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闭的船舱,沉闷的空气,床窄得几乎躺不下两个成年男人……这大概是他们结婚以来最狼狈的一次亲热。

然而分外解乏。

李维斯出了一身汗,在宗铭怀里短暂地打了个盹儿,醒来时感觉高烧引发的昏沉不翼而飞,整个人身轻如燕神清气爽。

宗铭眯着眼睛倚在床头的铁管上,上身弯成一个极为舒适的弧度,像抱枕一样将他搂在胸前,不知从哪里居然弄来了一只古巴雪茄,在嘴角轻轻衔着。

“没点火,只是摆摆样子,心理安慰而已。”宗铭见他醒了,将雪茄取下来给他看,证明自己没有复吸。李维斯接过雪茄叼在嘴角砸了两下,叹道:“确实很有感觉,怪不得很多人都喜欢抽事后烟。”

“你还知道事后烟?看来在这鬼地方学了不少坏习惯。”宗铭伸手盖在他额头试了试,道,“不烧了,待会儿让伊藤再给你打一次吊针巩固一下,我们明天可能还要面对一场硬仗,你要尽量恢复体力。”

是啊,明天这个时候加布林已经驶过古巴了,如果霍克和驻守海地的维和警察打起来,他们得设法提前脱身……可能还要保护伊藤健太和克拉克夫人。想起伊藤健太,李维斯将之前他们的谈话给宗铭简述了一遍,道:“我怀疑他已经有关于‘锚点’的线索,甚至很可能已经理清了原始病原体的DNA谱系。所以这一次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保证他的安全,绝对不能再让他回到鲨鱼岛,落到亚瑟资本手里。”

宗铭点头,李维斯又道:“博伊尔会不会是整个超级脑计划的大BOSS?你研究过史宾赛老爷子吗,还有博伊尔的未婚妻珍妮弗。”

宗铭道:“亚瑟资本的创始人叫做亚瑟·史宾赛,所以它原本就是个家族企业。当初资助伊藤光的,就是亚瑟资本现任董事会执行主席史宾赛老爷子的父亲。老爷子年逾古稀,近十年来深居简出,很少有公开报道。他的孙女珍妮弗也非常低调,从阿菡查到的资料看,她从小由祖父选定的家庭教师教导,没有接受过任何学校教育,所以没有任何学历和工作经历。”

“她从没参与过亚瑟资本的运行?”

“参与过一些NINE发起的慈善事业。”宗铭说,“但她一般就是露个面,从未担任过任何实职。”

“这也太神秘了吧……”李维斯不敢相信这年代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女人,口含金匙而生居然悄无声息、淡泊名利,在美利坚这个总统带头当网红的国家完全不符合常理啊!

宗铭摊摊手,道:“阿菡查到的东西少得可怜,不是对方刻意隐藏,而是这个女人她完全没有存在感,无论二次元还三次元,都单纯得像一张白纸一样!”

顿了一下,想到了什么:“我们唯一知道的关于她的花边新闻,大概就是她喜欢养吉娃娃。”

“你和焦磊偷的那只狗?”

“别说那么难听,是它非要跟着我走的。”宗铭揪了揪他的耳朵,道,“再说最后是于天河销的赃,那狗现在归他了,他可喜欢呢。”

于天河那样的洁癖根本就不可能喜欢任何宠物,李维斯完全能脑补出他面无表情抱着狗向宗铭竖中指的样子。

“所以伊藤健太的推测也有一定的道理。”宗铭说,“也许博伊尔就是整件事最大的庄家,这年头讲究渠道优化,BOSS直接对买家,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嘛。”

李维斯想想有理,刚要附和,他又来了个急转弯:“不过老话说得好,行走江湖有三种人千万不能得罪,和尚、女人和小孩,所以我们也不能小看这个神秘的珍妮弗小姐啊。”

“……”说了等于白说!

“你是不是在吐槽领导说了等于白说?”宗铭宛如他肚子里的精……蛔虫,“其实这俩人是情侣,绑在一条船上,谁前谁后这种体位问题就不用纠结了——肯定没一个好鸟。”

好吧,左右都是他有理,反正工作汇报完了,让领导开脑洞去吧。李维斯伸了个懒腰,摸到亚麻衬衫要穿,宗铭抱着他不许他动手,像伺候孩子似的亲自给他系纽扣,系一个便亲一下,亲得他脸又烫起来。

“够了……你怎么这么多口水!”李维斯推开他的脸,爬起来穿裤子。宗铭啧啧叹息,嘟哝道:“你还真是拔吊无情,敢情我就是送上门来给你退烧……退骚的么?”

李维斯面红耳赤,不明白他从哪里学了这么多古怪的荤词儿,自己一个写百合的,专栏里仿佛也没有“拔吊无情”这种用语。

看来他还收藏了不少其他作者……大晋江真是诲人不倦啊!

