的黄口小儿也敢在俺们燕家军里叫嚣!二蛋,干他!”

一时间群情激忿杀气腾腾,无数道目光十分不友好地瞪在元昶身上,原本保持远距离围观的阵型也开始慢慢地收缩,大有一会子比完就立刻将这猖狂小子扒皮拆骨的意图。

刘胜见状也急了,以前战场上燕家军与骁骑营共同对敌的时候元昶曾救过他的命,怎么说也是救命恩人,而二蛋又是同一旗下战友,哪边出事他也心中难安啊!连忙左一推二蛋右一拉元昶,先和元昶道:“行了你赶紧走吧,甭跟这儿闹了!你瞅那伙子可都急了,再不走我可保不了你!”

“那我走了?”元昶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却斜睨着二蛋,嘴角挂着似笑非笑。

“刘胜你别管!”二蛋当然知道元昶这是故意挑衅,但他又岂会怕他!堂堂正正地比,赢就是赢,输就是输,与冲不冲动无关,何况自己现在比任何时候都冷静,是真正地想和这个小子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箭技上见个高下。

“行了你二蛋!”刘胜火大地瞪他,“你若是答应了这么比,一会子让大小姐怎么办?难不成让大小姐也豁出命来和他这么干?!”

二蛋一时倒真把燕七忘了,正觉为难,却见元昶已是转去和燕七道:“你没问题吧?”

“幸好我不是龅牙我跟你讲,”燕七道,“否则咬不住线比都没法比。”

“……你就二吧。”元昶转回来,眼底带着笑意,而当看向二蛋的时候这笑意立刻就扫了个干净,“行了,你们大小姐没问题,你还有什么问题么?”

激将啊激将!刘胜连忙要阻止二蛋答应,二蛋却一把将他推开,昂然道:“几时开始?”

刘胜要疯了,心都操碎了,撇下这两只斗鸡奔着正在高高台阶上大马金刀坐着的燕子忱跑过去:“老大,你看这——”

燕子忱一挥手,唇上勾起个笑:“由他们去。”

“可大小姐——”刘胜觉得他老大也疯了,中午吃的馒头是馊的吗?

“知难而退可不是我燕子忱的闺女。”他的疯老大轻描淡写地道。

“……”这是把闺女当儿子养呢吗?老大这是夺喜欢儿子啊,家里已经有俩了还不满足吗?刘胜顿时可怜起大小姐来了。

放屁,老子巴不得家里那俩也跟这小妮儿一个样婶儿呢,瞧那拿箭的姿势,那笔挺的小身板儿,夺有型!夺招人疼!儿子算个毛?!给老子天天端洗脚水老子都不稀罕!

刘胜放弃唤醒他老大的神志,再向校场中一望,好吧,反正也来不及了,元昶和二蛋已经开始比划了,一个在东头一个在西头,中间隔着一片梅花桩和各种器械,两人端着弓飞快且谨慎地在这些障碍间穿梭并伺机寻找出手的机会。

围观众人这回站得更远了些,免得刀剑无眼,然而并没忘给二蛋鼓劲儿打气,喧嚣声顿时响彻了整个校场,就在这群情鼎沸之时,场上风云疾变——二蛋抓住元昶在梅花桩间穿梭时露出的一个空当,利箭飞出,直取喉间,然而元昶竟是不躲,几乎就在二蛋手指松开弦的一刹那,他手中的箭业已射出,两支箭相向而飞,在半空相撞,发出“叮”的一声响——元昶的箭拦截了二蛋的箭!却不等众人有所反应,二蛋手里的箭已如流水般倾泻而出,充分显示了他超强的心理素质,换作别人被如此神乎其技地顶针式拦截破去攻势都免不了震惊和受到打击,二蛋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心态如常、出手稳当!

再看元昶这厢,在第一箭拦截了二蛋之后便也毫不犹豫接连出手,双方的箭如交错的雨般由空中迅疾划过,直看得众人一阵眼花缭乱乍舌不已——说这仅是两个人射出的箭能有人相信吗?!这得有多强大的心理素质才敢顶着这样的攻势与人对射啊?!这得有多快的手速多自信的实力才能如此高密度的放箭、才能箭箭都将目标笼罩在自己的打击范围之内啊?!

二蛋的箭法大家都见过,可眼前他所展现出的攻击性和技巧性仍让他的战友们感到惊讶和不可思议,箭箭都指向元昶喉间悬垂着的那枚铁环,箭箭却都正好卡在那铁环摆动到颈部之外的位置时飞至以避免射到对方的喉咙——这得有怎样的眼力、实力和强大的自信才能做到呢?!

然而再看向他的对手——那个健朗英挺又他娘的有些吊的臭小子,那握弓出箭的姿势倒是颇为霸气,以至于由他手中射出的箭都挟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性,每一箭都呼啸而至,每一箭都似乎能掀起一溜惊浪骇浪,直让人箭尚未到、心已生寒!

双方疾风骤雨般的攻击乍起乍停,不过短短数秒已是风歇雨住,场上忽然一片寂静,两个人立在原地都未再动作,围观众人来不及回味方才那短短的瞬间,已有人下意识地去看双方颌下悬着铁环——二蛋——二蛋的铁环没了?!姓元的小子呢?——还在!他的铁环还在!

是怎么做到的?!二蛋输了,可姓元的小子是怎么做到的?!

众人还有些难以置信,然而答案也只能有一个:用箭射到的呗!

“不检查一下吗?”姓元的小子唇角勾着笑和众人道。

还真有人跑过去检查了,结果这一检查却没忍住惊呼了出来——这元昶射向二蛋的每一箭都钉在旁边的梅花桩上,除却拦截了二蛋第一箭的那支箭和射到二蛋铁环的那支箭外,每一支箭射入梅花桩的深度——都一模一样!这是将放箭的力道掌控到了怎样登峰造极的地步了啊?!

再将这些箭拔.出来看,又是更大声的惊呼——这每一支箭的箭尖上都穿着一枚来自二蛋锁子甲上的铁环,有的随着拔箭一并带了出来,有的则被嵌到了木头里,从箭孔往里看就能看得到!

这个小子!这个姓元的小子!他不仅赢了这一局,还把前两局要比的技巧也融入了进来!他不仅要赢了二蛋,还想要赢得堂堂正正实实在在让任何人都说不出二话来!

毫无疑问,这不是侥幸,这是实打实地以实力胜出,也不是偶尔一次才能做到的事,而是真真正正地技高一筹、彻底碾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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