“你脸红什么?叫我挂床单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害羞……”宗铭来了兴致,跳起来像个流氓一样捏着他的下巴看他脸上的红晕,拇指搓搓他下巴尖冒出的绒毛,“说起来你是怎么学会挂床单这一招的?加布林到底还有什么流行我没赶上的?”

“群批,爱死爱慕,这种时髦你要赶吗?”李维斯扭头想甩开他,却被他圈住了脱身不得,情急之下灵机一动,一把将挂在门上的床单扯了下来。

春光乍泄,大厅的灯光一下子洒了进来,宗铭光溜溜背对铁栅门,像被电打了一样一个箭步闪到了床后的阴影里,一边手忙脚乱地穿内裤,一边斥道:“你疯了?这间Cell正对着天眼,霍克一准正让人在主控舱盯着咱们呢!”

“你请的不就是探亲假吗?”李维斯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心情大好,抱着胳膊靠在门边道,“让他看看你这实至名归的‘探亲假’,不是更放心么?”

“……”宗铭三两下穿好衣服,一根手指点点点点,“你他妈心真大,老公都被别人看光了你竟然还幸灾乐祸!”

李维斯摸出雪茄叼在嘴角,下巴一抬,像个真正的杀手一样给他一个邪魅狂狷的微笑:“看得见摸不着,有什么要紧?”

他平日里从来都是阳光温润的五好青年,就算进加布林卧底也总抹不去身上那股子正气,此刻忽然露出这样桀骜邪佞的模样,登时把宗铭震得头晕目眩。

宗铭用**辣的眼神将他从头到脚熨了一遍,长臂一伸抓住铁栅栏,魁梧的身躯几乎将他压在铁门上:“真不怕看?不怕看我就在这儿把你办个double,让他们看个够!”

李维斯到底年轻脸皮薄,被他用膝盖顶在要害揉了两下便缴枪了,红着脸道:“你、你走开!”

“怎么怂了?我还当你要反天呢?装得跟攻似的……”宗铭扳回一城,适可而止,将他推到床上去躺着,“再去补一觉,我让他们把晚饭送进来……”

铁门忽然被敲了两下,一名狱警握着警棍站在门外,“孔京,典狱长让你回主控室。”

“知道了。”宗铭头也不回,从裤兜里摸出个东西塞在李维斯枕头下面,低声道,“保护好自己,看着点伊藤健太,我会一直在天眼里监控这间屋子。”

李维斯点点头,伸手摸了一把,发现那是一柄短军刀。宗铭揉了揉他毛绒绒的发茬,转身大步离开。

距离加布林叛逃已经有十几个小时了,霍克始终让全艇处于警戒状态,平行舱里执勤的狱警一直没有轮班。虽然众人仍旧按部就班地巡逻着,但明显有些迟疑,好几个狱警在打照面的时候都停下来窃窃私语。

厨师准时放饭,李维斯闻到煎牛排的味道才感觉自己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了,正想起床出去吃饭,就见伊藤健太端着餐盘从外面进来,将两人份的牛排放在他面前:“醒了?有胃口吗,他们吩咐我带两份饭给你。”

李维斯估摸着是宗铭临走时嘱咐过狱警,有点不好意思,接过餐盘道了谢,坐在床边大吃起来。

“他就是你上司?”伊藤健太打开药箱给他配点滴瓶,小声问道,“那个耳后有纹身的大个子?”

李维斯默认了,伊藤健太抬起眼皮看了看他,道:“你们是假扮情侣还是……”

李维斯犹豫了一下,笼统地摇了摇头。伊藤健太注视着他的表情,少倾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却没有再多问什么。

两份牛排下肚,浑身上下都舒坦了,李维斯靠在床头打吊瓶,视线越过铁栅门看向对面的值班室,只见两名狱警正在商量什么,虽然因为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但就肢体语言来看对话相当激烈。

“他们在吵什么?”李维斯皱眉道。

伊藤健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皱起了眉头:“可能有人发现不对劲了吧,狱警轮值很少超过十二个小时,现在已经快十五个小时了。而且今天是给养日,潜艇却没有上浮,不知道典狱长是怎么和他们解释的。”

李维斯心中浮起浓重的不安,站起身走到门口,看到对话的狱警之一正握着通话器呼叫,另一人焦躁地握着警棍,在手中一下一下地磕着。

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升腾着,李维斯扫过外面的大厅,晚餐刚刚结束,B舱的囚徒正在公共区域放风,十几双蛰伏野兽般的眼睛四下逡巡着,交换着危险的眼神。

这帮亡命徒的嗅觉可比狱警灵敏多了,显然他们也察觉到了某些不同寻常的变化,囚困已久的野心正发出蠢蠢欲动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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